齐舒哽了一下。
亭哥这表情……怎么有点可怕?
周双双回到教室里的时候,抬眼就对上了顾奚亭那双微冷的眼瞳。
她抿着嘴唇,躲避开他的目光。
或许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顾奚亭以前从来都不觉得。
可是自从他习惯了周双双偶尔偷看他的小动作,习惯了她每天在他的课桌式上放上一瓶甜得他难以下咽的牛奶,习惯了她偶尔大着胆子用那双杏眼望着她时,脸颊微红的模样之后,她又忽然改变了。
不再偷偷地看他,不再给他送牛奶,那么多他偶尔想起来都会觉得可爱的小动作统统收敛。
他竟然觉得很不习惯。
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少年,忍不住拿起床头的手机,给齐舒发了一条微信。
Gu:坏习惯怎么戒?
收到微信的齐舒一看时间,凌晨三点。
他挑了一下眉,联想到自己这几天被顾奚亭和小闷葫芦夹在中间体会到的压抑气氛,又想了想之前小闷葫芦素描画本上的内容,他嘿嘿地笑了两声,打字回复:
舒克舒克舒克:亭哥,您那坏习惯的学名是不是叫周双双啊?
半夜等回复的少年在看见这条消息的时候,他漂亮的眉眼凝起寒霜,下颌绷紧。
操。
第18章 这么爱哭(捉虫) ...
或许是凌晨这个属于网瘾少年最浪的时间点让齐舒胆子比平时大了许多, 又可能是他喝了点假酒吧?总之在回复完那一句话之后, 他没看见顾奚亭搭理他,他就忍不住作死地又发了一条微信消息过去:
舒克舒克舒克:不是吗?那不是的话, 能让你这个点都没睡的坏习惯, 怕是只有网瘾了吧?
毕竟顾奚亭虽然会玩游戏,但作息一直都挺规律。
齐舒见过顾奚亭熬夜打架,但还没见过他熬夜打游戏。
网瘾是不可能存在网瘾的,但是齐舒这会儿就是想皮一下。
于是他又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舒克舒克舒克:那要真是网瘾的话,亭哥, 你听我一句劝, 这玩意儿怕是只有雷电法王杨那什么信能救你了。
漆黑的房间里, 顾奚亭捏紧了手里的手机,盯着屏幕上齐舒发来的几条消息, 他脸色微沉, 片刻后冷笑了一声。
胆子挺大。
那边正在打游戏的齐舒忽然脊背一凉,忽然开始后怕。
刚刚他是不是开玩笑开大了???
——
周双双又生病了。
因为林姨请假请了有两周,所以这些天公寓都只有周双双一个人。
前一天上完晚自习回来的路上忽然下起了雨, 她没有带伞, 于是就只能淋着去等车,下了车又淋了一路才回到公寓。
当天晚上就迷迷糊糊地烧了起来。
后来还是她强撑着模糊的意识,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拨通了二叔周烨然的电话。
再醒过来的时候, 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周双双没有想到,这一次,周幼竟然来看她了。
在周烨然轻声问周双双感觉怎么样, 还难不难受的时候,周幼一直站在周烨然的身后,没有说话,神色很淡。
等周烨然到客厅里去和医生沟通的时候,周双双才见周幼抱着双臂走到了她的床前。
“你身体怎么这么弱?”周幼一开口,语气就有点硬,还带着几分不自然。
周双双不知道她今天来究竟是抱着什么目的,这会儿她缩在被子里,蔫哒哒的,也没有回答周幼。
而周幼偏头看了一眼开着的房门,又走过去把门关上。
关好门之后,她才又回到周双双的床边,盯着周双双看时,她皱着眉,目光仍然不太友善。
“学校里的传言是真的?”周双双忽然听见她这么问。
周双双不明所以。
“他们说……”周幼盯着她,似乎是不愿意错过周双双任何一丝的表情,“你喜欢顾奚亭?”
“顾奚亭”这三个字从周幼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周双双愣住了。
片刻之间,她的面庞似乎又苍白了几分。
曾经被周双双压在心底不可言说的秘密,现在却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甚至……还传到了周幼的耳朵里。
周幼一看她这副模样,就知道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于是她冷下脸,“周双双你可真敢想!”
周双双沉默了好久,那双杏眼里雾蒙蒙的一片,隔了半晌,她才忽然对上周幼的目光,嗓音细弱,语气平静,“那么你呢?”
