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要按时,还要好好的用膳,不能只吃几口。”
“好。”对于女孩的得寸进尺,天和帝点了点头,笑得十分开心。
沈皎听后,心中放心了不少,天和帝既然答应了她,就不会食言。这段时间,因为开科取士的事情和朝中的其它政务,让天和帝十分劳累,经常因为忙碌,对于膳食,有时延时,有时吃了几口便不用了,更有的时候甚至直接不用。
现在,有了天和帝的这几句承诺,沈皎心中放心多了。
随着天和帝一起用完膳后,才开始进入今日的正题。
“今日的琼林宴看得如何?”天和帝端起手中的茶杯,抿了一口,看向坐在下面的沈皎,笑着问道。
“琼林宴上很是精彩,赜表哥依照惯例所作的诗词甚为清秀俊逸,是为难得的佳作。”沈皎讲起琼林宴上的经过,朝天和帝俏皮的眨了眨眼,“宴会从始至终其乐融融,新科进士也都感念皇舅舅赐宴的恩德,尽言忠君为国之心。”
天和帝问她琼林宴如何,她便将琼林宴的经过说上一番,很是正确。
对于这样官方的回答,天和帝笑着指了指外甥女,“这几天你倒是学了不少。”这样冠冕堂皇,敷衍了事的话是一些官员的最常用的话,这些天,他的外甥女听了不少,如今都学得如此好,甚至更胜一筹了。
天和帝看着女孩眼里闪过的促狭,笑着道,“别闹了,你知道朕想听什么。”对于女孩学会这样的话,还在他面前说,天和帝一点都不生气。学了这么多天,若连这点话都不会说,那还值得他栽培什么,又如何能在风云诡谲的朝堂上有什么作为。
再者,他的外甥女愿意在他面前说话打趣,愿意将自己所学的东西全部的告诉他,这便是对他的依赖和信任,他自然不会生气。
“你若是说不好,朕可是要罚的。”天和帝心情不错,连惩罚的话都像是一种玩笑的打趣。
坐在一旁的沈皎对于天和帝的只是点了点头,不再和天和帝玩笑,开始认真起来。
“今日的琼林宴中,并无超出预想之外的事情发生。新科进士除了按照惯例,多对着三鼎甲劝酒外,更多的是围绕身为座师的苏大人和许大人。”在这个座师有时可以位比父亲的时代,进士们如此行事倒也是最为正常不过。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官员都想争破头成为会试主考官的原因。
“他二人对待这些进士的态度如何?”天和帝问道。
“态度和蔼,对前来敬酒的进士们都温言鼓励几句,没有偏颇,一视同仁。”沈皎回想了一下,“倒有几个进士借着敬酒,想在二位大人面前想或作诗展现自己才学,或想要吹捧几句,不过,都被二位大人不喜的态度吓走了。”这样的明显的讨好,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其想要投靠的意思,但却都被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天和帝点了点头,眼睛中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选这二人为会试的主考官,就是因为其不是喜欢收拢门生,拉帮结派的人,二人的做法,甚和他的心意。
对于天和帝的心思,沈皎很是清楚,她相信,苏弘和许济也十分清楚。不过这知道是一回事,能守得住心,不为如此大的利益所动,这便是极为难得了。要知道这门生满朝,能带来的利益太过巨大,很少有人不会心动。财帛尚且动人心,何况这不只是财帛,还有名望和权利。
不过,她也相信,只要这二人作出这样的举动,天和帝便会立刻厌恶他们,然后过段时间,等待这二人的便是贬官。
这样的后果,她都知道,更何况苏许二人,但这世上大多数的人都存在侥幸心里。
所以,这知道是一回事,而做到却是另一回事了。
看着天和帝示意她继续的样子,沈皎接着道,“不同出身的进士们对着相同出身的官员敬酒寒暄。”
天和帝听到这句话后,挑眉问道,“如此何解?”
