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 今天穿着西式服装,微扬着脸, 定定地看着她。
她走到还剩几阶梯的时候, 站住了。
陈少良走上前来了:“怎么不走了?”
徐瑞英回眸间都是笑意:“我先生也来了, 只不过我们不是一起, 可以给你们介绍一下。”
说话间顾澜廷已经撇下陈怡走过来了, 他走到了阶梯之下, 仰脸看着瑞英,忽然单膝跪下,对着她伸出了手。
众目睽睽之下,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这边。
徐瑞英低眸看着她,更是眸光微动,她接连下了几步,把手放了他掌心里,然后借力走了下来和他并肩而立。
陈少良轻松的神色轻松不起来了,直直看着顾澜廷。
瑞英主动挽住了顾澜廷的手臂:“好了,他来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先生顾澜廷,我们结婚很早,他现在还没有结业。”
顾澜廷对陈少良伸出了另一只手来:“幸会。”
看他的装束和同来的人也知道,他应该是学生代表,陈少良风度还在,勉强维持住脸色,与他握手,这时候陈怡小碎步跑了过来,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徐瑞英,刚才瑞英上楼的时候,她就看见了,还问过陈少良是什么人。
哥哥说,是她未来嫂子。
那么她,这是耍戏哥哥?
瞪眼看着顾澜廷,她震惊不已,指着徐瑞英:“她就是你老家的那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
顾澜廷也正式给她介绍了下:“请陈小姐注意措辞,这是我太太徐瑞英,她说得没错,我们结婚很早。”
瑞香楼的老板娘今天出来亮相的时候,就已经惊艳一波人的眼球了,陈少良带着她楼上楼下走了一圈,现在满场的人无不认识她的,却也在同一个场合,知道了她的先生,原来是名校的学生,还未结业。
目光都在他们身上,陈怡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她强忍着的泪水,忍也忍不住,之前同学出的这个主意,还觉得很不错,现在站在徐瑞英面前,她身上的白裙黯然失色,从小到大都是公主一样长大的陈怡,要什么有什么,想要什么都能得到,现在却满心的挫败感,泪珠一落,立即错过他们身旁跑上楼去了。
徐瑞英看向陈少良,还很担忧:“令妹没事吧?”
陈少良回头看了眼,借机上楼:“我去看看,就不招待你们了,你们随意。”
兄妹二人上楼,下面夫妻二人挽着手,这才看向彼此。
顾澜廷目光灼灼,挨近了许多:“不是说不来吗?怎么突然过来了,自己来的,那是接到请柬了?”
徐瑞英没有隐瞒:“陈少给我送去了请柬,是以商会的名义,不得不来。”
原来是这样,他挽下她手,顺势牵住了:“那可是巧了,本来我还想着,带你参加宴会,教你跳舞呢!”
瑞英挨着他,轻轻颔首。
果不其然,一会儿灯光变了,整个宴厅都暗了下来。
舒缓的音乐又响了起来,宾客纷纷到了场地中间,这就跳起了舞。
顾澜廷也拉着徐瑞英下了舞池,昏暗的灯光当中,偶尔才有光亮划过她们身上,她双手被他放了颈后,就那么揽着他颈子,他扶着她腰身,轻轻拥着她。
二人贴得很近,有个人的心跳很快很快。
徐瑞英依偎在他的胸前,随着他的脚步慢慢地晃着:“我怎么觉得,跳舞也不是这个跳法呢!”
顾澜廷在她耳边轻笑:“管他呢!”