周幼忽然僵住,那双眼睛瞪大。
仿佛她隐藏许久的心事被人戳破。
那么一瞬间,她面对周双双的目光,竟然觉得有几分难堪。
“你胡说什么?!”她瞪了周双双一眼。
而周双双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她。
从伏蓝向顾奚亭告白的那天开始,从周双双看见站在走廊里的周幼冷眼看着伏蓝,又忍不住将视线久久停驻在顾奚亭的身上时,又或者是在周家无意间看见放在沙发上属于周幼的,半开的书包里露出的试卷一角上写着的“顾奚亭”那三个字时,周双双就察觉到了什么。
之前月考成绩刚刚录入后,物理老师办公室就丢了顾奚亭的物理试卷。
物理老师一直以为是自己整理试卷的时候弄丢了,可周双双却看见它出现在了周幼的书包里。
或许是那个时候起,周双双就察觉到了周幼的心思。
“你生病了,我不跟你计较,但你记着,不要在我爸爸面前乱说话,否则我就把你早恋的事情告诉他!”周幼手指曲起,紧握又松开,最终她压低声音说道。
这种幼稚的威胁听着就像是小孩子的把戏。
但周幼很认真,她一直盯着周双双,一定要看见周双双点头她才罢休。
“……”周双双被她盯着,最后只好点了一下头。
周幼终于满意,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一只毛绒小熊扔到周双双的床上,“给你带的礼物。”
周双双看了一眼那只巧克力色的小熊,本能地有点惊讶。
“看什么?这只熊旧了,我不要了就给你了。”周幼抿了一下嘴唇,硬着声音说。
周双双看着她片刻,还是轻声说了“谢谢”。
直到周幼离开的时候,她趁着周烨然先走去的时候,转头小声对周双双说了一句,“记住我说的话!”
这一次,周双双终于确定,周幼对她的态度似乎终于是改变了一些。
十一岁那年,失去父母的周双双来到浔城,住进周家。
她的二婶婶盛如曦年轻时心气儿高,气量也小,而随着年岁渐深,随着她的二叔周烨然生意越做越大,盛如曦就变得更加小心眼。
之前周烨然追盛如曦的时候,还是个惯会玩闹的二世祖,盛如曦本来就对周烨然不太满意,可她的父母却觉得周烨然是个富二代,能给她很好的生活,就劝着她嫁给了周烨然。
周家那么大的家业,在周家二老相继离世之后,就全都分给了周家的大儿子——周毅然,也就是周双双的父亲,以及周家的二儿子——周烨然。
后来周烨然在创业的时候受了很大的挫折,几乎赔光了所有的家底,整个人都被打击得颓废了好一阵。
那个时候的盛如曦对周烨然依然没有多深的感情,正逢周烨然破产,盛如曦想自己这个时候如果要离婚的话,她的父母应该也不会阻拦。
然而就是那个时候,听说自己小叔子正为创业失败而焦头烂额的同时,妻子又开始闹离婚,一向风风火火,女强人似的周双双的母亲——习妙竹直接就到周烨然家里把盛如曦给骂了一顿。
习妙竹的家庭很普通,但是她很聪明,自己也很努力,考上了浔城最好的大学,在上大学的时候认识了周毅然,两个人感情一直很好,大学毕业之后两个人就一起做事业,在商场里来回了那么几年,见惯了利益争夺,习妙竹只以为盛如曦是看周烨然倒了,就想摆脱这段婚姻关系,所以她骂盛如曦的时候丝毫不留余地,几乎针针见血。
可盛如曦的家庭只能算是比平常人家富足那么一点,她也并不是特别看重钱财这一方面。
心气儿高的盛如曦一直都觉得,自己应该值得比周烨然更好的归宿,那绝不会是用钱堆砌的婚姻关系。
她不止一次暗暗后悔自己当初听了父母的话嫁给周烨然。
怀着这样的心情,盛如曦想要离婚的心情就更加迫切。
然而习妙竹指着她那一顿直扎心窝子的话让她这辈子第一次觉得难堪至极。
后来周毅然和习妙竹替周烨然收拾了烂摊子,又借给了他一大笔钱,周烨然的危机算是过去了,而盛如曦这婚终究没离成。
于是她记着习妙竹,就记了这么多年。
即便习妙竹死了,她也还是一直记着。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幸福,即便周烨然给了她最好的物质生活,即便周烨然对她一直都很温柔细心。
所以在周双双住进周家的那天起,盛如曦就很不喜欢她。
不仅她不喜欢周双双,她还一直教自己的女儿周幼不要和周双双走太近,在当时十岁的周幼耳朵边儿念叨:“她就是来抢走你爸爸的,有了她,你爸爸就不会喜欢你了!”
