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锦路——漫漫行
时间:2019-06-15 08:35:14

  漕运衙门只会将人全部抓起来,连抓个人都不会抓, 然后漕运衙门的牢中都塞满了, 没有地方了, 从别得地方经过山东通往京城的官船等,每次也需要纤户来拉船,这纤户都被抓进去后,没有人拉船, 漕运衙门又只能将人放回来。反反复复,没完没了, 每次还都要将他们这些地方官叫过去训斥一顿。
  民间的那句老古语说得对,“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这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这漕户能不闹吗?还有, 漕运衙门也是一点都不会行事,每次抓那么多人作什么,只会激起漕户更大的反心。每次只要抓几个领头的,效果绝对比全部抓进去好的多。
  所以,他真的很厌恶山东漕运衙那些只靠关系,脑子愚蠢至极的人。对他们从来没有一句好气,眼睛都能长到天上去,整日里趾高气扬,指手画脚的,实在是厌恶得紧。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又何必替他们遮掩呢?
  “在洪水退去后,老师又再次写信给我,虽然没有明说,但字里行间都是问我要钱的意思。”周仁说道这,眼中充满了嘲讽,“到处都问我要钱,漕运衙门问我要钱,漕户问我要钱,如今可好连布政使也开始问我要钱了。”
  “都说是晋王殿下要的,我还能违背殿下的命令怎么着?”周仁说道这,眼中充满了愤怒,“其实晋王殿下怎么可能知道我这个七品县令的存在,不过都是上面的高官钱不够花了,打上章县这个上算富裕的县城了而已。”
  “也许晋王殿下真的要了钱,可要我说,那护河款还不够吗?非得要打上这护河饷的主意。章县这么多的漕户,都指望着护河饷过日子,今年连往日的一半的钱都不给他们,那些个漕户怎么可能不找事?”周仁说道这充满了对漕运衙门官员的鄙视和厌恶,“他们就不能动一动他们的脑子想一想,将那些漕户逼急了有什么好处。每次漕运衙门和漕户之间一旦出了什么事,他们就龟缩不前,将一堆烂摊子给了我们。”
  说完这,周仁就开始说起杨叔达了,“后来,布政使大人催的越来越急,我也没有办法,原本还能从护河饷中动点手脚,但是今年漕运衙门给的实在是太少了,根本就动不了手脚。”
  “所以,我只能另想别得方法。”
  “全山东都知道我是老师的学生,所以才能在章县这样要县,富县做县令,这是多少同龄人,多少寒门子弟所羡慕不来的,可是老师的学生就只有我一个人吗?”周仁说道这,嘴角和眼中全是自嘲,“我之所以能够成为老师重点栽培的人,不过是我比其余的人多了几分能力,最重要的是我能猜出布政使大人的心意,将他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事情全都办妥,办好。”
  “面对杨叔达大人接连两次的暗示。”周仁继续道:“我只能另想它法。正好这个时候,章县恰逢灾荒,粮食价格飞快上涨,苗文伟便打上了军仓中粮食的主意,这是我面对布政使大人催促下,想到的最好方法。之后,我便派人给布政使大人送信。”
  “在回信中,杨大人虽然没有明确说出要动用军仓的意思,但是其中的暗示再明显不过。”周仁现在连老师这个亲密的称呼都不用了,而是直接改用布政使,杨大人这种官称,“他在信中赞扬我是个聪慧的学生,能力卓绝,向来不会让他失望,更是称赞我这几年的功绩,说这次的事情应当也不会让他失望的,让我只管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关于军仓二字却是只字未提。这么多年,他对我一点信任也无,还不如一条狗呢?”狗最起码会得到主人的信任,而他什么也没有,他就是一颗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
  赵王听到这皱了皱眉头,这有没有证据可是最为重要的,单凭周仁一个人的口供,杨叔达想要抵赖也是有办法的。沈皎却是面色不便,看周仁的样子,可不是个简单的,愿意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人。
  “布政使杨大人向来谨慎的很,他基本上不在信中表露过他的真实想法,都是暗示居多,可是这个世上,便是再有顾虑的人,都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他只记得他没有肯定我的做法,却没有想到他在用信传达要我替晋王筹集钱财时,却是他明确写在信中的。”他那位好老师,只记得要不留下自己动用军仓的把柄,殊不知他在动用晋王名义的时候,一个结党营私的名义就跑不了了,若是这笔钱真的到了晋王手中还好说,要是没到,还不够晋王恨死他的。
  “你也说了,杨叔达历来谨慎,可是他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赵王皱眉问道。
  “杨大人向来清高的很,一般关于要钱这样的事情都是漕运衙门办的,他向来不过问。这次为什么是他传达的,很明显不是吗?晋王殿下可是向来都是信任杨万里的,这些事情都是交给他们的,怎么可能交给布政使大人?”