二人就这么依偎着,轻轻地晃,一曲了,灯光大亮,陈少良徐步下楼,不多一会儿,他父亲也出来讲话,商会代表相互结识了一番,之后就是饮酒作乐,因为顾澜廷一直陪伴在身边,所以徐瑞英很放心,也喝了一点酒。
宴会结束已经快十点了,宾客纷纷告辞,顾澜廷和徐瑞英也同东道主作别,这一次陈少良兄妹一直都陪在父亲身边,虽然偶尔也会有目光投射过来,但却再未到夫妻面前找麻烦。
他们坐了黄包车,夜风很凉。
车夫跑起来很快,瑞英穿着无袖旗袍有点冷,顾澜廷脱下了外套披了她的身上。
就这么靠在一起,徐瑞英很是感慨:“要不说人往高处走呢,这个时间如果我们有一辆车的话,那就不会这么冷了。”
顾澜廷一手揽着她,轻笑出声:“我听着,你这语调当中,似乎颇为遗憾,那陈少良两只眼睛都快长你身上了,其实现在你还有机会入住陈家的……”
话未说完,徐瑞英已经抬指按了他的唇上:“别胡说,他女人无数,不过是两天新鲜,不差我这一个。”
她竟然这么冷静。
顾澜廷欣慰之余,难免动容。
薄唇一动,在她指尖轻啄了下。
不过,徐瑞英也没打算让他这么含糊过去:“你不也是么,我看陈小姐很喜欢你的,现在流行自由恋爱,老家的原配不过是旧式婚姻上的一把草,离了我,只需要登报离婚那么简单,不如你去攀那个高枝,我也成全你。”
顾澜廷一低头,额头抵了她的额头上面:“别胡说八道,我早告诉她们了,澜廷已有妻室。”
这个世道有妻室的人多了,可离婚的人也大有人在。
离婚是一种潮流,是人们奔向民主奔向自由的一种解脱方式,当然了,也有人借此机会盲从,追求的不过是一种潮流。
徐瑞英也就在今天,她确定了,顾澜廷和那些人不一样。
黄包车到西巷口,直接把他们送了家门口。
这么晚了,家里一片漆黑,只有大武子还等着他们,下车付了钱,顾澜廷牵着瑞英的手,这就走进了院里。
大武子打着哈欠,把大门关上了,回去睡觉。
徐瑞英今天打了发蜡,得洗个澡,顾澜廷也没惊动别人,亲自帮她打水到厢房。
累了一天了,瑞英就想泡在浴桶里面舒舒服服洗个澡,水一打来了,这就要脱衣服。
可回眸一看,打水的这个人,他没有一丁点离开的意思。
顾澜廷反而回手把门锁上了。
她怔怔看着他:“你锁门干什么?”
顾澜廷也不知道自己锁门干什么,厢房这间向来都是洗澡用的,平时根本不会有人进来。
他向前两步,还算镇定:“我帮你擦擦背,明月都睡了,好好洗个澡你也能好好歇息歇息。”
好吧,本来就是夫妻,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徐瑞英这就解开了旗袍上领口盘扣,一颗一颗的,动作缓慢。
扣子打开,她背了过去,将旗袍整个脱下,露出了里面的兜衣。
旗袍放了一边,反手到背后去解带子,结果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带子系成了死扣。
瑞英回眸:“你过来帮我一下。”
顾澜廷迟疑片刻,才走上前来。
不过他才到身边,徐瑞英就转过身来了。
此时她全身上下,就那么一点布料遮着重点部位,他低着眼帘耳根都红了:“我……”
徐瑞英再次背对于他:“帮我解开。”
顾澜廷喉结微动,心猿意马。
他胸腔当中的那颗心可平稳不下来,就连呼吸也乱了。
勉强稳住心神,低眼看着扣子,赶紧解开了。
扣子一打开,整个后背一览无遗。
洁白如玉,肤若凝脂。
顾澜廷长呼一口气,转身就走:“不行,你还是自己洗吧,我回房等你。”
说着几乎是飞快走到了门口,打开门锁,夺门而逃!
徐瑞英一时没忍住笑意,掩口失笑。
可真是舒舒服服泡了个澡,等水凉了才出来。时间不早了,她穿上睡袍和内裤,擦着头发出了厢房,院子里不知道是蟋蟀还是什么,反正窸窣叫着,清凉的夏季晚风吹拂在她身上,瑞英快步往大屋走去,刚到门口,门开了。
差点撞到顾澜廷的身上,随即两个人都站住了。
徐瑞英一手捂着头顶的手巾,一手拿着白日穿着的旗袍,他就站在她的面前,定定地看着她。
随后,他倾身向前,一把抱起了她。
哦不,是直接扛起来的。
顾澜廷把人扛回了自己屋里,房门都落了锁,咔哒一声。
到了西屋的木床边上,才将人放了下来,让她坐下来。
他接过她手里的旗袍放了一边,又拿过手巾来给她擦头发:“以后我给你买个吹风筒,洗了澡吹一吹,头发就干了。”
擦了一会儿头发,顾澜廷又拿了梳子过来给她梳理,长长的黑发就披散在她肩头,他轻轻抚过,再退后两步,看着她的脸,笑意倾露:“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忽然觉得,你还是长发好看,这么长的头发要是剪短了,那太可惜了。”
他的思想在悄悄地发生变化,她知道。
徐瑞英也看着他笑,故意调侃道:“那你的那床被子都拿到图书馆去了,没办法打地铺了,怎么办?”
顾澜廷把梳子放了一边,弯腰看着她,眸光火热:“瑞英,我们圆房吧!”
