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眼神死，想了想，还是听话地削起马铃薯来。
“你用刀的手法挺驯熟的。”风信瞥了他一眼，看他拎着小刀就完美地将马铃薯的皮削掉、还没削掉多余的肉，就面无表情地赞赏。
而罗垂眸望着手中的小刀，脑海里又不自觉地浮现出从前自己用手术刀解剖小动物的样子。
“我习惯了。”
“习惯什么？”
“从前我就很喜欢解剖尸体进行研究。”
“是吗。”
风信表情波澜不惊，视线又落在罗眼窝上那道黑眼圈上，就继续用工具将蟹肉都挖出来。
“你不觉得我很奇怪吗？”看女孩的反应平淡，罗又仰头望着她，手上的动作都停下来了。
“普通吧。”风信漫不经心地回答：“每个人都是奇怪的。”
包括她在内，她从小到大也没认为自己是个正常人过。
而她身边也没什么正常人，她也没过过任何正常的生活。
即使现在和罗两个人的同居生活也不是正常的，那又有什么能让她惊讶的？
“你，在我今天说想要杀人的时候，表情也是平静的。”罗盯着风信的背影，明明她看起来就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却总让他从她身上感觉到成熟。
风信对罗的问题不予回答，反而是相当专注地将米酒倒入蟹肉之中。
而罗站在她身旁，他比她长得矮小一点点，所以颇有自己是风信弟弟的感觉。
但即使如此，罗对风信说话也是不带任何敬语的。
“据说你只比我早一周来到燕子岛？”今天从村民口中得知的时候，他也是吃惊了——怪不得这栋房子里除了基本用品什么都没有，原来风信和他一样也是新来的。
“是。”风信点点头，又随手将蟹壳扔掉。
“那你是从哪里来的？东海吗？”罗瞪着她问道。
“……”风信手上处理蟹肉的动作又停了下来。
——对呢，她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风信怔怔出神，眉头轻轻蹙起。
她本来待的研究所，是一个会在海面上到处漂浮的岛屿，并没有特定的坐标，要说的话，大概在西海附近。
但她也不肯定自己是怎么来到燕子岛的，毕竟在意外发生后，她再一次醒来，就已经在燕子岛上了，身体也回溯到了十二三岁的年纪，而按照世界年份，她确实是回到了过去。
那么，这道问题的答案，可以说是……
她是从“未来”过来的？
但按照她的记忆，本来十二三岁的她，并不在这座燕子岛上，而是在……夜兔的星球上。
所以，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罗会相信吗？
而罗注意风信忽而陷入的沉默，和脸上丝毫不掩饰的困惑表情，心里又浮现出一丝的在意。
毕竟这可是他们相处半个月以来，第一次从风信的脸上看见这种表情和眼神——她平常脸上都是冷静沉着的，这样的她居然会发呆吗？还对他的问题感到困扰？
“这道问题有什么困难的地方？”罗困惑地询问。
“没有，”风信回过神来，又垂眸回答：“但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
“怎么可能不知道？”罗蹙起眉头，正要张口再说些什么，却被风信打断了。
“比起我，你恶魔果实的能力是什么？”
将自己也搞不清楚的问题直接抛诸脑后，风信将各种各样的材料扔到巨型铁锅之中，又开始将豆腐和青菜等食材切成入口大小。
接着，又问起了一个刚才她在后山就有点在意的问题。
——她记得罗是说，有一个无论如何也要杀死的人吗？
明明他看起来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居然也能毫不犹豫地把那种话说出口。而且他既是个恶魔果实能力者，还对于那种海王类毫不畏惧，虽然以他的实力显然是无法与刚才那东西匹敌，但想来他肯定是出过海的。
那果然这个她随意捡回来的小鬼过往也是经历过一些事情才被送到这里的，决不能把他和一般村里的孩子相提并论。
所以想到这一点，风信也决定一改自己以往那事不关己的作风，询问关于罗的事情。
不问过去，就问罗身上恶魔果实的能力。
“……别转移话题啊！”罗面露不满，本来他的注意力还在风信的出身地身上，怎么突然话题就转移到自己身上了？
说起来，他也不愿意直接告诉风信自己的恶魔果实能力——毕竟说起这个，还真会勾起他一段痛苦的回忆。
会让他想起柯拉松的牺牲，会让他想起多佛朗明哥的冷血，会让他自己曾经患上的绝症，还有被人嫌弃的过去……
