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母亲在闵王府那里多费心,替儿子多争取一些时间,其余的事情,儿子已经有了成算。”
淑惠长公主看着次子恳切的言辞和表情,闭了闭眼,道,“我不管你有什么成算,但你要记住,这世间的感情之事是最不可勉强的。”至于儿子会不会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淑惠长公主知道依照次子的品性,是绝对不会发生的,所以也就没有嘱托。
这是她对自己儿子品行的了解信任,也是对自己和丈夫教养结果的自信。
“阿娘放心,儿子明白。”沈长映恭敬地应道。
沈皎听到这样的对话,觉得自己的一颗好奇的八卦之心,正在冉冉升起,她相信,这其中的故事一定精彩无比,她决定以后每天都要听细雨讲故事了。
淑惠长公主对于这个儿子的这句话,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她觉得无论自己还是不要寄希望于倒霉的次子身上比较好,她还是先将王婶和闽王世子妃搞定,再让沈邦靖跟闵王叔和闵王世子套套近乎,推销一下儿子比较好。
这凡是都要做两手准备不是?
对于这个话题,淑惠长公主觉得很是心累,不想再进行下去,便开始继续聊起今日的杏榜之事,“阿赜如今是会元,依照他的才学,想来会试绝对会有个极好的名次。”
“阿赜的才学向来为那些崇文馆的学士所赞扬,到时打马游街也是极有可能的。”对于最后殿试的结果,沈长映并不敢直接说死,其实依照他看,卫赜进士及第是必然的。
在大齐,殿试的一甲赐进士及第,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所以在沈长映看来,卫赜必然位列一甲之中,打马游街是必然的。
淑惠长公主点了点头,笑着道,“若是如此,到了那日,这京中的姑娘还不得早早起来期盼着,一睹卫郎的风采。”说完,看向身边的女儿,见她在自己提起卫赜时表情并无不同,顿时放下了心。
她的阿皎已经满了十岁,马上就到了少女怀春的年纪,她怕其和卫赜那样的少年朝夕相处,生出什么心思。
这些年卫赜待阿皎的用心,她知道,一开始以为卫赜将阿皎当作妹妹,用心些也没什么。但随着卫赜的年纪越来越长,如今已经十五,是可以说亲的年纪了,而他待阿皎还是和以前一样,甚至更加体贴用心,这让她心中有些不安。
她相信,作为卫家继承人被培养起来的卫赜,不可能不知道,其应该在十四岁之前,就应当同阿皎开始疏远。但现在非但没有疏远,反而更加用心,这容不得她不多想。
对于卫赜,若只是单纯的作为一个长辈来说,她是欣赏的,毕竟这样出色的少年,几乎没有人会喜欢。但若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来说,她并不希望自己的阿皎嫁给卫赜。
卫赜从小作为卫家的继承人被培养,容貌,才智,能力,这世间能和其相当的少年,几乎找不出第二个,但正因为如此,这样的人他的心中才更加通透,也更加凉薄,心计也更加深沉,且不容易接纳外人。
这样的人,对于家族来说,是一个极好的掌权人,但对于他的妻子来说,却不会是一个好丈夫。双方能做到相敬如宾很容易,但想要做到鹣鲽情深,鸾凤和鸣却是不易。
而身为卫赜的妻子,便是卫家未来的宗妇,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
她的阿皎,身体孱弱,身份高贵,她只期望她的女儿能过得安心自在,而卫赜无论是身份还是性情,都不适合她的阿皎。
两人之间相差四余岁,她觉得就算卫赜有心,卫家也等不了这么久,更何况卫家也不会允许卫赜娶一个身体孱弱的宗妇,所以她并不认为卫赜会等阿皎,对于卫赜这样的人来说,家族的永远大于儿女之情。
所以她更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将心留在卫赜身上,对其产生什么情愫毕竟卫赜的容貌和风度世间难寻,京中对其动心的姑娘实在太多,容不得她不小心,而今日的试探,显然她的阿皎还没开窍,对卫赜并无其它想法。
这样的结果,她悬着的心终是放下了一些。
想着女儿最近的劳累,关心了两句后,便让其回去休息了。
沈皎回到琼华院后,吩咐好细雨将自己提前给卫赜准备好的礼物明日送去卫府,便回到自己的书房中,安心的开始思考分析天和帝今日的话。
她的皇舅舅对于科举的现存制度有很大的不满,但依照于现存的教育水平和条件根本可能出现大的变动,所以只能在其它的地方施展拳脚,尽量亲自品评新进贡生的水平。
与国家来说,她的皇舅舅可算得上是一代明君,勤勉政事,心系百姓,能得这样的帝王教导,于她来说是一件幸事。
