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把你当奸臣你却——司爻
时间:2019-06-15 08:33:22

  韩景渊功成身退,临走前还不忘给顾玄茵递去个鼓励的眼神。
  顾玄茵没收到,她正眯着眼睛看詹夙,男人穿了件半旧的袍子,袍子上还滴了一团墨汁,邋邋遢遢的,但是她就是看得挪不开眼。
  詹夙吩咐人去煮一碗醒酒汤来,自己则蹲到顾玄茵面前,柔声哄道:“喝完醒酒汤,臣就让人送陛下回去好不好?”
  “不好,”顾玄茵再一次果断拒绝,瞥了眼桌上堆积如山的公文,自以为很乖巧懂事地道:“朕帮丞相看公文吧。”
  喝得迷迷糊糊的,还看公文呢。詹夙又好气又好笑,“不必了,臣一个人能看完。陛下快回去吧。”
  她往这儿一坐,他整个心绪都乱了,还是赶紧把这小祖宗送走,他才好继续看公文。
  顾玄茵不想走,一离开他,她心里就空空的,只有他出现在视野范围内,她一颗心才能安定下来。这种感觉她反复确认了很久,直到今晚,她才敢确定,这种感觉名为“喜欢”
  她咬着唇,看着面前容貌俊朗的男人,半晌,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我错了。”
  詹夙还没反应过来,以为她说的事跑出玩的事,“没事,有人跟着就好。”
  “不是,”顾玄茵小脸更红,有些话呼之欲出,可她到底是个姑娘家,话到嘴边仍然觉得有些羞赧,只好眼巴巴地看着詹夙。
  詹夙被她看得心都化了,这小姑娘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是寻常男人也经不起她这么盯着看,更何况他心里本就有她。
  无奈地避开目光,詹夙清了清嗓子,问道;“怎么了?”
  顾玄茵眉头打了个结,不知该从何说起,当初拒绝的话倒是说得挺快,这会儿要表明心意,反而比写文章还难。
  詹夙也实在是笨,看看她的眼神,还不明白吗?做了一年的君臣,怎么一点默契都没有?
  顾玄茵越想越气,睨了詹夙一眼,哼哼唧唧地砖开了目光。
  詹夙闹不明白这小祖宗是怎么了,只得耐着性子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顾玄茵摇头,小嘴紧抿着,好像一不留神就会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一样。
  正这时,隆宝端着碗解酒汤进来。
  顾玄茵接过来,喝了一口,被酸的小脸皱成了一团,“难喝。”
  詹夙知道这小祖宗毛病多,好脾气地道:“那就喝一半。”
  顾玄茵喝了两口,就把碗往桌上一放,可怜巴巴地看着詹夙,“不想喝了。”
  詹夙无奈,“算了算了,不喝就不喝吧。”他拉了把椅子,坐到她对面,像是哄小孩一样地柔声道:“再坐一刻钟,就回宫去,好不好?”
  第三次了!来了不到一刻钟,他第三次赶她走了!顾玄茵心中倏地窜起一簇小火苗,脱口道:“你为什么总是要赶我走,你就不想我吗?”
  詹夙愣住,以为自己幻听了,“你说什么?”
  顾玄茵用小手捂住脸,豁出去一般又重复了一遍:“你就不想我吗?”
  詹夙怔了片刻,陡然站了起来,伸手把她挡着脸的小手拉了下来,露出她一张通红的小脸,因为害羞,她眼尾都泛着粉色,可爱又勾人。他定定看着他,眸光深邃。
  顾玄茵鼓足勇气和他对视,“我……朕反悔还来得及吗?”
  她的声音软软的,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是在说来不来得及我都反悔了,你能拿我怎么办?
  詹夙的确一点办法都没有,心里已经软成了一片,他抓住脑中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问道:“陛下不是在说醉话吧?”
  顾玄茵气呼呼地哼了一声,“那可说不好,明儿一早我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左问一句,右问一句的,难道不知道姑娘家主动表明心意很难为情吗?要不是喝了点酒,她这会儿怕是要羞得冒烟儿了。
  詹夙盯着她看了片刻,忍不住轻笑出声。
  顾玄茵:“……”她抬腿踢了踢面前的男人,倒是说句话啊。
  詹夙这会儿还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整个人都是飘的,纵有千般情愫,却不知从何说起。
  半晌,他俯身抱了抱小姑娘,动作轻柔地拍她有些僵直的脊背,在她耳边道:“君无戏言,喝醉了说的话臣也都记住了,以后不许反悔。”
  男人的声音低沉,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边,顾玄茵心尖一阵酥麻,耳朵尖立刻烧了起来,她闷闷地“嗯”了一声。
  詹夙恋恋不舍地放开她,又在她发顶揉了揉,哄道;“太晚了,臣送陛下回宫,好不好?”
