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咋回事?王国栋纳闷极了,冲着她把孩子说打就打的利索劲儿,他还以为这姑娘是个敢爱敢恨的利索人,现在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王国栋挑了挑眉头:“怎么地?你心疼了?”
他这话一出口张婧姸噗嗤一下破涕为笑了:“瞎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再去心疼他?纯粹就是…… ”
她皱了一下眉,做了一个想吐的表情接着道:“我就是被他恶心着了,真没想到他能不要脸到这份上。”
原来李腾跃刚求上门来时,张婧姸是痛快的,解恨的,她想好了,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折腾折腾李腾跃。
只是她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果。
还没一周呢,她就顶不住了,实在是李腾跃太会恶心人了。
自打两人把话说开之后,在张婧姸看来,他们之间算是已经撕破了脸,不用再给对方留任何情面了,但是李腾跃却不这么认为。
他为了拿回自己的档案好回城,无视了张婧姸的冷嘲热讽,也不去上工了,只一门心思深情款款地跟在张婧姸身后。
端茶倒水盛饭洗碗,回忆过去展望未来,赌咒发誓甜言蜜语轮着番儿的来。
把以前恋爱时都没做到的事,囫囵做了个遍,张婧姸被他恶心得是食不下咽寝不安眠。
张婧姸欲哭无泪,对王国栋述说了一大堆李腾跃的奇葩表现,末了道:“我原来还想折磨他来着,这几天下来我发现全是在折磨我自己,我实在受不了他在我身边嗡嗡嗡了。”
李腾跃这种反应却也在王国栋预料之外,他想了想道:“那把李腾跃调到别的公社呢?”
张婧姸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你们毕竟不能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他拿不到档案,逮着机会还是会来找我的,我已经不想再见到他了。”
既然这样,那就没有必要再压着李腾跃了。
王国栋对张婧姸道:“行,你回去吧,就这一两天我抽时间跟范主任打个招呼。不过你可想好了,他一回城,咱们就管不着他了,据说他姐夫还有点权力什么的,会不会报复你父母?”
不怪王国栋把人想得这么黑暗,因为他就是这么干的,仗着跟范武斗有几分交情,就能压下李腾跃的档案,让李腾跃走投无路。
如果李腾跃的姐夫也跟他似的,有那么几个认识的人,想卡一下张婧姸的家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张婧姸倒是没想到这一茬,她咬着嘴唇思索了半天:“那该怎么办?让他写个保证书?”
王国栋失笑:“保证书有什么用?他不想认还是不认,不如你让他多写几份悔过书,万一他们家拿捏你家人,你也可以把这悔过书拿出来反击一下?”
张婧姸连连点头:“行,还是你想得周到,悔过书是比保证书更有用。”
王国栋送走了张婧姸,笑着摇了摇头,倒是没想到这大城市的知识青年能这么放得下身段,先受不了的人居然是张婧姸。
嘿!这世道怪了,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找个时间得去县城跟范武斗打声招呼,把那龟儿子的档案给他算了,王国栋心里暗自思量。
这人就是不禁念叨,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王国栋才想着去县城找人呢!范武斗第二天就跑到工地上来了。
范武斗蔫头耷脑走过来的,把他的绿军装上衣拎在手里,一见到王国栋就喊:“有没有水?渴死我了!”
王国栋指着工地旁边的大水缸对他说:“只有凉水,喝不喝?”
范武斗走到水缸旁边掀开盖子拿葫芦瓢舀起就喝,喝完了把瓢放下才有气儿说话:“嗓子都冒烟了还管它凉水还是茶水。”
“您今天怎么没开车?”王国栋纳闷,范武斗也经常来工地走动,不过他每次来不是骑着三轮侉子,就是吉普车,怎么今儿这么稀罕,难道走路来的?
“别提了,我今天征用了供销社的卡车,坐卡车来的。”范武斗说着白了他一眼:“还不都怪你弟弟。”
“国梁?我弟弟他咋你了?”王国栋莫名其妙,国梁不是在阳城吗?跟范武斗又扯上啥关系了?
“可不是!”范武斗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歪着嘴说:“上次他弄回来的自行车是吧?你猜他拿啥跟人家拉上的关系?”
“啥?”王国栋呆呆地反问,他弟不咋往家写信,有事他就从阳城往范武斗办公室里打电话,这事儿王国栋还真不知道。
“拿肉!他拿肉跟人家拉上关系的!”范武斗咬牙切齿。
第53章 羊比猪好
想起前几天王国梁打回来的电话, 范武斗就一股火气直冲脑门。
“他还跟人家预定了到年底继续拿肉换自行车,还有缝纫机和收音机!”范武斗气得直喘粗气儿, 站起来驴拉磨一样原地转圈。
“收音机和缝纫机确实都是好东西,我也想让他多弄些回来, 问题是咱们去哪给他弄那么些肉来?”范武斗恨恨地在旁边的老杨树上踹了一脚。
“他倒是想得容易,一开口就让咱在各个公社里推行养猪,哪有那么多的猪崽子?就算我弄来了,又有哪个公社愿意养?”
