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迟回忆她在反击那一刻的表现,她砸完之后,见到了血,那一瞬间,后怕和慌张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
她不是胆子大,她恰恰是很害怕。就像弹簧一样,情绪压到了某种极端,反弹力是很惊人的。
警察在了解了整个事件以后,对那三个男人进行了批评教育,警告他们玩某音要适度。
这是时蕊第一次听说某音,她并不知道某音是什么,只知道这三个男人的一系列非正常人表现是为了拍某音,为了当网红。
城里人真会玩儿!
后来了解了某音的时蕊回想这件事,她觉得这三个男人的目的是不单纯的,他们是真想趁她醉酒占便宜,也是真想拍出一炮走红的劲爆视频。
欲.望使人进步。
欲.望也可能使人精神分裂啊!
事情解决以后,时蕊看着警察把那三个男人带去了别的车厢后,直接冲到卫生间里吐了。
当她从卫生间里出来时,门边靠着一个人。
少年穿着纯灰色的T恤,黑色的过膝休闲裤,黑白的运动板鞋。他身形修长,一只腿随意伸着,就已经占据了过道的一大半。
不像是故意的,但也没有收腿让一让的意思。
时蕊往前走了一步,停在他脚边,抬起了头。
少年很高,她需要仰视他。
他下巴轮廓锋锐,眼眸深邃。耳朵上一个纯黑色耳钉,在灯光下闪着光泽,点缀出几分不羁。
“刚才,谢谢你为我作证。”她小声说。
程迟发现她脸红了,那是从白皙的皮肤里透出来的红润,红得剔透自然。
“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就一声谢谢就完了?是不是少了点儿诚意?”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尾音刻意上扬,有几分轻佻的味道。
时蕊愣了愣。
特意跟他说声谢谢是出于礼貌,可她没想到他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先前他替她作证的时候,她明明还觉得他是一个挺正派的人,这会儿怎么好像在故意为难她似的?
“一声诚意不够就两声,谢谢你!”
这一次换程迟愣住了。
等他回过神来,时蕊已经迈过他的腿,朝车厢走去,没给他再继续为难她的机会。
“好聪明的小姑娘啊!”
元亮从卫生间里出来就是一声感叹,先前两人的对话他在里面都听见了。
“话说,啥情况啊?向来不近女色的程大少今天咋主动撩上了啊?喜欢这一款啊?”
程迟盯着少女远去的背影,不禁勾起唇。
明明外表像是一只温顺无害的小白兔,可从她这前后的种种表现看来,她骨子里分明住着一只叛逆的小野猫。
“眼熟!”
元亮一听,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喜欢就上不就完了,凭你这张脸,还有什么女人拿不下?还玩儿什么眼熟梗,都过时了八百年了。”
元亮只当他说了个笑话,程迟只是笑笑,没有解释,收回自己的大长腿,双手插兜,迈着慵懒的步子朝车厢走去。
-
列车到达B市,时蕊下车,拖着行李箱出了车站。
天际辽阔,万里无云。
站在火车站外的广场上,时蕊停下,望着晴空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番折腾,酒早就醒了,只是头还有些晕。
这一次来B市,好像诸事不顺。希望列车已经带走了她的霉运,从今往后,一切都是顺顺利利的。
临走时,奶奶告诉她:“蕊蕊,你一定要努力,因为没有人可以给你依靠,你只能靠自己。”
是的,她只能靠自己!
她必须顺利考上重点大学,因为她没有退路可走。
时蕊,加油!
出租车穿过都市,她趴在车窗上,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眼底一飞而过的景致,全都是她没有见过的繁华。
拿到B大附中通知书的那一天,有一只喜鹊一直叫喳喳地在庭院里徘徊,奶奶爱不释手地摸着录取通知书,激动地说,原来喜鹊是来报喜来了。
从前时蕊只在电视里看到过B市,她羡慕过,也向往过,可她从没想过会有一天,她会凭本事闯进这一世繁华。
街景渐次后退,“蓝泊湾”三个镶金的大字突然闯入她的视线。
“等一下。”
司机将车停在路边:“小姑娘,是要在这里下车吗?”