这些日子,由天和帝教授的她,心中有了不同的感觉,天和帝将她的眼界开阔了太多,他教她怎么御人,怎么平衡各个利益之间的关系,怎么处理朝政,甚至是怎么治理一个国家。
这些东西,对于她来说,除了一开始有些对自己能否胜任的担忧外,更多的是一种期待和责任。
将今日所有的事情理清后,沈皎才开始洗漱休息。
第二日照常开始每日固定的行程。
而当卫赜看着眼前的礼物时,心中高兴极了,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他的女孩真的很了解他。
一旁的阿默看着自家少爷脸上的笑容和周身洋溢地温暖欢快的气氛,便知道元嘉郡主的这份礼送到少爷心里去了。
不过,这么多年,元嘉郡主无论送什么礼给自家少爷,他都会十分高兴,但这次显然比以往更为欣喜。
第75章 游街
卫赜抚摸着手中的书籍,书面上“陈巡兵法”四个字雍容端重, 给人以庄重浑厚之感。
陈巡是前朝的武将, 其一生的战功累累, 堪称是为前朝的武安君,一代战神。其所作的兵书, 更是奥妙无穷,精遂富瞻,博大精深,可与武圣所作的兵法相媲美。
但其不为人所知,陈巡死后, 其所作的兵法便被其后人所收藏,仅供陈家人所学习,后来前陈覆灭,陈家人也全都战死,这部书为大齐的开国帝王所得,从此此书被收录于崇文馆的御书楼中。
御书楼是皇家书楼,能随意进去的除了皇帝和皇子外, 便只有一些被特旨准予的人, 如张博钧张大人这些编纂书籍的官员。
再有, 就是送此书来的人。
三年前,女孩得到帝王的允许,得以随意出入御书楼, 他当时记得女孩脸上的笑容, 很是明艳, 仿佛能驱散心中的所有的清冷和孤独,温暖明媚。
他看着眼前崭新的书籍,纸张莹白似雪,没有一丝泛黄,字迹也是自己所熟悉的端雅雍容的颜体。
他知道眼前的书籍是女孩一字一字亲笔抄录的,他记得两个月前,他看着女孩从御书楼出来后,手中拿着的抄录好的陈巡兵法,他当时以为女孩是送给梁国公的,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得到此书的会是他自己。
别人都以为他这一生会和他祖父一般,成为一代文臣,相门有相。但却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期望远非如此,也许是因为他接受着两个不同长辈的教导。
他的祖父和他的父亲,一个精于朝政,堪为贤相,一个弃文从武,力战沙场 。在这样的祖父和父亲教导后,他对自己的要求更高,他期望自己能够如那些流芳百世的前辈一般,文能安邦,武能定国。
这样的想法,太过狂妄,他从未真正的表达过,他不是那狂妄不羁的少年,他只愿在心中鞭策着自己,他想做得事情,就一定不会放弃。
但是他的女孩却能知道,这让他心中如何能不开心。
还将这自己遥想已久的兵书送给自己,他可是知道,女孩为了抄这本书,花费了不少的功夫,毕竟御书楼的书籍有的虽然能够让女孩借阅,但向《陈巡兵法》这样珍奇之书,却是不能离开御书楼,所以这书是女孩牺牲每日在崇文馆的休息时间,连抄了半月才抄完。
如此,他感到这本书的分量更重,嘴角的弧度也更大。
他的女孩了解他,也愿意为他费心抄书,这是不是代表女孩也对自己是不同的,会不会也会有一丝他对她一样的情感。
抚摸着手中的书,爱惜地将其放在一旁的书架上,他决定还是先好好的准备殿试。
他得中会元,阿皎都送给他这么珍贵的礼物,若是他得中状元,阿皎又会送什么给他呢。
他从没有向现在这样对这状元之位,有如此多的期待。
九日后,太清宫前,穿戴着由礼部统一发放的贡生之服的士子们,安静地作答着今日的时务策。
不同于以前的各朝,殿试只是一种象征意义的作答,朝中的大臣包括下面的贡生都或多或少的知道,现在龙椅上的这位帝王自登基以来,对殿试十分重视,基本上每一位考生的作答,其都会一一阅过。
一个时辰后,下面的士子停止作答,被封上名字后呈进太清宫中。
而太清宫外的贡生们就只能按下心中的焦急,从宫中走出,回到家中静待三日后的殿试放榜。
三日后,殿试放榜,有些名次出入很大,但前三甲却并无什么意外。不过是会试时的第二名颜楠和第三名刘籍的名次变换了一下,第一名却是没有任何变化。
但后面的名次变化到是不小,有一些会试名次不佳的士子,倒是得了不错的名次。特别是这次的二甲传胪,会试的名次在倒数之中,任何人都没有想到,这次的二甲第一会是他。
紧接着,便是传胪当日,新科进士在一甲三人的带领下进入太清宫,站在朝班之末等候,百官行礼后,由鸿胪寺官员领路,皇帝亲唱前三甲,之后便是二甲进士和三甲同进士的传胪,之后,状元榜眼探花三人当中赐官。
等到大典结束后,二甲和三甲的新科进士,出了宫便回到家中准备着去参加晚上的琼林宴。至于所授的官职,他们还需待三日后选拔庶吉士的考试之后再做定论。
至于一甲的卫赜三人,出了太清宫后,便被请上早已被京兆尹准备好的行头,打马游街而去。
