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还骂了一声:“狗儿子!”
只要他摘了这玩意儿,伤口就会立即愈合。
但见眼前小姑娘认真的模样,他最终还是没有摘下创可贴。
行吧。
就再疼会儿。
眼见着顾奚亭拿起桌上的牛奶瓶,齐舒反射性地往墙上一靠,“亭哥我不要!”
那副模样看起来有点可怜巴巴的。
顾奚亭瞥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却并没有把牛奶扔过去。
英语课上,高二三班的同学们觉得今天是个有点迷幻的日子。
因为他们看见,顾奚亭竟然拧开了他旁边小同桌送的牛奶瓶,并且喝了一口。
???
是他们看错了还是天上下红雨了?!
顾奚亭难道被他那小同桌感化了?
周双双看见他拧开瓶盖时,她愣愣地望着他,一时间忘了反应。
他微抬下颚,侧脸白皙如玉,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垂,半遮着他深邃的眼瞳,神情有点慵懒。
那一瞬间,周双双看着眼前的他,脑海里炸出了烟花。
明明他只是喝了一口她送的牛奶。
她就克制不住地喜悦。
轰鸣的声音与绚烂的色彩都在她的脑海里,此刻的她满心满眼,都只有眼前这么一个人。
所有藏在心里静默珍视着的喜欢泛滥倾覆,如同江河之水,蔓延至整个胸腔。
喜欢藏不住。
可年轻又胆小的姑娘啊,却总以为自己可以掩藏得很好。
她甚至以为,这个秘密永远都不会任何人发现。
而此后漫长的人生,她也早已经做好了忘记这段暗恋岁月的决心。
可那绝不容易。
“难喝。”顾奚亭喝了一口之后,皱着眉评价了一句。
旁边正因为他没有照常把奶扔给自己而感到震惊的齐舒在听见顾奚亭说的话之后,就像找到了共鸣点,“对吧对吧?亭哥我最讨厌喝这种奶了!”
顾奚亭扯了一下嘴角,没有说话,只是把牛奶瓶放到了桌上。
而周双双回过神来,她抓着自己的衣角犹豫了一会儿,她歪着头看向他,试探着问:“那,你喜欢草莓味的吗?”
她歪着头,小心翼翼地望着他时,那双眼睛水盈盈的,仿佛映照着千里河堤的粼粼光影,尤为动人。
顾奚亭忽然喉结动了一下。
他忽然偏过头,哼笑了一声,“你还准备给我换换口味?”
“周双双。”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他这么正正经经地叫她的名字。
“你是打算送多久?”
顾奚亭其实一直不是很懂他这个小同桌。
按理来讲,一个正常的凡人在看见他的狐狸尾巴时,不该是这样的表现。
可她偏偏,像个没事人似的。
顾奚亭之前说并不担心她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是因为她的手触摸过顾氏符文,而所有有关顾家的事情,她都无法像别人开口。
这是属于顾氏的禁制。
她一个凡人,根本无法破解。
而同等的,她因为触摸了顾氏符文,所以她能够轻易地踏进妖修与神仙的结界,看见这个世界的另外一面。
这对她来讲,或许并不算是什么好事。
但顾奚亭,却并不能为她解除禁制。
因为他不能让她有向别人吐露顾家任何信息的机会。
即便她或许真的从来没有那么想过。
但为了顾家,他不能冒险。
因为现在的她对于他而言,还并不是值得他足够信任的人。
周双双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抿着嘴唇,半晌都没有回答他。
顾奚亭见她握着笔,一副埋头学习,不愿意回答他的模样,他“啧”了一声,有点不太满意她的态度。
但他冷淡的目光停在她白皙的侧脸一瞬,而后移开。
他薄唇轻启,嗓音有点冷淡,“要送也成。”
周双双写字的动作一顿。
她又听见他说:“各种口味都给我来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亭哥:各种口味都给我来一遍,少一种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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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恻隐之心(捉虫)