时蕊瞪大眼望着不远处的豪华小区,眼底有波澜起伏。
手伸进兜里,她摸出一个陈旧的牛皮纸信封,信封边角已经磨损,但上面用钢笔写的地址还很清晰。
最终,她还是将信封折叠起来又重新放回了兜里。
“不了,去B大附中。”
她要谨记奶奶的话,她没有人可以依靠,只能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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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泊湾,B市最高档的别墅小区,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缓缓驶入。
少年从车上下来,早已候在一旁的管家走上前来帮忙拿行李,笑着说:“少爷回来啦!”
程迟“嗯”了一声,转身走进别墅,径直上楼。
火车上几个小时的折腾,又热又累,令他浑身都不舒服,他现在只想好好洗个澡,睡一觉。
他的卧室在三楼,路过二楼时,听见女人的声音,他停在了楼梯拐角处。
“妈,求您不要挂我电话,我只想跟蕊蕊说说话。”
“妈,我知道您恨我,可蕊蕊是无辜的。您告诉我她考到哪所学校,好不好?”
“妈,妈……”
电话断了,走廊内隐隐传出啜泣声。
没一会儿,红肿着眼的女人从卧室里出来,看到站在楼梯口的程迟愣了下,措手不及地别过脸去抹掉泪水,再回头时已经换上微笑。
“阿迟,你回来啦,出去玩得开心吗?”
程迟淡淡嗯了一声,继续往上走。
-
学校还有两天才开学,但有值班老师专门负责接待和安排提前来报道的新生。
B大附中的宿舍楼很大,四人一间,有独立的卫生间,还有热水器和空调。
第一天睡在异乡,整栋宿舍楼都只有她一个人,安静得过分,她有点儿失眠。
很热,空调她不会开。
不过她也习惯了,她家是没有空调的,从前的学校也没有。
这么多年,她都已经习惯了。
第二天,陆陆续续来了些学生,宿舍楼没那么冷清了。
下午,她的第一个室友来了。
“哇,时蕊,你竟然把寝室全都打扫干净了,连我们的床和桌子都擦干净了,你太好了。”
童佳佳很热情,像团火一样,一说话就笑,圆圆的脸笑起来很有亲切感。
时蕊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这没什么,我来得早嘛,时间也多。”
其实她在打扫卫生的时候,确实希望室友们看到干干净净的寝室,能感受到她的示好与善意。
由于彼此都是入高中认识的第一个人,所以革命友谊来得特别快。
时蕊主动帮童佳佳铺床,童佳佳也拿出了自己带的零食来与她分享,两个小时后,她们已经发展成手拉手出去吃饭了。
童佳佳初中也是在B大附中读的,对学校周边环境十分熟悉,轻车熟路就带着她找到了一家面馆,据说是最好吃的一家。
两个人吃完饭,童佳佳带着时蕊去熟悉校园环境,结果一进校门就被一位老师叫去帮忙布置宣传栏。
宣传栏上要贴上应届高考荣誉榜,新学期寄语,以及高一新生分班表。
时蕊拿着分班表,一张张翻看,最后在高一八班找到了自己和童佳佳的名字。
“太好了时蕊,咱们在一个班。”童佳佳开心地说。
“嗯嗯。”时蕊也很高兴,至少她在八班有一个朋友了,她不孤单了。
“啊啊啊……”
童佳佳突然抓着时蕊的手臂,发出尖叫。
时蕊忍着疼看着她:“怎么了?”
童佳佳瞪着手里的分班表,激动万分:“是我眼花了吗,程迟竟然也分到我们八班?”
“程迟?”
这两个字好像自带魔力,引得一群女生都瞬间围了过来。
“是原来初中部那个程迟吗?”
“对啊,就是那个篮球赛一个人包揽了三分球,把高中部都打败的程迟啊。”
“我见过我见过,他是我们原来初中部的校草,帅出天际的那种!”
“你们真幸运,居然跟程迟一个班,我也好想去八班啊,啊啊啊,现在让老师调班还来得及吗?”
时蕊一脸茫然看着她们。
有那么夸张吗?她摇摇头,表示不能理解。
她转头继续做自己的事,首先是把宣传栏上以前展示的东西撕下来。上面贴着上学期的各种公告、喜报、活动照片,内容非常丰富,时蕊边撕边看。
花痴完毕的女生们终于也开始做事了,可是嘴上关于那位男神的讨论还在继续。
童佳佳:“时蕊,我跟你说,程迟是我见过长得最帅的男生,没有之一。等到开学的时候你见到他,你就知道我说的一点儿也不夸张。”
最帅?