他咬牙切齿地说:“我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找到三十多头猪崽子,一股脑给红旗公社拉来了。社长赵万福推山阻四不情不愿,我打了包票, 到年底的时候礼堂办公室会按比收购点更高的价格回收,他才勉强点头答应。”
说着范武斗又恨恨地抖了一下自己手里拎着的军上衣:“这三十头猪就算全养大,又能有多少肉?”
一听他这话王国栋也急了, 本地的社员们也才刚刚能吃饱饭。
猪是吃粮的大户,现在既没有猪饲料, 也没有改良过的品种猪, 本地猪吃得又多长得还慢, 想要在全县推广养猪,那得多少粮食?这不是跟人抢口粮吗?
王国栋脑子转了两圈急急地道:“范主任,国梁他说要肉, 一定得是猪肉吗?其它的肉不行?”
“那倒没有。”范武斗长叹了一口气道:“省城一般工人很难吃到肉,有票也难买得到,为了买一块儿肉能天不亮就去排队, 所以他才能用年前拉去的那批鸡猪跟人拉上关系。”
“那咱们干吗养猪?猪吃粮太多。羊吃粮食少,咱养羊吧!再说羊肉也比猪肉贵,除了产肉率比不上猪外,羊比猪强多了,生病也少。”王国栋想了一下觉得非常可行。
现在还没有除草剂,大田里各种野草疯长,每年这个季节社员们都要下地拔草,要挨着轮上最少两遍才能把麦子地里的各种野草清理得少些。
拔出来的草除了少少一部分被拿回大队的饲养棚里喂了牛马,剩余的全堆在田间地头被晒干做了烧柴。
更不用说各个沟沟坎坎排水渠旁边了,到处都是茂密的野草,就连家家房前屋后,甚至房顶上都长得是草。
这些草不都可以拿来喂羊吗?
他接着说:“咱们县是没人养羊,隔壁文县却有许多人养,我上次去文县,见到几乎家家户户都养了一两只羊,有山的地方养得更多呢!”
王国栋越说越兴奋:“羊没有猪费工夫,它们对吃的也不挑,干秸秆干豆荚它们也吃,羊羔有四五个月就能长大,到了冬天没草了,咱正好也能把羊养大了。”
想到养羊,他就想到自己闺女王贤敏,上辈子他家养了好几年羊,都是贤敏去放的,直到她上初中住校了,他才把羊都卖了个精光。
想到闺女,想到闺女给自己剪脚趾甲时头顶露出来的白发,他心底止不住地疼。
好闺女,是我对不住你,这辈子老爸要早早就开始奋斗,决不让你再吃那么多苦头。
什么苦藤上的苦瓜,苦娘生的苦娃,统统都见鬼去吧!你妈绒花绝对不会是苦娘,你也不会是苦娃!
这辈子,咱就只吃甜瓜!
王国栋正思绪翻飞浮想联翩时,肩膀上被范武斗给狠狠地拍了几下。
范武斗乐得哈哈直笑:“真有你的王国栋。你这主意好,真是好。”
“咱就养羊了!”范武斗拍板定下章程:“我通知一下乔福山,你们俩去给咱到文县买羊去!”
范武斗说完哼着小曲转身走了,王国栋冲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说得你多看重我们似的,还不是因为你自己胆小又怂包,害怕和文县的小将们武斗才不敢自己去的吗?
他偷偷鄙视完范武斗,突然想起张婧姸的事儿,赶紧又扬声叫住了他:“范主任您等等!”
王国栋三步并作两步撵上了范武斗,把张婧姸的请求告诉了他。
范武斗听得直乐呵:“这家伙竟然能这么放得下身段?没脸没皮也算得上卧薪尝胆了。行,让那张婧姸他俩一起来取。”
第二天半上午乔福山就领着一群人开着两台拖拉机突突突地停在工地不远冲他使劲招手:“国栋~~!国栋~~!”
他急忙跑过去:“福山大爷,您这干啥去?买羊去?”