教室外阳光正好,微风轻轻牵扯着浅色的窗帘微微摇曳,周双双盯着他的侧脸好一会儿,然后才低下头,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顾奚亭这话说出来之后他就没有放在心上过,却不知道,他旁边的小姑娘全都认认真真地记下来了。
于是第二天,他的桌上出现了草莓味的牛奶。
第三天,香蕉味。
第四天,黄桃味。
第五天,巧克力味。
“……”顾奚亭就没见过她这样儿的小傻子。
主要是他本来就不太喜欢甜的,但是每次瞥见她悄悄偷看他时,那种期待的目光,他就只能愤愤地撕开吸管外的包装纸,把吸管插进牛奶瓶里,喝一口。
然后被甜死。
但是今天这瓶巧克力味的……顾奚亭觉得有点烦躁。
察觉到旁边的小同桌又在偷看他,他干脆把吸管插到牛奶瓶里,然后往她面前一递,“喝了。”
“啊?”周双双愣了一下。
“可是……”她话还没有说完,吸管就触碰到了她的嘴唇。
她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浓香的巧克力味混合着奶香在舌尖绽开,她纤长的睫毛颤了一下,咬着吸管的模样,看起来又乖又可爱。
“自己拿着。”顾奚亭微微偏头,语气有点不耐烦。
周双双立刻从他手里接过牛奶瓶,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手指时,她细微地颤了一下,脸颊忽然有点红。
仅仅只是那么一秒都不到的接触,她的一颗心就好像要跳出来似的。
那个时候,空气都好像更加燥热了一点。
她甚至再也不敢去看他的脸。
第二天是周六,也是周烨然之前和周双双说好,每个月回周家吃饭的时间。
周双双不喜欢周家。
因为那里除了二叔之外,根本没有人欢迎她。
只是这一次不太一样,周烨然把吃饭的地点定在了饭店,这多多少少让周双双松了一口气。
外面下着雨,天气有点凉,周双双换上一件雾霾蓝的宽松长款卫衣,穿着牛仔短裤,露在外面的一双白生生的腿纤细笔直。
简单地扎了一个丸子头,周双双背上包包,在玄关的柜子里拿出雨伞,她弯腰换上帆布鞋,打开门走了出去。
周烨然本来说要过来接她,但是周双双听着电话那端二婶的抱怨声,她沉默了片刻,还是拒绝了他。
坐在出租车上的周双双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树影高楼,心里始终很平静。
下了车之后,周双双在饭店门口把伞收好,走进大厅里。
大厅里水晶灯的暖色光芒打下来,映照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四周人来人往,轻言细语。
周双双去前台报了二叔周烨然的名字,很快就有服务生领着她去周烨然订的包厢。
乘着电梯上了三楼,走过铺着地毯的走廊,脚底软绵绵的,周双双拉着背包带子,跟着服务生走到了一间包厢门前。
“谢谢。”周双双小声地道谢。
服务生露出标准的职业微笑,“不用客气。”
等服务生转身离开,周双双盯着眼前这扇门看了一会儿,走廊上静悄悄的,她隐约可以听见这扇门后模糊的笑声。
推开门时,她一眼就看见了里面坐着的几个人。
而坐在里面的那几个人在看见周双双时,一瞬间神色各异,嘴边的笑意都有所收敛。
“双双,过来。”倒是周烨然在看见她时,冲她招了招手,眼底仍然压着温和的笑意。
周双双捏紧背包带子,走了进去,叫了一声,“二叔。”
之后她抬眼对上坐在周烨然身边,穿着一身珍珠白旗袍的女人那双神色淡漠的眼睛时,她抿了一下嘴唇,轻轻地说,“二婶婶。”
“嗯。”女人随意地瞥了她一眼,抬着下巴,淡淡地应了一声。
“盛爷爷,盛奶奶。”周双双又叫了一声坐在另一边的那一对老夫妇。
他们是她二婶婶——盛如曦的父母,一直住在周家。
“哎哟,双双啊,快坐下吧!”
盛奶奶没什么心情搭理她,倒是盛爷爷扬着笑脸招呼了她一声。
周双双应了一声,然后就坐在了周烨然旁边的位置上。
“爸妈我来啦!”
周双双刚坐下,就听见推门声响起,一抹清脆的女声传来。
是周幼。
她的堂妹,二叔的女儿。
周幼走进来时的满脸笑意在看见坐在周烨然身边的周双双时,一瞬收敛。
“幼幼,你怎么现在才来?”盛如曦一见到自己的女儿,就显得热情了许多,连忙叫她,“来,快过来坐下!”
