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被窝比较软——风中芭蕾
时间:2019-06-14 11:05:30

  “爸,爸,我错了!别丢下我。”
  从小到大,她很怕被抛弃!一直很怕!
  程迟试图把她的手掰开,可时蕊不肯松手,他心疼得不行,温声地劝她:“乖,放手,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相信我,乖。”
  时蕊不肯放手,她是了解父亲的,父亲憎恨背叛,他不会轻易原谅她,可是,她终究因为缺氧而力气也越来越小,最后抓不住了。
  程敬安已经把车开了过来:“阿迟,快抱蕊蕊上车。”
  程迟二话不说就将她抱起,赵蓉却冲过来一把抱住时蕊:“你们不能带蕊蕊走,她是我孙女,跟你们没关系,把蕊蕊还给我!”
  时蕊无力地靠在程迟的怀里,流着泪,她试着去握住奶奶的手,她想告诉她,她永远都是她的孙女,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奶奶!”程迟紧紧抱住时蕊,眼眶发红,“蕊蕊现在需要去医院,求您不要耽误她的抢救时间!”
  时蕊的情况赵蓉是知道的,她虽然很不甘心,可是担心孙女也是真的,最后到底还是放了手。
  赶到医院的时候,时蕊已经晕厥了,姚青一直在哭,求程敬安开快一点。程迟颤抖地抓住时蕊的手,生怕她从他手中消失,一直跟她说话,语无伦次。
  “蕊蕊,别睡了,乖,到医院了,你会好的,求求你,不要睡,你跟我说说话,或者问问我作业有没有做完……”
  时蕊面色苍白躺在手术推车上,无声无息,安静到令他绝望。一群医生和护士奔跑着把她往抢救室推,其中一个护士边跑边按压着她的胸口。
  程迟一路追过去,却被挡在门口,眼看着一道门关闭,隔绝了时蕊苍白的脸。
  他盯着冰冷的门,只觉心都被带走了,此刻只剩一架没有灵魂的躯壳。
  “蕊蕊,我的蕊蕊!”姚青冲过来,趴在门上,低低地哭泣,十分绝望。
  程敬安走过来轻轻将她抱住,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吧,蕊蕊会没事的。”
  姚青哭着说:“我的蕊蕊那么乖,那么优秀,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折磨她!我宁愿代她病,代她痛!”
  “姚青,你这个贱人,一切还不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蕊蕊面前?你有什么资格?你配吗?”
  赵蓉随后赶来,指着姚青骂声尖刻,在寂静的走道外显得尤为刺耳。
  姚青离开程敬安的怀抱,走到一边坐下,低下头去,双手捧着脸,并不回应她。她现在满心都是对女儿的担忧,根本没有力气争吵,她也不懂争吵,从前不会,现在也不会。
  程敬安转头对赵蓉说:“请您说话放尊重一点。”
  赵蓉冷笑:“放尊重?她配吗?你以为她是什么样的人?还不就是看中你有钱。当初不就嫌我儿子穷吗?”
  “我看你恐怕也不是个东西,当初早就跟她勾搭上了吧?真是不要脸!”
  “我们时家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惹上你这么个不知羞耻的东西,把我们时家的脸面都败光了。”
  整个走道上只有赵蓉一个人在骂,尖酸刻薄。
  程敬安觉得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歪,可他受不了自己心爱的人被人这般辱骂,心中腾起一股怒火,拳头暗暗捏紧,他正要回应,姚青却伸手拉住了他。
  现在翻这些陈年旧帐,争个是非黑白没有任何意义,她现在牵挂的只有女儿的安危。
  时怀坐在不远处的轮椅上,只觉母亲这一席话骂的是姚青,戳的却是自己的心,陈年旧伤疤被揭开了,连皮带骨。
  赵蓉还在继续数落,十年来对姚青的怨恨,任她骂上三天三夜也骂不完。
  程迟靠在医院纯白的墙壁上,望着门上亮起的红灯,听着赵蓉的骂声,整个人都透着一种荒凉与绝望。
  走道另一头渐渐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人,有护士走过来提醒她医院里不许高声喧哗,赵蓉才终于住了嘴。
  经过一番发泄,她似是有些精疲力尽,缓缓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想起正在抢救的孙女,望向抢救室的门,担忧终于替代了愤怒。
  风从走廊尽头吹进来,墙上的医学海报被掀起一角,发出哗啦的声响。
  等待的过程漫长且煎熬。
  时怀一声不吭盯着那道门,听见姚青隐隐的饮泣,又缓缓把目光移向她。
  从前他一直不承认姚青长得漂亮,现在也不想承认。他甚至在看到时蕊那张长得与姚青有几分相似的脸时,也不肯承认女儿是漂亮的。
  因为她的漂亮和才华并没有让他觉得骄傲,反而让他成为了大家的笑柄,笑他是一坨插上了鲜花的牛粪。
  后来姚青走了,他更是成了天大笑话,众人嘲笑他这坨牛粪不够肥沃,滋养不了鲜花,只长出了一片绿油油的大草原。
  一想起这些,时怀就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气息急促起来。
  “姚青,你滚!”