“元嘉觉得,从现在开始大部分新科进士都已经选出了自己所站的派别,当然,这只是有些背景,或是才能卓绝,能为人所看重的进士。而那些或出身寒门,或才学能力不显,名次靠后的人,他们就只剩下被冷落的份了。”
毕竟这派别争斗,更需要背景,家世和能力。对于三者皆备的人,便是朝中的重臣也多对其拉拢,或是亲切友好。
至于这二者之外的——
“当然,还有如同冯锐一般,不被拉拢的进士。”有些人,如卫赜颜楠,他们从出生开始便已经占了队,而如刘籍这般在书院进学后,为老师重视,因为地域师长的缘故,有了派别也是最正常不过。
像冯锐一般,出身寒门,之前不受重视,没有家族师长牵绊的实在是很少,能守住心思,不为利益所动的更少。
“你觉得冯锐如何?”天和帝笑着问道。
“冯锐很有才干,刚正淳厚,秉性正直,不为派别所累。”说到这,沈皎一顿,选择将心中的想法直接说出,“元嘉以为,冯锐可堪栽培,可为重臣,亦可为纯臣。”
“冯锐确实不错。”对于外甥女毫不避讳的直接说出来,天和帝很是高兴,毕竟这相当于一种举荐了,能不敷衍,不避讳,直言而论,这让他很是满意。
接下来,沈皎又和天和帝谈了一段琼林宴的事,便退下了。
而此时的安乐堂中,老太太正考问和教授着六姑娘和吴雅安今日所发生的事情。
第81章 心计
安乐堂中,老太太坐在主座上, 看着屋内没有了二太太母女的身影, 抿了口茶, 舒了一口气,之前紧皱的眉头也慢慢的松开。
“今日这般情形下, 你二人都表现的不错,在公主的怒气下,也十分从容。”老太太一脸欣慰的看向坐在自己下方的两个女孩。
“谢外祖母夸赞,都是您平日里教导的好,不然阿安只怕连站都站不住。”吴雅安知道老太太留下她和六姑娘一定是因为她们两人今日的表现没有让其失望, 老太太让她们二人目睹整个过程,除了是做个证人外,更多的是存了教养的心思,对此,她十分感激。
说完,便看向一旁的六姑娘,笑着道, “姗妹妹聪敏过人, 又顾全大局, 对那样棘手的情况应对自如,才是真的让人佩服。”老太太愿意教导她,是她的荣幸和幸运, 她现在能报答的不多, 只能多说两句老太太喜欢听的话, 讨其欢心,而表扬一下身为老太太最为宝贝的六姑娘,显然是目前最为正确的话题。
她和六姑娘的交情十分不错,说起自然更为真心。
果然,老太太在吴雅安说完这句话后,看到起真诚的神色,嘴角微微勾起,眼底之中的欣慰之色更浓。
一旁的六姑娘听到吴雅安对自己的称赞,笑着道,“安姐姐当时是不便说话,不然安姐姐肯定会比我处理的更好。”她的这位表姐,历来稳重从容,做事很有章法,她的祖母不止一次在她面前夸赞这位表姐,让她好好向其学习,她知道若不是她的这位表姐身份不够,又不姓沈,终是外人,不然一定会比她处理的更好。
对于六姑娘的称赞,吴雅安摇了摇头,“在那种紧急的情况下,我也不会比姗妹妹做得更好。”若她是六姑娘,也会是这种处理方法,毕竟四姑娘是姐姐,又是二房嫡女,长幼尊卑,除了身份最为贵重的元嘉郡主,没有人能强制让四姑娘住口。
和她不同,六姑娘是真的小姑娘,能在这个年龄,将事情处理妥当,这让她真心佩服世家女的手腕,六姑娘的行事作风,全是老太太一手教导出来得,所以,能得这位老人家教导的机会,让她很是感激和珍惜。
对于吴雅安的回答,老太太和六姑娘都明白,没法做得更好,不代表做得会不如六姑娘。
面对这样诚实的回答,老太太点了点头,她现在是想要教导她们,若是在自己面前还藏拙,或是故作聪明,她都会感到厌烦,如此作为,才会让她很是舒心。
六姑娘却是没有什么不服或是嫉妒的想法,能在府中得一个可以相交的姐妹,这让她很是珍惜,再说她是这府中嫡女,自然有着自己的骄傲,她的心胸还不至于如此小,容不下一个前来投靠的表姑娘。
老太太看着二人的神色,很是高兴,心中的郁气散了不少,“阿姗今日做得还算不错,但却可以做得更好,在郡主提及陛下后,你就应该借此由头震住你四姐姐,让她其余的话,不再敢说出。”
至于怎么震住,妄议圣意的罪名便足以震住不懂事的四姑娘了。
老太太看着二人接着道,“元嘉郡主提及圣上,便是有此意,想让你循着这个由头压着你四姐姐,但你们都没有领会出来。”
“那九妹妹为什么后来没有再次提及,而且她为什么自己不用这个理由压着四姐姐?”六姑娘疑惑的问了出来。
“她是位比公主的郡主,是半个皇家人,是陛下最为宠爱的后辈,由她说出这句话的分量和你们说出来,这分量千差万别,她说出来便是相当于直接的问罪,而若是由你说出来,只是问责和警告。”老太太对着两个女孩一点一点的分析道,“若你四姐姐还有理智,知道这妄议圣意的罪名有多大,在你问责后,就会立即请罪认错,如此郡主的清誉也被保全,这中间也不会闹得太过难看,也是给你四姐姐留些颜面。”