小小的周幼记住了。
十一岁的周双双也记住了。
但她并不觉得,二叔会像疼爱自己的女儿周幼那样,疼爱她。
因为她本能地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永远会无条件为她付出,给她那么深重的爱的人,只会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而事实上,这一切也确实如同周双双料想的那样。
二叔永远不会像她的父亲那样,给她太多的爱。
周幼讨厌她,是从周幼十岁那一年开始。
周烨然买给周双双的所有东西,她都要抢,都要拿,甚至会拿更恶劣的话刺周双双,说她没有爸妈,是个没人要的小孩,让周双双离开周家。
这样的矛盾不可调和,于是在周双双十四岁那一年,她搬出了周家。
可是周双双却发现,随着周幼渐渐长大,她渐渐的,好像也没有小时候那么排斥自己了。
虽然有的时候周幼还是会拿一些曾经说惯了的话来刺周双双,但却也不会再故意找她的麻烦,也不会在她回周家吃饭的时候吵着要轰她走了。
周幼为什么变了?周双双不知道。
但莫名的,她却松了一口气。
迷迷糊糊地睡着之后,周双双却陷入了一场噩梦里。
那是她失去父母的那一天,下着好大好大的暴雨,小小的她捧着父母黑白的遗像,惊惶无措。
吊唁的人来来往往,行色匆匆,每一张面容都带着惋惜的神色,可周双双却一个人也认不清。
后来只剩下她一个人,捧着父母的遗像,站在无尽的黑暗里,看不到尽头。
在这个世界上,她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没有人会陪着她。
梦里的她伤心大哭,梦外的她眼泪顺着眼角一颗颗砸下来。
顾奚亭来时,就看见她缩在被子里,那么小小的一团,月光的银辉下,她的面庞上挂着泪珠,他甚至可以听见她小声的呜咽。
心口有点发闷。
顾奚亭迈着轻缓的步子走到她的床前,身后蓬松毛绒的狐狸尾巴在月光下浸透着银白的颜色。
“怎么这么爱哭……”
寂静的长夜里,他轻轻的叹息被揉碎在盛夏的蝉鸣声里。
陷在无止境的黑暗里的周双双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
“别哭了,小可怜。”
他的指腹温柔地抚过她的脸颊。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时,仍有浅浅的水光盈满眼眶,但她仍能模糊看见他的轮廓。
于是那一瞬间,她胸腔里的那颗心紧紧揪起。
是梦吗?
她睫毛颤了一下,泪珠顺着眼眶滚下来。
第19章 亲都亲了(捉虫) ...
他微凉的指腹还停留在她的脸颊, 而她泪眼朦胧间望着他时,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她忽然伸手, 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顾奚亭僵了一下, 但也没有挣脱她的手,他停顿了一下,反而握住了她的手。
“你是纸糊的?怎么又生病?”他的语气带着不自觉的几分温柔。
周双双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像生怕他下一刻就消失不见了似的。
“真可怜。”顾奚亭忽然伸出另一只手, 揉了揉她的乌黑柔软的头发。
她好几天没来上学, 周宗辉说她又生病了。
顾奚亭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记着她生病的事儿放不下。
他又忍不住想起之前他送她回家那一次,她半梦半醒间的小可怜模样。
他也知道那天她的素描画本掉到地上时, 齐舒那一嗓子算是坏事了。
即便顾奚亭及时合上了素描本, 高二三班的许多人虽然没看清画本上的内容,但他们听着齐舒的话,也都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
但因为那天他确实因为画本上的内容而觉得一时间有点无所适从, 更辨不清心里的那点莫名其妙的情绪是什么来头, 一时间有点乱,所以就忘记了警告他们不要乱传,直接就走了。
顾奚亭那晚就把齐舒那只臭鸭子给揍了一顿, 第二天一回学校,就发现这事已经传遍了。
气得顾奚亭当晚又把齐舒给揍了一顿。
他几乎可以想象,对周双双那么胆小又害羞的女孩儿来讲, 该是怎样的伤害。
于是在周双双还没来的时候,他当场揪出几个管不住嘴巴的男生收拾了一顿。
顿时班上风声鹤唳,没人再敢提这件事。
齐舒是真的有点惨。
但他也知道是自己的大嗓门惹的祸,他也挺愧疚的。
小同桌本来就不太喜欢说话,这下就更成了个小闷葫芦了。
他也不好过诶。
但同时,他在知道小同桌喜欢顾奚亭的前提下,就下意识地更加注意顾奚亭的行为。
自从小同桌找齐舒换了位置之后,顾奚亭就一直心情不大好,平常至少还会偶尔搭理他一下,小同桌换到里面的位置之后,齐舒就发现顾奚亭根本不搭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