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有帮手?”
平山山贼的恶名传开后,平山这条路很久没人敢来了,大多都是绕路而走,平山山贼也开始下山去别处劫掠,此刻会出现在这里,或者说敢出现在这里的,若不是官府派来支援的人,就只能是山贼的帮手了。
结果都不是。
疾驰而来的骏马只有几匹,骑马之人有男有女,为首女子身着玄色立领长纱衣,长发高束,不着配饰。
“夏姑娘?”
唐千亦与白桦对视一眼,周围的人见他们认识,便问:“她是谁?”
白桦简单解释了一下。
“跑商的?快叫他们停下。”
便是旁人不说,白桦和唐千亦也是要让林歇他们停下的,总不能看着他们闯到山上贼窝去。
可谁都没想到,林歇一行人明明看到这里有人拦着,却丝毫没有放慢速度,眼看着就要撞上来,众人一哄而散免的被马匹冲撞,但依旧还有站在原地没躲开的,千钧一发之际,马儿抬起前蹄,从来不及躲开的人头上一跃而过。
之后数匹马都是如此,不曾减速,直接越过了挡路的人。
“夏姑娘!”白桦高喊一声,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们要干嘛……千亦!!”白桦看唐千亦上马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奔去,立马也跟了上去。
随后又有几个江湖人跟着他们一块来了,剩下的依旧在原地守着。
林歇一行人速度很快,不过几息便把后面追上来的人都给甩掉了,等到唐千亦他们赶上,看到的便是终于停下的林歇一行,以及一地的尸体。
且每一具尸体,都是尸首分离的死状。
空气中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鲜血从碗口大的伤口中汹涌而出,在地面上蔓延铺展,最后渗入土地,等待着干涸后化作一片漆黑。
此处并非山寨,而是距离山寨最近的一条山路,按说不该出现这么多寨子里的人,但山寨派了人在附近搜寻,企图抓几个剿匪的人回去做人质,谁知道正好就撞上了林歇他们,还用了绊马索,企图绊倒林歇的马。
林歇自然是躲开了的,不过有两个长夜军被绊倒了,山贼们一拥而上,企图把被绊倒的人制住,结果就被从马上摔下来的两个长夜军一刀抹了喉咙。
见了血,事情就无法善了了。
只见他们中幸存的人拿起哨子吹了一声,随后便又从山寨里涌出了不少人来。
这才有了现在这番景象。
白桦直接就吐了。
倒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江湖前辈,忍着恶心目测了一下现场被杀的人数,不由得大喜——山贼一下子没了这么多人,他们这边占据人数优势,再强攻一次,没准能把寨子攻下来。
唐千亦也有些无法承受眼前的景色,所以他没有多看,而是看向了马上的林歇。
林歇没有下马,甚至不曾拔刀,只略拉了拉缰绳,马匹踢踏几下,像是在不耐烦地催促。
动了手的长夜军立刻便都上了马,准备离开。
“诸位!”江湖前辈想要开口询问林歇等人能否留下来,好助他们一臂之力,就在这时,一支带着暗色幽光显然是淬了毒的□□破空而来,朝着林歇直直飞去。
唐千亦瞳孔猛缩,脚下才迈出一步,就听见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
林歇戴着手套的手上不知何时握了一把短剑,短剑挡住那一箭后,她略微一绕一甩,就让带毒的□□转了头,射回到了发出暗器的草丛里。
草丛里躲着的人立时便倒地不起,厚重的身躯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草丛里躲着不止一个人,那一人倒下后,另外一人起身便跑,只是还没跑出去多远,头便掉了下来。
鲜血喷涌,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的唐千亦等人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直到一条带着血的细线从远处飞回到林歇手中,弄脏了林歇的手套,他们才反应过来,还是林歇动的手。
用的居然还是闻风斋暗器榜榜首——弦刃。
唐千亦呼吸一滞。
随后林歇便带着人走了,从头到尾,都不曾留下过只言片语。
吐到脚软的白桦从边上走回来:“……千亦?”