恍惚间,时蕊脑海中闪过火车上那个少年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时蕊:我见过一个大帅逼!嗯,也是我见过长得最帅的男孩。
所有小区名学校名都没有原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走过路过,别忘了收藏一个啊!爱你们哦。
第03章
“哇,这不是程迟篮球赛的照片吗?好帅啊啊啊啊!”
不知是哪位女生在撕照片的时候发现了新大陆,于是那场篮球赛的照片瞬间被哄抢一空,甚至还有一张照片在抢夺过程中被撕碎了。
“哇,他扣篮的姿势帅爆了。”
“太郁闷了,我这张照片只有一个背影,都没有正脸。”
“程迟背影也帅的,可我这张连背影都没有,只有一个后脑勺呢。”
时蕊蹲下,从她们脚边捡起了一张碎片。
照片上,只有一只扣篮的手。
修长的手臂逆着光往上,五指紧紧倒扣住篮球。麦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光泽,肌肉线条紧实有力。
手背上有一个小小的羽箭纹身,箭尖直指中指处,彰显十足的个性。
很漂亮的一只手!
时蕊莫名觉得,如此漂亮的一只手不该被人踩在地上,或是被当作垃圾扫掉。
鬼使神差地,她将这一角照片放进了衣服口袋。
-
开学当天,B大附中门口停满了豪车,场景之壮观。
据童佳佳说,能在B大附中读书的,要么成绩牛逼,要么家世牛逼。
“就说程迟吧,任性起来考试都可以交白卷的人,可人家高中一样上B大附中。为什么?人家有钱啊!他家住在蓝泊湾呢。”
时蕊愣了下:“蓝泊湾?”
“听说过吧?蓝泊湾是B市赫赫有名的富人区,很多外地人都知道。”
“哦,这样啊。”
两人好不容易从拥挤的校门口挤进去,童佳佳见时蕊突然情绪有点儿低落,不由长叹一声。
“是不是觉得挺悲哀的?我们用尽全力才能做到的事情,人家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这种差距在出身的那一刻就决定了。”
是挺悲哀的!
时蕊无力地笑了笑。
正因为这种差距的存在,所以人才会有虚荣心和功利心这种东西。
……
高一八班,教室里还只有寥寥几个人。
班主任孙平正坐在讲台上登记资料。他大约四十多岁,穿着很朴素,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挺严肃的样子。
“时蕊,来,帮同学们登记一下军训服的型号。”
由于时蕊昨天在学校帮着贴宣传栏,所以孙平已经认识她了,一见她进去就点了她过去帮忙。
时蕊走过去坐在孙平身边,拿起笔和表格,认认真真记录起来。
没过一会儿,来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穿着过膝的白色连衣裙,长得很漂亮,走路时抬头挺胸,十分自信,像是学过舞蹈的。
“喻薇,来了啊,你也过来帮忙,把同学们的基本信息记录一下。”
“好的,孙老师。”喻薇面带微笑,声音甜美。
走过来时,她看了时蕊一眼。
那一眼挺复杂的,就是女生看到比自己还漂亮的女生时,眼神所流露出来的复杂。
直到她视线下滑,扫过时蕊那双已经洗得泛黄的白色板鞋时,才终于重新露出自信的微笑,朝她点了点头。
座位还没安排,都是随便坐的,登记得差不多的时候,孙平让时蕊下去了。
她和童佳佳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童佳佳凑到时蕊耳边小声说:“喻薇挺漂亮的吧?她是我们原来初中部的校花,背景也牛,她爸是教育局局长,她妈是某酒店的经理。”
时蕊看了一眼:“嗯,是挺漂亮的。”
“不过,现在到了高中部,她校花的位置只怕要坐不稳了,我觉得你就比她漂亮。”
时蕊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咱们是来学习的,又不是来比美的。”
其实从小到大,时蕊就没有自己很好看的认知。
小时候,奶奶常说她是个美人胚子,后来长大了,周围邻居也总说她越长越漂亮了。十五六岁的花季,当然喜欢听别人夸自己漂亮,可时蕊的思想却有着不符合这个年龄的理智与成熟。
对她来说,漂亮不能当饭吃,只有读书才是唯一出路。
而且,漂亮又怎样呢?漂亮还不是一样……被抛弃!
“还有啊,喻薇她……”
童佳佳的话说了一半儿,喻薇下来了,而且就坐在童佳佳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