  无论怎样,顾玄茵也没有留宿丞相府的道理,就算小姑娘不懂事闹着留下,詹夙也不会让她留下,万一传出去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顾玄茵这会儿人也见了,心意也表明了,再舍不得也得回宫去,反正人是她的了,以后见的机会多呢。顾玄茵这样安慰着自己,乖乖点了点头,“好。”
  银霜在外面早就等着急了,见书房门终于开了,忙上前扶顾玄茵。
  顾玄茵轻咳一声,“丞相送朕回去,我们有话要说,你坐后面的马车吧。”
  银霜;“……”究竟是有多少政务要谈?
 
 
第34章 
  回宫的马车上,詹夙让顾玄茵靠在自己肩上睡一会儿,顾玄茵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一点睡意都没了。有一句没一句和詹夙说话。
  “你回去还要看公文么?”
  詹夙应了一声,“被你这么一闹,今晚怕是没的睡了,”
  顾玄茵瞪大眼睛,一脸无辜道:“怎么还怪我了?”
  詹夙轻笑,“净捣乱。”
  口中说着嫌弃的话,语气里却满是宠溺,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顾玄茵想想詹夙书案上厚厚一叠公文,也不由有些心疼,“那些公文也不急于这一时,回去先睡一会儿,明儿再看也不迟。”登基到现在,顾玄茵连夜看奏书的日子屈指可数,从前要是知道詹夙这样忙碌,只会产生深深的危机感,如今却是满满的心疼。
  “怎么不迟?明日还有明日的事。”詹夙认真道:“盐铁令刚推行不到一个月,就出了许多问题,须得及时解决,接下来才好继续。”
  顾玄茵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坐直身体,伸手抚平男人紧皱着的眉头,“别着急,有什么困难和朕说,朕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说话还是有几分分量的。。”
  詹夙心里一暖,捉住她细白的小手,握在掌中,含笑答应道:“好。”
  顾玄茵沉吟半晌,又一脸认真地提醒,“你不要总是把朕当小孩子,有些事朕应该知道。”之前许多指责她的奏疏都被詹夙压了,顾玄茵从前以为这是詹夙为了让她闭目塞听,变成个听话的傀儡,可自从知道了詹夙的心思,她才明白这种感觉,就是把她当个孩子,不想让她面对众人的风言风语。
  之所以突然理解了詹夙,是因为顾玄茵也是这样想的,她这段时间每每听到有人说詹夙的不是,心里都不是滋味,恨不得把那些人的嘴全都封上。但她知道这样不对,故而也想提醒詹夙,不能因为儿女情长影响了别的事。
  詹夙笑,忍不住捏了捏她软乎乎的小脸,“好好好,我们的小陛下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顾玄茵拍开他的手,“说认真的呢。”
  詹夙明白她的意思,也收起玩笑神色,认真点了点头,“是,臣会注意的。”
  詹夙送顾玄茵到宫门口便回了丞相府,面对着一封封公文,脑中却时不时想起小姑娘明媚的笑颜。工作效率明显降低。说她捣乱说的一点都没错。
  顾玄茵回宫后却睡得十分香甜,第二日没有朝会,起得便晚了些。吃过早饭,便宣太常进宫商议先帝一周年祭日的礼仪流程。
  这种事都是有旧历的,顾玄茵只要按照礼官的指引做就是了。祭祀当天,顾玄茵率三品以上官员去往先帝陵寝,进行祭祀。
  在父皇母后的灵位前,顾玄茵俯首下拜,忽地想起父皇临终前与她交代的话,她不由回头看了眼一旁立着的詹夙。
  男人也正看着这边,目光专注而温柔。
  顾玄茵回过头,心说对不住父皇,千防万防,却不防他心里有她,从前只听人说,情之一字会让人迷了双眼,难辨是非,可顾玄茵却觉得,恰恰是她与詹夙的感情让她跳出了自己的预设,重新认识了詹夙这个人,没有冤枉了一个忠臣,没有错失了一位良相。
  父皇在天有灵,应该能看到,这一年来詹相为朝廷所做的一切,这样的人可不能让他跑了,顾玄茵没羞没臊地想,等明年,要拉着他一起跪在这里祭拜父皇母后。
  詹夙见小姑娘跪在那里半晌,口中还念念有词的,心里一酸,待礼毕,顾玄茵往马车那边走的时候,詹夙忙紧走几步追上她,仔细端详她的神色,口中却平静道:“等会回宫,臣还有事要与陛下商议。”
  顾玄茵见詹夙一脸担忧,便明白他在想什么,冲他笑着眨了眨眼睛。“好,朕知道了,等会儿回宣室殿再议。”
  詹夙见小姑娘没像上回一样掉金豆豆,便放下心来,动作飞快地往她手里塞了一把东西,便躬身告退。
  顾玄茵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男人往手里塞了一把东西,她握了握,发现是花生、瓜子和杏仁。
  顾玄茵好笑,上了马车,才摊开手,一颗一颗往嘴里送。这人也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这些。
  银霜刚才没注意到二人的小动作,这会儿见自家陛下不知从哪拿出一把干果,忍不住好奇问道:“这……这些是陛下从供品那儿拿的吗?”