唐千亦慢慢收回直直盯着前方的视线,垂眸不语。
他没再追上去,一旁的江湖前辈也打消了让人出手相助的想法。
他们回到山下,把山寨人员折损一事给说了,细细商量后,包围山脚的众人开始往上慢慢缩小包围圈,企图将山贼一网打尽。
事情突然就变得很顺利,不仅仅是因为山寨人员有所折损,更因为山寨里的人出来寻人,寻到了一地的尸体,不仅被死状吓到,还疑心过来剿匪的江湖人士们得了帮手。
消息接连传回山寨,山贼未战先丧,气势低落,再没有先前拼死一搏的凶狠。
剿灭了为祸一方的山贼,众人自然十分高兴,当地府衙甚至还特地设宴犒劳他们。
白桦灌了别人不少酒,也被别人灌了不少酒,夜间笑嘻嘻地回到与唐千亦共住的房间,就发现早早退席的唐千亦一个人坐在窗边喝闷酒。
“我说。”一身酒气的白桦走到唐千亦对面坐下:“你出来不就是为了找夏姑娘吗?好不容易找到了,怎么又不追了?说好的就算有婚约,只要没成亲你就还有机会呢?反悔了?”
唐千亦缓缓转头看向白桦,半响,道:“她很厉害。”
曾经他只以为林歇武功好,直到看见林歇能用弦刃,唐千亦才发觉,林歇的武功恐怕不仅仅是好这么简单。
弦刃使用之难,甚至可以被视作实力如何的一个评判标准。
白桦趴到窗沿边,醉醺醺道:“她又没摆擂台比武招亲,厉害也不代表你没机会了啊。”
唐千亦却摇头,道:“你不懂。”
居然是死心了。
林歇并不知道自己实力高强比身有婚约还要劝退,更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又折掉了一支不必要的桃花。
她只一味赶路,终于在换了好几匹马后,抵达了如今混乱不堪的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 唐千亦(原地自卑):她太厉害了,我配不上她
夏衍(疯狂炫耀):我媳妇超厉害,我都打不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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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又又迟到了_(:з」∠)_
老规矩一百个红包。
第98章
君鹤阳送来的信上说, 靖国公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给他使了不少绊子, 再这么下去,恐怕等不到北境事了, 他就要先起兵造反了。
虽然有京城内的长夜军在,他手上人手也够,从靖国公手中截胡皇位不是没有胜算,但终究还是稳妥一些好,于是就拜托林歇先回来, 好让他增加些成功的概率。
这才有了林歇一路马不停蹄的赶路。
如今京城内果然是叛军肆虐, 这些叛军不单单是巡街镇压,他们还闯入高官府邸, 抓拿朝臣的长辈妻儿送入宫中,用以威胁现今被困在宫里的朝臣。
这次起事,君鹤阳用的是先前那位废太子的名义, 且一举一动, 都做足了样子,让人想不相信都难。
林歇抵达时已是夜晚,城门被叛军控制, 谁都无法进出。
林歇他们将马留在城外, 趁着夜色攀城墙而上, 进入城内。
只见城里城外是彻彻底底的两个世界。
城外因廖无人烟而寂静悠谧,可城内却四处都是巡街的叛军,到处可闻尖叫与哭声。
林歇打了个手势, 身后的长夜军顿时便消失了一个,她带着剩下几个寻了马匹,朝皇城赶去。
只在途经致远书院时,她听见有叛军以手中几个学子为人质,高喊着威胁书院里的人把门都打开。
叛军是白日起事,当时书院里的学生都还在上课,等反应过来,武师傅们已经动手将书院从里面都封锁上,不让学生外出,也防止了叛军闯进来抓人。
可叛军也不知是从哪里抓了几个书院的学生来,威胁书院里的人开门。
但为了保全更多的学生,书院的大门并没有打开。
林歇听见叛军叫嚣后就朝着书院的方向去了。
这时叛军已经改了口风,不说杀人,而是说若书院再不开门,他便把抓来的女学生的衣服扒光了给他身后的弟兄享用。
被当做人质的女学生非但不怕,反而破口大骂,全然没有平日里斯斯文文的样子。
被惹怒的叛军小头目反手扇了女学生一巴掌,还真要动手去撕她身上的衣服。
终于有忍无可忍的学生从墙上翻出,持刀剑朝叛军砍去,可他们哪里是人多势众的叛军的对手。
眼看着就要被拿下,几位武师傅也从墙上翻了过来,正要出手,便见一道极细的冷光一闪而过,小头目的人头便滚落在了地上。
没了头的身躯依旧站立着,鲜血喷涌而出,如同从天而降的血雨,让书院与叛军都呆愣在了当场。
黑色的靴子静静落在书院与叛军之间的空地上,众人看着那抹被黑色外袍遮挡住身形面容的身影,耳边的声音仿佛被一瞬间抽空,连风声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源于自己身躯之内的,如雷的心跳声。
那抹黑色的身影走到被挟持的女学生身边,看了看女学生背后被撕了一道口子的衣服,就把自己披着挡脸挡身形的外袍脱下,盖到了女学生身上。
外袍一脱,众人就看清了她的模样。
有认出她的,非但没将她和她妹妹弄混,还脱口叫出了她的名字——
“林歇!”