 
 
第53章 
  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抢救室外一片安静。
  在姚青的印象里,时怀是个比较大男子主义的人,且性格十分冷漠,很少给她好脸色,有时候甚至无缘无故向她发脾气。
  他不是第一次叫她滚了。
  这么多年,他依然还是那个样子,一点儿也都没有改变。
  “我滚?”姚青望着他冰冷的眼神,凄然一笑,那些年所压抑的不争不吵,那么多年被迫母女分离的心痛和委屈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爆发了出来。
  “时怀,蕊蕊她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她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比任何人都要心疼她,你没有权利剥夺她应该得到的爱!”
  姚青整个身体都在发抖,程敬安感受到了,将她的手握紧。
  “爱?”赵蓉觉得好笑,“别把话说得那么好听,你要真的爱她的话,当初为什么要走?现在在蕊蕊面前来提爱,你哪儿来的脸?”
  争吵再起,护士正要过来提醒的时候,抢救室的门开了。
  几人立刻涌上去。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
  “我孙女怎么样?”
  时怀坐在轮椅上稍显迟钝,挪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只望着医生,双手不由自主抓紧了扶手。
  医生摘下口罩,问道:“谁是病人的家长?”
  “我是。”姚青和赵蓉同时说。
  赵蓉抢着说:“我是她奶奶,孩子一直是跟着我们的。”
  姚青紧张不安地看着医生:“我是她妈妈。”
  医生看着姚青说:“孩子虽然抢救回来了,但是情况不太好……”
  半个小时后,时蕊被转移到了病房。
  姚青和时怀,赵蓉都跟着医生去了办公室,病房里只有程迟一个人在陪着。
  她醒了,但是身体还很虚弱,不止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是白的。看着坐在床前的程迟,想说什么,可张了张嘴,却是眼泪先滚落下来。
  终于到了这一步,一切的谎言都被撕开了。夹在他们经年积累的仇恨中间,她才是最不堪的那个人。
  程迟抬手替她擦掉泪水,又握住她发凉的手,哑声说:“现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时蕊轻轻摇了摇头。
  没一会儿,姚青他们从办公室回来,脸色都不太好,姚青到了病房门口,看了一眼时蕊,眼泪刹时涌进眼眶,第一时间就想过来,可赵蓉把她掀开,自己冲到床前来。
  “蕊蕊,你醒了,饿不饿?想不想吃什么东西?”
  时蕊不想让他们担心,努力露出一丝安慰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
  姚青靠在门边偷偷地抹眼泪。时怀的轮椅停在门口,走道的光从他背后打过来,他陷在阴影中的脸面无表情。
  终于没有人再争吵,至少在这一刻,时蕊感觉到,他们对她的担心是一致的。
  时蕊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如果可以一直这样和平下去,她宁愿长病不起。
  大概是因为太过虚弱,后来她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病房外有来来去去的脚步声,偶尔有人在喊护士。
  病房里,只有时怀一个人。
  窗户打开着,他坐在轮椅上望着窗外。碧蓝的天空飘浮着几朵白云,偶有鸟儿扑腾着翅膀飞过。
  时蕊张了张嘴,想叫他一声,可一想起他昨天的冷漠,心里就隐隐作痛,没勇气叫出声了。
  病房门被推开了,赵蓉提着几个塑料口袋走了进来。
  “蕊蕊,你醒啦!”
  赵蓉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摸了摸时蕊的脸,心疼地说:“这一病,人都瘦了一圈儿了,来,奶奶给你买了点儿粥回来,你趁热吃一点。””
  时蕊靠着床头坐起,时怀也终于转过身来,只看了时蕊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他还在生气!
  时蕊眼角酸涩地接过了赵蓉递来的小米粥,其实她一点都不饿,但是她不敢说,一个“不”字都不敢,一勺一勺吃得特别乖。
  她已经惹了父亲和奶奶不高兴了,犯了他们天大的忌讳,所以必须要懂事。如果她乖乖的,父亲一时心软,就不会不要她了吧?
  “来,这里还有包子。”
  赵蓉用一个塑料袋包着一个包子递给她,然后把另外一份粥和包子给了时怀,最后自己也打开一份。
  喝了一口粥,赵蓉拿起一个包子说:“这B市的物价真是贵得离谱,我们那边包子一块钱三个,这里一个包子就要两块,这些生意人也太黑心了。”
  时蕊发现,他们面前只有三个包子。
  “奶奶,我不想吃包子,这个你们吃吧。”
  “你多吃点啊,不多吃点怎么行?身体怎么恢复啊?”
