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方便。”
秦姒这下急了, 傅承兮不知道的是, 宋慕时刚才讲解的方法,是刚才秦姒给他讲另一道题目答案时, 他受到启发才想出来的,所以算起来秦姒算是半个答案贡献者。
此刻她的权威和智商都被身旁这个恶意砸场子的挑战了,大小姐黑着脸扭过头,上上下下扫了傅承兮一遍, 凶狠地咬牙,“所以你现在,是在没事找事吗?”
可惜秦姒不知道的是,凶狠的表情向来需要配合上凶狠的硬件, 她硬件配置不达标, 此刻咬唇瞪人的表情落到傅承兮眼里,只剩下五个字, “奶凶奶凶的”,仿佛一条被人踩了尾巴的小奶狗, 一瞬间萌到傅承兮肝颤。
他喉结滚动,凝视半晌后默默把视线从她脸上挪开,声音有点哑,“不就是讲题么,你怎么那么急?”
说完没等她再说什么,侧过身摊开她放在身前的验算纸,他手指骨节分明,握笔的时候字写得流畅好看,在白纸上列了一串简单明了的公式,“……如果你做过章节课后16-21题的话,就会知道这个公式的另一个简单变形,结合上……”
他说的条例明晰,宋慕时渐渐有点懂自己欠缺在哪里。
不知道是否是文理思维模式不同,还是傅承兮计算机专业出身的缘故,他似乎下意识会简化一些繁琐的公式问题,而去抓住最本质的内在逻辑,而不是像自己这样,因循着固有的公式模板去套每一道习题。
宋慕时听着他的讲解若有所思,不由自主拿出课本上另一道困扰自己已久的练习题。
这道题目考察的也是考试重点,但步骤繁琐,甚至还带了点随机猜测的性质,他问了几个年纪大神,都无奈表示是个trail and error概率问题,如果一开始猜测方向选错了,那基本无解可做。
傅承兮态度反而比较随意,反正他今晚被唐季德拖出来,基本相当于免费辅导老师,既然是辅导,换个辅导对象也没什么大的差异。
他随手接过宋慕时递来的笔记本习题,扫了眼题目,一语点破,“……这道题的猜测方向不是随机的,猜之前你需要选四个不同方向去测试,我自己是在MATLAB上跑的程序,你如果感兴趣,明天考完可以自己试一下……”
秦姒狐疑地看着自己左右两侧的人越靠越近,宋慕时的座位距离她比较远,因此一直保持一定距离,而自己身旁的傅承兮,不知道何时,身形几乎都快贴到她侧面,她只需一扭头,就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身上带着浅淡的清新气味,仿佛不是她熟知的香水,靠过来的时候,身侧衣服的袖口细微擦过她的手臂,痒痒地,让秦姒直想往后躲。
他现在的姿势,分明不是能让她安心听题的姿势,她思绪早已经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眼前的符号错乱,本就不那么容易理解,她盯着公式发呆,然后听到傅承兮最后下了结语,“我讲明白了么?”
说完,非常自然随意地抬手替秦姒将额头前一绺头发掖在耳后,这个动作出来后,除了傅承兮以外,另外两个人都呆了。
秦姒看着身旁宋慕时疑惑的眼神转为恍然大悟,耳后没等她多开口,他已然收起课本看了看表,“快要十一点了,再不回寝室就要被锁在外面了,我先走了。”
说完浅淡地跟秦姒摆手示意,而后就讯速地消失在了两人面前。
秦姒盯着他走远的方向,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傅承兮,转身去了图书馆一楼的卫生间。
不远处的一桌,唐季德一人从面前成堆的练习题里抬起头,动动手指给傅承兮发了两条短信过去——
【终于把人挤兑走了,现在得意吗傅神(好奇脸)】【不过,你这四面楚歌、到处‘情敌’的局势,好像不是很妙啊】手机震动两下,傅承兮无所谓地点开屏幕,对着两条短信敛起脸上的神色。
……
秦姒去图书馆一楼洗手间简单地往脸上扑了些水,困意一下消散,还有大概10个小时要开考,她还需要搞清楚一整章的练习题。
此时时间已经过晚上十一点,这座位于研究生院的图书馆在这个时间点已经人影消散,毕竟研究生期中考试跟本科错开,他们并不着急。
图书馆里留下的零星几小撮人,基本是大一大二过来通宵复习的,桌上摆着的微积分课本又显眼又熟悉。
秦姒在洗手间整理了下衣服,外面穿堂风过,她缩了缩肩膀,后悔没带厚外套过来。
海城三面环海,昼夜温差大,到了特定的日子,晚上气温骤降,早秋季节,降低到零上六、七度也是常有。