这一声惊呼打破了凝滞的空气,一众叛军纷纷拔刀,左右眼前不过只杀出来一个,他们这么多人,怕什么!
紧接着,又有几个人落到了林歇身后,将叛军与书院隔开。
那些人穿着黑色的衣服,脸上还戴着叫人既熟悉又畏惧的面具。
叛军刚刚升起来的气焰瞬间就被冻结了,这个面具,他们绝对不会认错——
“长夜军!”有人惊慌失措。
“怕什么!长夜军如今就是被拔了牙的老虎,他们要是有能耐早就来了!还会等到现在?!”有人说服别人,也在说服自己。
“我们已经抓了不少人了,也不缺书院里那几个,不如我们……”更有人选择退缩。
长夜军的恶梦笼罩了京城这么多年,怎么会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呢。
林歇把女学生扶起,让另外几个同样被挟持,如今被松了绑的学生带她回书院。
“你呢?”有学生问林歇,问完还飞快地看了看林歇身边的长夜军。
“我还有事,你们快点进去吧。”林歇说完,又朝身旁的长夜军道:“二七、五六留下,若再有人敢闯书院,杀。”
二七、五六异口同声:“是。”
这一声应答,彻底把叛军和书院里的人给震到了,他们落在林歇身上的目光也变得奇怪了起来。
众人惊疑不定,梅班的骑射师傅——前禁军副统领唐聂却是什么都知道的。
他也顾不上替林歇隐瞒身份,直接问道:“你要去宫里?”
林歇侧头看他。
唐聂对上那双眼,惊觉:“你的眼睛能看到了?”
“嗯。”林歇点头。
唐聂意识到这不是重点,连忙回到原先的话题,对林歇说道:“我和你一起进宫!”
他本是前禁军副统领,即便现在不是了,他也希望自己能在这个时候去做些自己该做的事情。
林歇干脆利落地回道:“这里更需要你。”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陷入危难!”
林歇打断唐聂,说道:“书院里的学子未来皆是国家栋梁,社稷之本,你如今保护他们,也就等于是在护卫陛下的江山。”
“而且……”林歇看了看唐聂的手臂:“你别忘了你当初是为什么才卸任来这里当武师傅的,没这个能耐就别去逞能给人添麻烦。”
长夜军与禁军常有来往,自然也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唐聂咬紧了牙关,无法辩驳。
最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林歇带着人上马,离开。
“唐师傅,林歇她到底是……”看着林歇离开,终于有人凑上来问。
唐聂回想林歇行事,发现她举止不带遮掩,于是又看了看被林歇留下的两名长夜军,见他们对学生的提问并不在意,也没有阻拦警告他别乱说的意思,不免猜测未央是不是准备用自己的名号来震慑叛军,便没有隐瞒,说道——
“她是未央。”
短短四个字,如同惊雷,炸得人大脑一片空白。
“可、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说话的学生被人捂住了嘴,捂嘴那个还朝一旁的两位长夜军看了看,发现长夜军也在看他,便干笑了几声。
唐聂也没再作答,因为他并不知其中内情。
对面同样听到唐聂说话的叛军不敢再执着于致远书院,并快马加鞭,将消息传递了回去。
于此同时,林歇也到了宫门前。
本该守在宫门前的禁军侍卫早已被换成了叛军,林歇下马,摘掉了自己骑马的时候未免被缰绳勒伤而戴上的手套。
林歇身后的长夜军走上前去,在叛军拔刀阻拦之前将人杀死,一行人就这么进了皇城。
进了皇城林歇反而不急了,她带着人走在御道上,先前被派出去找君鹤阳的长夜军终于赶过来,将目前的情况说明了一下——
君鹤阳本是想再拖一阵子的,奈何靖国公把手伸到了废太子那里,导致废太子对他起疑,并不顾他的阻拦,在昨日临时加的午朝上突然发难,将皇帝连同一众大臣都困死在了德麟殿上。
如今德麟殿外被重重包围,废太子欲逼皇帝写下退位诏书,好名正言顺的登位。
然而废太子是个又蠢又怂的,他不敢把刀架在皇帝的脖子上逼他去写,也不敢动朝臣,只一味动嘴放狠话,硬生生让陛下把时间拖到了现在。
最新的消息是:废太子灵光一闪,叫人把自己那些个同样是庶出的兄弟都叫了出来,说皇帝若是不写退位诏书,他就每隔一个时辰杀掉一个皇子,等全杀完了,皇帝的儿子就只剩下他一个,还不是想不立他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