  时蕊说:“太油腻了,我就想喝点粥。”
  听她这么说,赵蓉才把那个包子接了过去。
  时蕊勉强把一份粥吃完,刚刚放下,一抬头便看到程迟站在门口,他一瞬不瞬望着她,神情里透着几分疲惫。
  赵蓉正在收拾餐盒,转过身也看到了他,手里餐盒往垃圾桶里一扔,二话不说就把他拉走了。
  “奶奶。”时蕊有点担心程迟。
  赵蓉径直把他拽到走道尽头,才甩开他,怒道:“你来干什么?”
  程迟说:“奶奶,我给蕊蕊买了点儿水果……”
  啪的一声,赵蓉扬手就是一耳光煽在他脸上,特别响亮,路过的两个小护士都吓了一跳。
  少年身材颀长,模样英俊,手背上有一个明显的纹身,眉宇间有种不羁的气质,可此刻挨了重重一巴掌,却并没有反叛之举,反而像被定住一般,无声无息。
  “臭小子,竟然把我这个老太婆耍得团团转!”
  程迟缓缓抬起头,舌尖抵了一下被煽的半边脸,尽量维持着晚辈该有的礼貌:“奶奶,我们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我蕊蕊以前从不说谎,我看就是被你给带坏的。我告诉你,离我家蕊蕊远一点,少痴心妄想。”
  赵蓉愤愤说完转身,又想起什么似地停下来,一把拽过程迟手里装水果的袋子,迈着大步往病房走去。
  时蕊看到奶奶回来,下意识往她身后看了一眼。
  没有人。
  赵蓉从袋里取出一串葡萄,拿个小碗洗了洗:“来,蕊蕊,吃葡萄。”
  时蕊先前注意到,那一袋子水果是程迟带来的。
  一颗黑亮的葡萄捏在她的指尖,她迟疑了许久,小声问道:“奶奶,他……”
  “我把他撵走了!”
  一提起程迟,赵蓉的语气里还有余怒,她把垃圾桶拖到自己面前,一边剥着葡萄皮一边说,“蕊蕊,奶奶知道你是个听话的孩子,之前的事奶奶就不计较了,从今以后,你不准再跟这小子有来往,他没安好心。”
  时蕊睫毛低垂,心底泛着疼。
  她早就知道,她和程迟没有未来。这个炸弹爆炸的时候,就是他们结束的时候。
  “蕊蕊,你怎么不吃?我告诉你,你什么都别想,这水果你吃得心安理得。那小子拿来的东西就等于是姚青拿来的,她这么多年对你不闻不问,也没拿过一分钱,吃点儿她的水果怎么了?”
  人就是这么矛盾的,奶奶从前总是跟她说,人一定要靠自己。听起来很硬气,可内心其实又有些不甘心,觉得不公平。
  时怀听见赵蓉的话脸色不大好,转动轮椅出了病房。
  等时蕊的吊瓶输完了,时怀一直还没有回来,赵蓉吐出嘴里的葡萄籽,起身说:“我去看看你爸,蕊蕊,你睡会儿吧。”
  “嗯。”
  待赵蓉走了以后,时蕊掀开被子下了床,刚走到门口,眼前突然出现一道人影,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一把将她捞进了怀里。
  他抱得很紧,耳边气息很沉,时蕊不禁鼻子泛酸。
  好一会儿,时蕊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
  两个人凝视着,少年英俊的眉宇微蹙,似乎是身上压着一座无形的山。
  时蕊注意到了他脸上的手指印,她何其聪明,几乎可以想像到刚才发生过什么。
  她轻轻抬手,抚摸着他的脸,喉咙里哽得厉害。
  他是多么骄傲的少年啊,根本没有人可以轻易在他的脸上留下巴掌印,除非是他愿意给对方机会。
  程迟看着她眼底隐隐闪烁的泪光,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温度,觉得有些东西很想抓紧在手中,让它变成永远。
  可是,越是想要抓住的东西,却似乎在渐行渐远。
  他内心涌起一股冲动,突然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跟我走。”
  时蕊注意到他刚才的表情,像是在当下那一刻做下了某种决定:“去哪儿?”
  程迟不回答,只是紧紧拉着她,把她拉进了电梯。
  电梯下沉,时蕊望着他,心跳激烈,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她心里有种猜测,不敢深想,也不敢多问,内心情绪复杂纠缠。
  走出住院部大楼,时蕊看到了坐着轮椅的父亲,他背对着她,周围是一片草坪,面前有棵树,奶奶坐在他身边的长椅上,两个人似乎在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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