周幼却盯着周双双看了一会儿,然后走到她旁边,“堂姐,能往旁边坐一下吗?”
周双双抬眼看她。
“这是我的爸爸,我想和他坐一起。”说着,周幼露出一抹笑容。
莫名有点炫耀的意味。
年轻的女孩儿不知轻重,横冲直撞,有时候只是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像刀子似的,往人心口上扎。
周幼经常这么做。
她在提醒周双双,她有父亲,而周双双……没有。
“幼幼。”周烨然皱了一下眉头,“去你妈妈旁边坐。”
周幼瘪嘴,有点委屈,“我不要!”
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顿时有点僵硬,周双双沉默着拿起背包,换到另外一个座位。
“双双……”周烨然还想说什么,却见周幼已经笑着坐到了旁边。
等周幼抱着他的手臂撒娇的时候,他的心就已经软了。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他舍不得在这种时候再呵斥她一句。
而周双双,从头至尾,没有说过一句话。
在他们谈笑,在周幼冲自己的父母和外公外婆撒娇时,她只是静静地吃着自己面前的饭菜,安静得就像是一个局外人。
事实上,在周家的家宴上,她一直都是一个局外人。
她永远相信,在这个世界上自始至终会无条件对她好的人,就只有父母,而她早就不会再期盼,从二叔这里,得到她缺失的亲情了。
他已经尽到了一个亲人的责任。
她理解他。
一顿饭吃完,周烨然说要送她回去,周双双摇了摇头,说自己回去就好。
周烨然不太放心,直接打电话叫了家里的另一个司机开车过来,把她送回家。
周双双没再拒绝。
霓虹灯影折射在车窗上,散乱成点点光影,而她的轮廓半明半暗,望着窗外时,那双杏眼里没有一点儿光亮。
窗外雨滴划过,浸润着一片薄薄的水雾。
她伸出手指,在车窗上描画。
一个不算清晰的轮廓在她指尖粗略勾描。
那是他的侧脸。
也不知道为什么,周双双鼻尖有点酸涩,眼眶一瞬湿润。
她放下手的时候,手指不知道在车窗边缘的什么地方划了一下,食指的指腹有了一道血痕,有点刺痛。
她低眼看着自己的手指时,眼泪毫无预兆地砸下来。
她哭得隐忍,甚至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因为她绝不承认,自己这一刻的脆弱。
“叔叔,停车吧。”她压了压胸口翻滚的情绪,努力用平静的声音开口。
“双双小姐,还没到公寓呢?”司机握着方向盘,往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却只看见她低着头的模样。
“不远了,我想在前面的超市买点东西。”周双双说。
司机看了一眼,的确离公寓很近了,他也就点了点头,“好吧。”
等车在路边停稳,周双双打开车门,撑着伞下了车,然后对周家的司机说,“谢谢叔叔。”
“这都是我该做的,双双小姐,你记得买完东西赶紧回家啊,雨势有点大了!”司机是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很面善,他对周双双笑了一下,又提醒了她一句。
“嗯。”周双双点头。
等司机把车开走后,周双双撑着伞站在路边,盯着对面昏黄的路灯好久,才开始往前走。
去超市只是借口,她只是迫不及待地想透透气。
雨天的空气最湿润,带着微凉的温度,她慢慢地往前走,漫无目的。
或许是因为下雨,路上的行人没有几个,车流匆匆穿行,带起一阵雨水倾洒。
伞檐往上微抬,她望着高楼大厦见的点点灯火,如排列整齐的星子闪烁,每一颗,都散着温暖的光。
他们都有家。
而她没有。
就像曾经她刚刚住进周家那天,周幼对她说过的话。
“周双双,你没有家了,这里也不会是你的家。”
她只有自己一个人。
脚下的某块地砖有点松动,她一脚踩了上去,帆布鞋被脏污的雨水湿了大半。
彼时,她周遭的一切开始模糊扭转,渐渐化成浓浓的烟雾,将她带进了另一个完全静止的空间。
街边的路灯仍然在散发着昏黄的光芒,树影却不再晃动,车流停滞,一切静谧无声。
唯有雨水不受束缚,仍然从天而降,还有渐渐盛大的趋势。
淅沥的雨声是周遭的静谧里,唯一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