京城的街道两旁,挤满了无数的人,少女们朝着中间的三人,扔下早已准备好的香帕和香囊。
大齐民风开放,敢于示爱的胆大女子亦不在少数,街道上络绎不绝的呼喊着“卫郎”,“颜郎”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身为榜眼的刘籍看着身旁的两个少年打趣道,“卫兄,颜兄,你们二位如此受欢迎,这可是羡煞我啊。”作为一个已经娶亲的青年,还是在两个容貌俊美的少年身边,刘籍在这群姑娘中基本不受欢迎。
“刘兄已有娇妻在侧,又何须羡慕我等孤独之人的苦楚?”颜楠面对刘籍的打趣,直接笑着调笑着,今日得中探花,颜楠的面上更带着少年的骄矜,和满身的意气风发之意。
用手拿起掉在自己身上的粉色手帕,笑着举起再挥落,然后冲着街道两旁的少女朗声笑着,一双桃花眼似乎脉脉含情,带着无尽的情意,其目光所及之处,惹得一群姑娘红了脸,紧接着,少女们一声声“颜郎”的呼唤,更加疯狂。
而一旁的卫赜从始至终都是温和的笑着,对身旁的呼唤无动于衷,一双眼睛来回在街道两边巡视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站在街道二楼的沈皎对上卫赜的目光,挥了挥手,无声地笑着。
卫赜看着冲他笑得明媚的女孩,心中快活极了,其实他对于女孩来看他只是抱着一种侥幸的心里,因为今日是传胪之日,在大齐每当这时,崇文馆中都会放假一日,除了是庆祝朝廷开科取士获得人才外,更重要的是今日崇文馆的讲师们都要列席朝会,很是繁忙,根本无暇顾及崇文馆,比如张博钧,身为一品官员,又是当代大儒的他现在就被天和帝留在紫宸宫中商议着琼林宴作陪的人员。
正因为女孩放假,他才四处寻找着,期盼着。
从思贤楼那日一别后,他们已经一个月多未曾见面了,他现在就想下马,走上楼去,好好看一看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孩。
但他知道,现在绝不是他冲动的时候,除了打马游街的历来传统外,他更不能破环女孩的名声,他喜欢的人,他绝对不允许别人伤害她,包括他自己。
沈皎站在窗边,注视地看着卫赜从眼前打马走过,却没想到一道少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九妹妹看卫郎看得入了迷,笑得这般开心,可九妹妹还小,和卫郎之间相差得有些多,这日后可真是要有得伤心了。”
少女虽然是笑着打趣,但其中的意有所指,任何人都听得明白,还有其语气和双眼中隐隐地嫉妒之意,很难让人忽略。
“四姐姐说笑了。”沈皎不用看,都知道这句话是谁说得。待卫赜离开后,便离开窗边,走到屋内坐下,“我与赜表哥本就是表兄妹,从我入学的那天起,皇舅舅便让赜表哥多加照顾,我们一同长大,赜表哥对我照顾有加,我也敬赜表哥如亲兄长一般。如今,兄长得中状元,我为其高兴不是应该的吗?”
沈皎的话刚落,一旁的六姑娘便应道,“九妹妹说得对,正该如此,这有些人啊,就喜欢以己度人,自己心中想什么就以为别人跟她一样,当真是可笑。”
说完,便看向一旁的四姑娘,不顾其愤怒的表情,继续道,“这前来看打马游街的人,谁不是一直注意着卫郎三人,不然还来看个什么?”
六姑娘说这话,除了是因为在场的沈家姑娘只有自己够身份,可以在四姑娘和元嘉郡主的争锋中插的上话,帮助其解围外,也是厌烦了四姑娘。
当然,前者占据主要的原因。她听到自己这位郡主妹妹将圣上都搬了出来,她知道九妹妹贵为郡主,很是不耐烦应付她们这位说话不经思考的四姐姐了。
现在是在外边,人多眼杂的,她这位四姐姐的话,若是传了出去,明日便能传成元嘉郡主爱慕卫郎,到时事情可就大了,被她们那位公主伯母知道后,现在她们这些在场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所以她怕她那位无知的四姐听不懂,也不明白她们这位郡主妹妹的话,到时说出什么危害自己的话,赶紧截住了话题。
将她这位四姐的怒火转移到她身上,总比她对着身份尊贵的九妹妹出言不逊的好。
至于说出的这话,就是她的私心了,这她都承受怒火了,还不出口恶气不成?
果然如六姑娘想得那样,四姑娘立刻怒气冲冲地冲着六姑娘嚷了起来。
第76章 四姑娘
“六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四姑娘走到六姑娘面前, 厉声责问道, “我只不过是告诫九妹妹一声, 免得她以后受苦,这是我这个做姐姐的, 为九妹妹着想。”
四姑娘的话还没说完,六姑娘就赶紧打断她的话,她也是实在没想到,她都已经把话说道这个份上了,四姑娘还能紧抓着元嘉郡主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