  “可是知道了又如何?我又不是晋王殿下的亲信,我能依赖的只有我的老师杨大人。”周仁道:“可能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又或者怕我不相信,所以在借用晋王爷名义的那章书信中,只能表露出他和晋王殿下的关系等。这也是我手中唯一一个布政使大人的把柄,可能到现在他还不自知吧。”
  “信上是杨叔达的笔记吗?”赵王看到周仁点了点头,又询问了他关于信存放的地方,紧接着派人将其取来。
  “那现在说说山东的河道情况吧?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赵王问道,这才是之后最为重点的问题。
  沈皎听到这句话,也做起了身子,来到章县这么长时间,她进展最为缓慢的就是河道问题了。
 
 
第176章 情况
  周仁听到赵王的问题, 缓了下内心嫉妒愤怒和悲哀的情绪, 说道:“回赵王殿下的话, 山东的河道自从杨万里等人在四年前来山东上任后, 就再也没有修过了。”
  “之前听说, 朝中有御史弹劾布政使杨大人贪污护河款, 朝中也不止一次派人前来调查过。这来得人也不止晋王派系的官员,但是他们都没有查出任何问题,这不是他们和布政使杨大人之间有什么私情, 存在徇私的情况, 而是他们根本就调查错了人。”来人都没有调查对,怎么可能能调查出真实的情况。
  “布政使大人对于这些东西是从来不在明面上碰的。不过, 听说漕运使杨万里每年送去孝敬的银子, 他私下里都是照单全收的。”所以, 他才说他这位老师是个假清高。
  “山东的河道除了通往京中必用的那段,也就是章县北边的河渠,为了保证官船的行驶,偶尔想起来还清理一下, 但也不足规定和旧例的十分之二三。”这是必须要清理的地方,迫不得已而为, 不然一旦官船经常沉没翻船,到时朝廷可不会只派下一两个人来调查了。
  “河堤长时间不加固,哪里能阻拦什么水灾, 只要一下雨肯定决堤。”周仁说道:“这是大部分山东官员都心照不宣的事情,我们也曾不止一次告诉漕运衙门, 这样做不行,可是他们根本就不停,每当说得次数多了,就会训斥我们杞人忧天,说山东从来都是风调雨顺的很,哪里会有什么大雨洪水。”
  “如今呢?”周仁讽刺的笑道:“这可不就是来了吗?”
  “山东除了章县外其余的地方的河道情况,你知道吗?”赵王问道。
  “至于其余的地方,我不太清楚,不过只能比章县差,不可能比章县好。章县漕运衙门每年还会下拨一点修章渠的银子。”说道这,周仁怕赵王不明白,解释道:“章渠殿下可能不知道,这是山东通往京城的官船必走河道,就在章县县城以西二十里处。”
  “因章渠重要,再加上其河道有些窄,河道中暗礁纵横,稍不注意就有触礁的可能,行船极为危险。所以,章渠附近村庄中的百姓大多都是漕户,平日里没有船时清理暗礁淤积,有船时纤户便在旁辅以纤绳,让船平安通过,所以这也是章县现在依旧有漕户的原因。其余的各县的河道比之章渠好上不少,所以漕运衙门早早地为了不发漕户护河饷,就将他们漕户的身份全部取消。”
  “也就是说,现在的山东除了章县,也就没有漕户了?”赵王皱眉问道,眼中怒气横生。就算他以前再对朝政的关心不够,也知道每年山东漕运衙门上报工部时,漕户的数量一年比一年多,工部这些年要求户部下拨的护河饷一年比一年多,却没有想到事实竟然是完全相反的,漕户是数量不仅没有增加,反而减少的所剩无几。想起山东漕运衙门的这些人,他的心中只有两个字——该杀。
  “也不是没有,只是少得可怜罢了,都是不留下不行的人,山东的官渠不止章渠一个,总归能有用得到几次的时候,但也就只是有一成就算不错了。”
  “虽然山东其余地方的河道都还好,但是总有遇到麻烦需要漕户的时候,漕运衙门也就是留下几个能用的,以防出了事没有人替他们干活,不至于找不到人。”周仁想到之前杨万里派人传话中所说的事,决定全都说出来:“最重要的是,他们要在出现像这次水灾这样的大祸时,能找到人替他们顶罪。朝廷派人来调查时,将罪责全都推到那些漕户身上,这自然也就没有他们这些当官的事了,不过就是些惯用的手段,没什么奇怪的。前几日漕运使杨万里大人还派人给我传话,让我将章渠河口决堤的事情全都推到章县的漕户身上呢。”反正他的下场已经定了,他不介意将所有的秘密全都说出来。
  “若说这山东的河道还有哪里是好的……”周仁说道这,似乎想起了什么道:“恐怕也就只有现在的任安郡尚能看吧。”
  “任安郡原本的知府和山东其余的官员一样,但是这一年刚刚上任的知府卫赜,听说是京城卫家的嫡长子,出身高贵的,不惧怕漕运衙门的那些高官,倒也是真的从漕运衙门那里要到了护河款和护河饷,听说又请了山东左参政张敬宗大人勘察河道,为任安郡河道制定了不少的治理计划,今年任安郡也一直在整修河道,加固河堤,所以,听说这次灾情也是任安郡受灾最小。”说道这,周仁又叹了一口气,自嘲道:“这也就是卫赜这种世家子弟有背景,山东的漕运衙门惧怕得很,所以才给了其护河款和护河饷。我们其余的官员也不是没有要过,但是漕运衙门哪有一次搭理过我们,每次不仅要不到钱,还得平白得一段骂。”