第71章 民国原配来了终+新一
幔帐之下,人影重叠。
夏季最后的这么两天, 已经凉快了许多。
晚风从窗口吹拂进来, 纱帐微动, 也不知道窗外是什么虫儿一直欢快地叫着, 一声接过一声,微风偶尔也能卷起沙石, 拍打在窗上,破旧的窗摆动之间吱呀作响,这个晚上真是**苦短, 暗夜难眠。
两个初尝□□的人, 一开始也不是那么顺利的。
不过还好,最终仍旧是水到渠成, 最终交颈而眠。
次日一早, 顾澜廷早早起来了, 他殷勤地给自己妻子打了洗脸水,不过徐瑞英一直没有起床。初夜对于女人来说是痛更多一些的,她难得睡了个懒觉。
老太太一早起来了,坐在大屋的桌边吃瓜子。
明月拿着鸡毛掸子去东屋收拾了, 顾澜廷出来进去的,一会儿也不着消停。
看了下时间,眼看快七点了,可徐瑞英还没有起床,老太太的瓜子吃不下去了,她打了个嗓子, 立即叫了儿子两声。
“澜廷!澜廷!”
顾澜廷正在柜中给瑞英拿衣服,听见老娘叫他,赶紧走出来了。
“妈,怎么了?”
老太太若有所思地往西屋瞥了一眼:“瑞英还没有起来吗?”
顾澜廷耳根顿红,嗯了声:“她……她没起来,让她多睡一会儿。”
哦~
老太太是过来人,什么事不懂的,她从顾澜廷躲闪的目光当中,明白了什么,唇角的笑意克制不住,这就站了起来,直点着头:“好好好,让她多睡一会儿,你可好好照顾她啊,我也回去歇歇,睡吧睡吧!”
她转身就走,实在忍不住偷笑。
顾澜廷也没多想,以为糊弄过去了,赶紧回到西屋。
徐瑞英已经醒了,歪在床上一动不动。
顾澜廷坐了她的身边来:“怎么样,能起吗?还疼吗?”
怎么可能不疼,徐瑞英瞪了他一眼:“你说疼不疼?”
他指尖抚过她鼻尖,低头在她鼻尖落了个吻:“对不起,我弄疼你了。”
徐瑞英眼帘微动,轻笑出声:“知道就好。”
言语之间,带了几分娇嗔,岁月静好,他们的结合可能是上天的缘分,顾澜廷对她先动情,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两个人挨了一起,又腻歪了会儿,这才起来,徐瑞英洗漱一番,走路的时候还隐隐作痛,不过还能忍受。
出来时候,老太太站在东屋门口对她招手。
徐瑞英穿了一件旧式的衣裙,像是真真的富家少奶奶,顾澜廷在后面看见,不由多看了两眼。
老太太给儿媳妇拉了过去,二人往东屋走去了,也不让儿子跟。
“瑞英,好日子是不是这就来了?”
“也许吧!”
到了东屋,老太太按着瑞英坐下了,她给明月撵了出去,在枕头下面摸出了个锦袋,生生塞了徐瑞英的手里头来。
这锦袋里面应该是个手镯。
已经给过她几次了,她都没有要,从前觉着,她和顾澜廷到最后还是离婚了,对不起一直待她如亲女的婆婆,人生可能就是这样,总不能如意,前世和顾澜廷生了三个孩子,婆婆一直压着不许他离婚,他默默忍受了婚姻十几年,等到婆婆离世了之后,还不满一年就带了新人回来。
离婚的时候,她没想别的。
她就是觉得,对不起自己的青春年华,对不起婆婆,对不起孩子们。
三个孩子,怎么就没有爱了呢!
今生不同,今生从他动心开始。
一坐下来,老太太就把手镯放了她手里:“这个给你,这回也不许再推脱了,你是我最小的儿媳妇了,等以后有了孩子,你就懂得当娘的这份心了,我都是为了你和澜廷好,人这一辈子说长就长,说短就短,就算哪一天我死了也能放心了。”
徐瑞英握住她双手,也是热泪盈眶:“妈,我知道你的心。”
在东屋坐了一会儿,这回真正成了她儿媳妇,徐瑞英也是感慨万千,说了好一会儿话,再出来的时候,手腕上多了一对手镯,刚巧今日穿的是旧式的衣裙,正相配。
吃饭了,婆媳入座。
顾澜廷挨着媳妇儿坐了,免不了挨了老娘一顿数落,让他好好照顾瑞英。
吃过饭了,夫妻二人一起出门。
手挽着手出了巷口,叫了一辆黄包车,这就都上了车。
出了巷口,让车夫先送二人去瑞香楼,路上二人一直拉着手的,在一起了之后,顾澜廷对她更多了几分体贴,男女之事向来如此,依偎在了一起,此时看着彼此,眼底都是温柔情意。
黄包车才一停下来,顾澜廷和徐瑞英就都下了车。
到了瑞香楼的前面,二人携手走进,陆河州看见他们夫妻并肩,也有些惊奇。
酒楼还有不少的事,瑞英直看见他了,也是笑着上前。
顾澜廷略紧张地看着她,她忙了好一阵才想起来,他还在。
说来也奇怪,当她的目光不在他身上时候,越发地能感受得到他的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