“可不!”乔福山咧着嘴笑:“这羊买回来,到时候国梁用不完的,咱统统杀了分肉吃。”
“那敢情好,羊汤泡大饼可是一绝。福山大爷,我这儿……”
他话没说完,乔福山就道:“我知道你忙得很,你就在这儿忙你的,我今天带了这么多人,还专门请了老杨叔帮咱去选羊。”
乔福山志得意满:“老杨叔解放前就是专门儿给地主放羊的老手了,哪只羊好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肯定能给咱选到最好的种羊。”
王国栋赶紧跟老杨头打过招呼又担忧地问乔福山:“福山大爷,文县那帮人斗得厉害,您这也不提前派个人打听打听情况,万一有点啥事……”
乔福山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我又不往文县去,我就直接去西山,事先我都打听过了,西山那边没地,他们都靠放羊为生,就是远了点,没事,两天我就回来了。”
乔福山说完大手一挥,领着两台拖拉机又突突突地走了,剩下王国栋站那儿吃灰。
当天晚上下工后,王国栋骑着自行车连夜回了一趟小王庄,他到家时已经半夜了,不好再把张婧姸叫出来。
第二天早上天边刚泛鱼肚白,他就把自己妹子打发去知青点把张婧姸叫到了自己家。
把范武斗的话给张婧姸传达清楚,王国栋就急急地又回红旗公社的工地上去了。
自己可忙得很呢,这俩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实在让人费神,还是让他俩自己掰扯去吧!
这天上午王国栋正跟围着他的一圈人强调注意事项时,站他旁边的王铁锤碰了碰他的胳膊:“国栋哥,那女的又来找你了。”
王国栋顺着铁锤示意的方向扭头看去,见张婧姸正站在工地旁边的树荫下笑眯眯地望着他。
旁边的一群糙老爷们一看,哄的一声作鸟兽散,一个个跑到自己的位置上假装忙碌,暗地里偷偷斜眼看着他的动静。
王国栋不好把张婧姸晾在那,他走过去问道:“你怎么来了?”
张婧姸递给他一个铝饭盒,微笑着说:“我来就是告诉你,李腾跃走了。”
“走了就好,省得腻歪你,他临走没说啥吧?”王国栋摆手拒绝了她的饭盒:“这个不用,我刚吃过饭。”
“虽然不高兴,倒是没说什么。”张婧姸噗嗤一笑:“给你这饭盒时我就想到你会拒绝,其实你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不过你放心,这里面的东西可不是我做的,是你娘做的。”
“我娘做的?”王国栋狐疑地问她,他咋有点不相信呢!
“当然,婶子知道我来找你,就让我把这个带给你,这还真不是我做的。”张婧姸咬了咬嘴唇。
王国栋跟她保持相当远的距离,纯粹是因为男女之间的防线,还是因为嫌弃自己未婚失身不检点?
王国栋接过饭盒打开一看,嘿,还真是他娘做得,满当当一盒的榆钱饭。
这榆钱肯定是自家院子里那棵老树上摘得,他上次回去时就注意到树上的榆钱已经露出了头。
乐呵呵去工棚下把自己的大粗瓷碗拿出来,把这一盒榆钱饭小心地倒在了碗里,又把铝饭盒洗干净了还给张婧姸。
端起碗蹲到树荫下,他对着碗深吸了一口气儿,还是他娘知道他的口味,榆钱饭里给他调了很多蒜蓉和辣椒油,他都多少年没吃过他娘做的榆钱饭了。
他刚出生那几年,新中国刚刚成立,风调雨顺,农民们又分田到户,着实过了几年好日子,那时候他家院子里的老榆树,每到春天都绿蓬蓬地挂满了一串串儿的榆钱儿。
他在树上爬高窜低,随便一伸手就能捋下一大把榆钱儿,按到嘴里,甜滋滋的,就是他最爱的零食了。
后来大集体了,偏又碰上了三年灾|害,院子里的老榆树对他家来说,就是救命的口粮,不用说榆钱儿了,榆树叶子都捋下来吃了个干净,就连榆树皮也没少被剥下来晒干磨成粉熬成了糊糊吃。
他把脸扎在碗里,一气儿把这一大碗榆钱饭给吃了个精光。
吃完了他站起来抹了抹嘴,发现张婧姸还站在旁边,直通通地问她:“你咋还没走?”
张婧姸低下头问他道:“王国栋,你是在嫌弃我未婚先孕不检点吗?”
“没有啊!”王国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张婧姸莫名其妙干嘛问这话:“我要是嫌弃你,就不会帮你,看不上的人我一般不理他。”
张婧姸抬起头来望着他:“那你干嘛时时刻刻注意着跟我保持距离?”
这又说得什么疯话,王国栋简直觉得莫名其妙!
第54章 捉泥鳅
张婧姸的话直让王国栋感觉莫名其妙。
他毫不客气地对张婧姸道:“你错了, 我不是注意和你保持距离,我是和除了我娘我妹子之外的所有女性都保持距离。”
顿了一下他得意洋洋地继续说:“我可是有心上人的!我不想让我心上人误会, 不是单独针对你,你不用放在心上。”
听了他这话, 张婧姸舒了一口气,自打和李腾跃的事儿闹出来之后,她就很自卑,知青点的几个女知青们暗地里对她的嘲讽她也全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