  他说这些不是为了给卫赜邀功,而是纯粹是在向赵王表示漕运衙门欺软怕硬的劣性。
  之后,赵王又问了周仁关于山东漕运衙门的一些具体问题,周仁全部都没有隐瞒的回答了。等到这场审问结束时,已经将近申时左右了。但无论是赵王还是沈皎都没有表现出一点疲倦,因为今日的收获与他们来说实在是很大。
  两人在从牢中出来后,因周仁已经被捕,赵王在章县还没有下榻的地方,沈皎便邀了赵王前去她前几日在章县买下的院子中下榻。
  书房中
  沈皎翻看着手中的书信,与在一旁喝茶休息地赵王道:“周仁果真是一个有心人。”
  “是啊,没想到他的书房中,不仅有杨叔达的把柄,杨万里等人的更多啊。”赵王看着这些信件,感慨道。
  比起杨叔达的谨慎,杨万里显然就没有这么小心了,充满着证据的信件到处都是。这真的省了他们很多麻烦。
  之后半个月,沈皎何赵王一同,按照她之前商议好的救灾之策,成功地将章县的情况稳定好,原本的疫情也控制住,粮价也基本趋于稳定后,便启程离开了章县,朝着任安郡的方向而去。
  刚一进入城门,便见到城门不远处,有一队百姓在排队领着粮食,井然有序,队伍的前方一位身着青色长袍的青年男子站在那里观察着,见到沈皎的马车后,眼中一亮,吩咐了身边的人两句,便立时快步走了过去
 
 
第177章 重逢
  卫赜看着停在眼前的马车, 马车的外部虽然低调, 但是只要有眼力的人都能看出其无论是材质, 还是做工都是最好的水准。还有拉车用得两匹马, 也都绝非凡品。但对于他来说, 最令他欣喜的却是马车上用篆书雕成的描金沈字, 旁边还用浮雕着龙纹,虽然很小,一般没有人会注意到, 特别是上面的龙纹也不常见, 很是巧妙,若不是事先知道这个标致, 绝对不会知道这是龙纹。这样的标致, 在全天下也就只有元嘉郡主一人会用。
  想到这, 卫赜眼中再也不复之前的严肃,满是笑意。特别是看着里面的风姿卓然的少年走下来,卫赜的双眼中更是充满了柔情。
  “一别一年有余,重光可还好?”卫赜率先拱手见礼道。他和阿皎从来在身份上就是他一直出于低位, 他要是想要和阿皎平等的地位,恐怕要奋斗到他祖父那个位置, 才能在品级上相同,但是君臣大义却是不会改变。所以,无论何时, 他都是先行礼的那个人。现在又在外面,所以重光这个字才是最好的称呼。
  “多谢赜表哥关心, 自是一切都好。”沈皎笑着微微拱手道:“赜表哥自从上任任安郡后,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不知,重光能否观看一眼赜表哥的治所?”先论公事,再续私情,这是她的做事原则,也是她这次前来任安郡的主要原因。
  “这是自然,重光愿意看我治下的任安郡,不仅是赜的荣幸,也是任安郡的荣幸。”卫赜听到后,心中有些无奈的失笑,随后笑着道。
  “赜表哥之思,果真巧捷万端。”沈皎挑眉笑着道。卫赜这个以小见大的本事,如今比前两年更厉害了。若说其话中的前一句她还能理解为这是一种调侃和客气,那后面一句,显然就别有深意了,她便是再自大,还不敢说自己的到来能是整个任安郡的荣幸的话。
  显然,卫赜已经猜到她来这里是谁的目的了。只有代天巡狩,才能让一个郡感到荣幸。
  “元嘉过誉了,不过是合理的推测而已。”卫赜听到沈皎的话,嘴角勾起,眼中夹杂着笑意:“这个时候的齐州府据说十分紧张,章县的情况这么长的时间估计有元嘉和赵王殿下在,已经快要了结。这个时候元嘉不去齐州府,而到我的任安郡来,肯定是带着命令或是目的来得吧。”
  沈皎不可置否,她原本确实是打算在章县的情况稳定后,便前往齐州府。现在的齐州府正陷入僵直的局面。对于漕运衙门在内的包括漕运使杨万里等人在内的所有人的罪证都已经充分,但是对于杨叔达的证据却依旧不充足。
  虽然从周仁那里得到一封信,但是却也只能说明是其投靠了晋王,其中他是打着晋王的名义问周仁要得银子,所以这个事情却也对周仁造成致命性的罪证,而关于山东河道的问题,其全部推给了杨万里等人,声称自己不知情。然后对于那封信,杨叔达也给出了解释,声称其确实是之前受杨万里等人的威胁,为晋王办事,实非自己所怨,对于刺杀卫赜和张敬宗的刺客也是毫不知情,是刺客受人指使诬陷于他。在加上一旁有右参政马文本为其作证,这件事情只能陷入了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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