“可若是由郡主直接问,一来分量太重,行同问罪;二来如此问话,未免有些疾言厉色,给人一种为自己辩解的心虚之感。所以,郡主没有自己问话。你们这一次注意不到,这第二次恐怕也是想不到,若是再说,未免有些刻意和词穷之感,而屡次提及陛下也是不妥,所以郡主便没有再说。”老太太对着二人解惑道。
一旁的吴雅安和六姑娘想了想,她们确实从没注意过这点,她们当时只以为元嘉郡主只是借这句话说明她和卫赜之间并无私情而已,却没有深究。
“这样的话,九妹妹实在是……太厉害了。”六姑娘震惊极了,本想说心计深沉等词,可是想到这位九妹妹的身份,还是换了个词,“她比我还小,却能想这么远,大伯母也是真的是厉害。”
对于六姑娘最后表达的意思,老太太和吴雅安明白,身为女儿的元嘉郡主如此厉害,定是身为母亲的淑惠长公主费心教导的结果。
吴雅安也点了点头,她十分赞同六姑娘的说法,毕竟在这个时代,女孩都是由母亲教导的。她心中的震惊不比六姑娘少,她实在是每想到,年纪尚小的元嘉郡主心计如此深远。
她们和这位郡主相差太多,若不是老太太解惑,她们连元嘉郡主朝她们抛出了这现成的理由都不知道,实在不是一个水平上的人,
看着吴雅安和六姑娘的样子,老太太叹了口气,“郡主的教养和你们不同,她除了被公主教导外,更是拜张大人为师,这所学得和你们不同,你们无需觉得惭愧。”能得只为皇子讲课的张博钧为教授,老太太相信,便是张博钧再敷衍了事,元嘉郡主所学得也不是普通的闺阁女孩能比得上的,更何况她听说张博钧对这位女弟子十分喜爱欣赏。
“你们和郡主的身份不同,所以你们也无需和她放在一同比较。”老太太看着两人,郑重的说道,“人最重要的是看清自己的身份,你们要牢记这句话。”说道这,老太太有些感叹,她就是因为看清自己的身份,才能有今日的尊容。
面对老太太严厉的语气,吴雅安和六姑娘很是恭敬地应是,在这样的高门中长大,她们自然知道自知之明是最为重要的,有些人是她们无法相比的存在。
看着两人将她的话记进了心中,老太太点了点头,这般心性才值得她费心教导,“你们明白就好,时间不早了,阿安先回去,你阿娘想必正担心你呢。”说完,又转头看向六姑娘,“阿姗今日就不回去了,陪我说说话,就歇在这吧。”说完,又吩咐人去告诉五太太一声。
“今日谢外祖母教诲,外祖母累了一天,正该早些歇下,阿安就先告退了。”对着老太太行礼后,又对着六姑娘笑着点头分别,吴雅安便离开了安乐堂。她知道老太太让她离开,独留六姑娘在身边,定是为了避开她,单独教导。
不过她没有任何的不甘心,她本就和老太太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她的母亲是庶女,能得老太太这般教导,便是她的荣幸了,她很感激。她没有和六姑娘比较的必要,她一直很有自知之明。
回到自己的院子中,感受着母亲的嘘寒问暖,她的心中很是温暖,她觉得自己很幸运,这辈子会有一个对她如此慈爱的母亲。
三姑太太听着女儿讲完今日的事情后,不予置评,只是对着女儿道,“老太太是位慈和的人,从前我未出嫁时,她公正公允,对我们几个庶女也是慈爱有加,出嫁时,老太太也不曾克扣我们的嫁妆,并且还拿出了自己的一些私房为我和你几个姨母添妆,便是这婚事的挑选。”说道这,三姑太太一顿,想起女儿还小只是道,“你父亲和你的几个姨父也是极好的人。”
吴雅安明白母亲的意思,她有着原主的记忆,吴家可恨,但她的那位父亲却是一位好父亲,好丈夫,她的父亲只有她母亲一位,对待子女慈爱有加。
这样的婚事,可见是老太太用心为母亲挑选的。至于她那几个姨父,听母亲说也是很好的人。
“我们来到这,受梁国公府的照拂,受长公主的照拂。”三姑太太说道这,语气很是感激,“吃穿用度也都是按照府中的标准,不曾亏待,但你不能和府中的姑娘比较,因为你姓吴。这些年,老太太更是待你如府中的姑娘一般,如今又特意将你留下教导,这样的恩德,阿安,你一定要记得。”
“阿娘放心,这些我都懂的。”吴雅安安抚着母亲,认真的说道。
“你知道便好。你入了老太太的眼,得她教导,便要好好学,阿娘无能,教不了你什么。”三姑太太嘱托着,“这些都是你以后安身立命的本事。”
“女儿明白。”
三姑太太看着女儿懂事的样子,很是舒心。她虽然无能,但她的两个子女,女儿懂事稳重,得老太太看重;她的儿子在读书上颇有几分天赋,在沈家的族学中表现不错,如今已在准备童生试,在同龄中以算十分不错了,她相信,只要儿子能够一直下去,这日后的前程还是有指望的。
她会一直牢记沈家对于她们三人的恩德,她的子女也会一直牢记。
这边,三姑太太母女互相倾诉着,温情脉脉。
那边,老太太对着六姑娘继续教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