她系好薄毛线外套的领口扣子,正准备朝外走,脚步刚踏出洗手间入口,楼上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深夜寂静,然后就是重物应声落地的巨响,随后,整个图书馆在短暂的半秒之内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秦姒脚步生生顿住,时间过短,眼睛尚未适应光线变暗,在她眼里,此刻周围全是浓稠地化不开的黑暗,这座图书馆一楼除了电脑室和两间阅览室之外,基本没有别的房间,因此脚步声都在远处,伴着几声轻响,让秦姒莫名紧张。
此刻,脑海中那些随意听来的传闻控制不住冒出头,从去年研二学姐延毕跳楼、到更古早的风水败局,还有前两年新图书馆建成落地时的阴阳楼传言,种种传言、不一而足。
联想到方才女生凄厉的尖叫,眼前的漆黑静寂更像蒙上了一层无声无息的死寂,伴着轻微的声响,更显诡异渗人。
中心图书馆的传闻由来已久,从开始破土动工传言就没有停过,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捐助图书馆的是一位湾区华人富商,此人一度在港澳地区声名显赫,却在白手起家的发妻无故自杀后事业走下坡。
家中人无端出了无数变故,富商终于察觉有异,于是斥巨资找了大师看格局,这才在A大选了一所风水佳地,建楼立碑作为悼念亡妻之地。
可惜,这座楼从开始开工之日起就不太平,先后出了两次事故。
一次是两个建筑工人在高空作业的时候突然熟睡,然后生生从29米高空坠落,这次事件的后续调查进行地也颇为不顺利,另一次是放学来工地上找爸爸的小女孩离奇失踪,至今都没有找到尸体。
从那时起,就流传着该地选址有问题,甚至一度出现阴谋论说富商亡妻非正常死亡,大师与其生前是忘年旧交,才选了这样一块凶地与其,意在年年月月,不得心安。
事实也确实如此,图书馆落成没两个月,富商便因为资金周转及财务问题,生意急转直下,加上当时国内相关产业整顿,形势不好,于是匆匆将余下的资产转移国外,随后本人也在港澳圈销声匿迹,移民美国湾区。
捐助者离开了,但楼还在。
这座楼的诡事不仅于此。
楼刚建成的时候,遵循是学校往常的十四小时开放制,也就是从早晨八点到晚上十点,但频频有人在半夜目击到本应黑暗一片的图书馆灯光自亮、以及不断出现目击学生声称这一侧有异常声音。
这之后图书馆才改成通宵开放,每晚研究生院那边熄灯之后,从东往西看去,能看到这栋楼灯火辉煌,仿佛喧闹依旧……
“啊——”
秦姒正陷入沉思,突然旁边一只胳膊伸过来,攥住了她的手腕,她惊吓过度虚弱地叫出声,才听到耳朵边声音有些熟悉。
“别动。”傅承兮低沉的声音传来,秦姒僵硬住身子,然后听到他继续说,“旁边是垃圾桶,你也不嫌弃。”
傅承兮绕开垃圾桶,攥紧她手腕将人领到另一侧,然后低着头看她,“吓到了?胆子这么小,还来这里自习?”
秦姒无暇顾及他的揶揄,只顾捂着胸口平复,半晌过去才想起什么,“傅承兮,你带手机了吗?”
傅承兮顺从地拿出手机放到秦姒摊开的手心里,然后看着她左右摆弄,开机键按了好几次,屏幕都没有亮起,他才无奈出声,“应该是没电了。”
“刚才停电的一刹,我低头看手机,手机就突然自动关机了。”
这话一出,本来注意力都在手机上的秦姒又紧张起来,她方才刚稍微远离傅承兮的身形又朝着他方向凑过去,此刻也顾及不上那么多,一边沿着墙挪,一边手攥紧他衣袖,哆哆嗦嗦开口,“突然关机……这个事情有点诡异……”
“对了,我们现在怎么出去?”傅承兮看出她害怕,半搂着将人带到怀里,然后慢条斯理开口,给了秦姒最后一个致命的打击,“电控门锁了,我们暂时出不去。”
说起来这个门四舍五入也是跟图书馆传言紧密联系到一起的,因为图书馆“闹鬼”事件,之后两年总有外面的人想混进来探险,顺走笔记本、手机也是常有的事,最后校方迫于无奈才在门口安装了自动验证学生卡的电控锁。
结果现在突然停电了……
秦姒抖着往傅承兮身边靠了靠,然后眯着眼往走廊尽头看,“傅承兮,你有没有觉得那边好像有个人……”
傅承兮往那边看了眼,摇头,“太黑,看不清。”
“秦姒,你是害怕吗?”傅承兮手制住不停往自己身上靠的小女人,图书馆内温度高,她不停蹭上来,他也很难不起反应。
傅承兮刚松了口气,烦躁地松开领口,然后感觉刚推开一点距离的小女人又靠了过来,软软的身子紧贴着他,声音都在抖,“我、我真的觉得那里好像有人,傅、傅承兮……”
“对了,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个图书馆的传闻,好像是说富商为了悼念亡妻,却被人发现楼梯扶手用的全是扎手的棺材木,而且只能上楼,不能下楼,我来的时候好像确实没见到往下走的电梯……”
她眨巴着大眼,“你见到了么?”