  顾玄茵:“……”她还没有馋到偷供品吃的地步,倒是詹夙,堂堂丞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顺了一把供品。这要是让人瞧见了,又要说他不敬天家,不知礼数了。
  但眼下只能替詹夙背了这个锅,“朕刚才饿了,就随便抓了一把,父皇母后不会介意的。”
  银霜:“……”陛下都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回宫后,顾玄茵先进内室换了身常服,才出来见詹夙,她一见他便忍不住打趣:“詹相是不是饿了,连供品都要偷来吃。”
  詹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刚才自己塞给她的那把干果
  他不由一笑,“陛下想哪儿去了,臣有时候早上来不及用早饭,便会往荷包里装些小零嘴,饿了就拿出来垫一垫。”刚才当着那么多人,他不好说什么安慰的话,只得给小姑娘塞点儿吃的,转移她的注意力。
  顾玄茵睁大眼睛,似是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以前也常带着?”
  詹夙点头,解开腰间的荷包,从里面掏出两块芝麻糖,有些化了,詹夙这么一掏,便粘在了手上。
  顾玄茵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堂堂丞相,荷包里居然放着小零嘴,这事儿说出去,怕是没人能信。
  詹夙有些窘迫,耳朵都红了,“陛下别笑了。”
  顾玄茵趴在桌案上,笑得停不下来,“朕五六岁时便不在荷包里放吃的了。”
  詹夙:“……”他手上还粘着芝麻糖,拿帕子擦也才不干净,“臣……臣去净房洗手。”
  顾玄茵含糊应了一声,“去吧去吧。”等她终于喘过气来,便吩咐银霜:“让御膳房做一碗粥并几样点心来。”
  银霜皱眉,“陛下饿了?”
  “不是,是丞相早上没用早饭。”顾玄茵道:“快去吧,点心要甜的。”她发现了,詹夙喜欢吃甜食,从桂花糕到芝麻糖,这些她从前以为只有小女孩才会喜欢的零嘴糕点,他居然都喜欢。
  银霜应了,陛下竟连丞相喜欢吃什么都知道,这样的君臣关系,真是难得。
  詹夙从净房出来,脸还微微有些红,“其实不必备吃的,等会儿便要用午饭了。”
  顾玄茵瞥他一眼,“商议完政事你便回府去,朕才不留你吃饭。”
  詹夙把要讨论的公文放在桌上,“臣也没叫陛下留臣,与陛下说完臣便回去了,还要让人准备任命文书。”
  顾玄茵哼了一声,也不再与他斗嘴,正好银霜送吃的进来,她便道:“快吃吧,朕看看这些。”
  詹夙点点头,也不客气,昨晚熬到快寅时方歇下,今早便起来的晚了些,带的小零嘴又给了顾玄茵,这会儿早饿了,就着点心,喝了满满一碗粥。
  顾玄茵见他饱了,便让人撤去碗筷,凶巴巴道:“以后不吃早饭不许来见朕,听见了吗?”
  从前都是他管东管西的,这会也轮到她管他了。
  詹夙用帕子擦了擦嘴,心里也像是被热粥熨过一样,暖暖的。“臣遵命。”
  顾玄茵轻咳一声,正襟危坐,收敛起与他玩闹的心思,开始谈正事。
  “昨晚把盐运使的人选拟好了,这一职位非同小可,须得选几个信得过的人才是,可如今朝中可用之人太少,臣想了好久,才拟出这个名单。”
  顾玄茵手里正拿着詹夙拟好的名单,细细看了一遍,皱眉,“可用之人确实太少了,按理说才裁掉的那些官员正好可以补这个缺,但是……”
  詹夙摇头,“万万不可,那些人多是世家出身,本就不支持盐铁令,怎可让他们参与其中。”
  顾玄茵点头,“我知道,那些人定是不能用的,但就这几个人,一个人要管五六个郡,如何管得过来?”
  她沉吟半晌,抬眸看向詹夙,“朕若是说想把徐望表哥加上去,丞相会不会生气?”
  詹夙一皱眉,默然片刻,却是不答反问,“臣若是生气了,陛下就不用他了吗?”
  顾玄茵老实地道:“用。”
  “既如此,陛下还问臣做什么?”詹夙叹了口气,垂下了目光。
  顾玄茵盯着他瞧,“生气了?”从前她还奇怪,詹夙为何对徐望成见那么深,如今算是明白了,这人,心眼小的很,没影儿的事,也值得他自己醋那么久。
  可不能因为当年那点风言风语就放着徐望这么个人才不用,顾玄茵这几日一直在告诫自己要公私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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