傅承兮无奈将人搂在怀里,“想那么多。”
她贴地这么近,却一本正经跟他讨论电梯?他今晚基本都没怎么进来过,哪里知道这里到底有没有电梯。
傅承兮一边安抚秦姒,一边闭眼压抑体内由下而上的火气,偏偏秦姒毫无察觉,恨不能变成无尾熊缠上来,他低头看着怀里直往他身上蹭的小女人,“你现在终于肯理我了?”
秦姒满心满脑都是各种恐怖影像,被吓成这样还不忘磕磕绊绊嘴硬,“是你主动求和的,我才勉强答应你……”
“是,是我主动。”什么时候不是他主动,反正秦大小姐永远是正确的,道歉的事情就交给其他人。
傅承兮一边将人揽靠到怀里,一边勾眉轻笑,“所以,我们现在是和好了么?”
秦姒从他怀里抬起手,手还攥着他胸前衣服扣,“我考虑一下。”
“都抱了,你还要考虑一下?”他声音带着笑意,落到秦姒耳朵里总觉得有揶揄的意思。
但秦姒深知脸皮没有命重要,此时此刻她绝对不对松手,其他随意,于是闭着眼睛瞎几把说,“嗯,新车也是适用完了才能买,我先试一下……额,手感如何。”
她的手还攥着他衣服,攥着攥着,就感觉手下有点不对劲起来,她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手下刚才她就一直奇怪的两颗凸起,是什么。
尴尬的气氛一瞬间在周边黑暗里蔓延,秦姒揪着一颗,倏然松手,然后呆愣愣地抬头看他,“呵呵呵……”
装傻。
傅承兮完全没理会她那一套,兀自低下头,声音沙哑,顺着她的话说,“好摸么?手感可还满意。”
第40章 秦姒
“……”
傅承兮长臂一伸, 就彻底制住身前小女人后退的姿势。
他手下稍微用力, 一把将人捞了回来, “怎么,还没说满意不满意呢,你退什么, 不是要买车么……”
秦姒舌头都打结了。
“买车”……
怎么总觉得这话哪里有点不大对劲的样子?
然而傅承兮留给她的时间显然不多,他将面前的小女人桎梏到身前, 手牵着她的手按回到方才的位置, “刚才不是还摸的很起劲么, 怎么突然不吭声了。”
他低垂着头,声音就响在秦姒耳畔, 气息温热,然后突然极轻微地蹭了一下她的耳廓,“刚才跟那小子聊的什么?跟我也说说?”
秦姒全身瞬间过电,有酥麻的电流从脸颊直冲脑际, 声音开口也变得无力,“傅承兮,你离我远一点,好好说……”
这根本不是正常谈话的样子, 她现在脑海里一片空白, 根本记不清楚刚才跟宋慕时说过什么,关键是, 她说过什么,为什么要跟他说?
她伸手想推开靠过来的人, 却被他轻易桎梏所有的动作,英俊的男生控制住纤瘦的少女,将人缓慢一带,下一秒,少女整个人就朝前扑去。
他动作没有停,秦姒穿的衣衫单薄,因此隔着衣料也敏感地感应到温度。
他不疾不徐地动作,两个人之间毫无缝隙地贴近着,秦姒感觉自己气息都紊乱了,在幽静的夜里,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刚才感觉好么?”他竟然还不知羞耻地问出口。
秦姒反应了半晌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然而,估计他就是吃定了她不敢独自一人离开,才如此有恃无恐,秦姒红着脸装作完全没听见。
然而傅承兮哪里是善罢甘休的人。
面前就是那个折磨了他太久的小女人,一脸懵懂,毫无察觉,他被逼着不断后退、妥协,最后干脆放任自己,只想换来拥有她一次的机会。
也许人生在世,再清心寡欲的人都注定在某时某刻遇上一个让他没办法的人,此后欲孽缠身、百转千回,所有的孤寂伤心都因她而起。
他轻轻叹了一声,眸间晦暗不明,“你这么霸道,这算不算欺负人?”而后手控制住她后脖颈,深深吻了下去。
所有时间仿佛都停滞,秦姒感觉自己像变成一叶扁舟,身处汪洋大海上任由浪潮翻涌,潮起潮落,裹挟着谁的不甘心,和谁的森森怒气。
那些藏在时光里的阴郁往事,她不想碰触,他亦不敢问起,比拼的或许就是谁在乎对方更多一点,他输了,输得彻底,于是只能委曲求全,换她一眼而此时此刻,欲孽重回掌控的手中,他开始了便想过再放手,于是桎梏越加深刻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