想到这里，罗拿着小刀的手又忽而瑟瑟颤抖起来。
“……我不是转移话题，只是单纯的好奇。”风信蹲在火炉面前，将柴火扔进去之后，又平静地望向那个正在颤抖的罗：“本来你问的问题，我也无法解答你。”
话说，他那是陷入混乱了吗？提起恶魔果实就让他这么激动？
看来，恶魔果实应该和他过去的伤痛有关系啊。
想到这里，风信的眼眸又掠过一丝意义不明的光，她缓缓站起，又轻启薄唇：“是超人系？动物系？还是说……自然系？”
“我的恶魔果实……”罗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眼神有些混乱，脑海里又逐渐回想起那个冬日的晚上，科拉松将那心型的难吃的果实喂到他的嘴边，逼使他吃下去——
那味道难吃得他想吐，然后发生的事情，他……罗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望着面前那表情平静的少女，终于，他按耐不住了，就满腔怒火地提着小刀冲向风信的所在地，挥刀就砍向她的身体：“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别再问了！”
面对着罗忽然而然的攻击，风信自然是轻易躲过，她左闪右避地任由罗攻击自己，而双眼也并未停止过对他的审视目光。
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伤痕累累的小兽，正在用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抓狂和挣扎着守护着什么。
许久，她终于是赤手空拳地接下了小刀，收紧拳头，不让罗将小刀抽出。
“那要是让你痛苦的话，就别告诉我了。”风信握着小刀，那锋利的刀尖将她的手心刺破，鲜血汨汨地从她手心处溢出。
她早已习惯疼痛，这点小事并不会让她有多少感觉。
但反倒是罗，自从他发现自己忽然就攻击了风信，就颓败地跌坐在地上，并且松开了手上的小刀，眼神凌乱。
而相较于他的暴走，风信只是随手将染血的小刀扔到一旁，就取了干净的纱布绷带将手缠起来：“对你的事情，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
罗微微发怔，又望着女孩那平静的侧脸，只见她白皙的脸庞被火炉橙黄的火光渲染成一个比较温暖的颜色，她轻轻弯腰将那染血的小刀捡起，跳跃的火光倒映在她湛蓝的眼眸当中，让她看起来比平日要更有生气。
“虽然我刚才这样问了你，但其实本来把你救回来时，我对你是没有任何别的想法和期望的，也对你的过去没有兴趣，会特意追问只是因为……”风信想了想，又望向罗：“恶魔果实的能力是会伴随一生的，即使你不愿意，能力今后也会一直伴随着你。”
“所以我才那样询问——”
“因为我觉得，要是你真的想把憎恨的对象杀死……”
“不最少接纳并且学会利用自己拥有的能力，是不可能办到的。”
风信轻轻说着，但语重心长。
“接纳自己，才是变强的第一步。”
“要是你想让我陪你练习的话，就最少先做到这一点吧。”
她的态度也相当诚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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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十三/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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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纳自己，才是变强的第一步…吗？
那天晚上，罗格外沉默地吃完了风信做的晚餐，就很快一个人爬到床上休息去了。
而风信也没刻意搭话还是什么，本来她和罗就是各自生活在同一个空间内的住友，她并不会特意干涉他的事情——在听了她的话之后，不论罗作出何种反应，她也不会在意的。
而让风信有些意外的，是第二天一早，罗就忽而跑到风信的床边，将那披散着一头凌乱银丝的她给叫醒了：“喂。”
“喂。”
“喂！风信！”
听见罗嗡嗡的在自己身边喃喃地叫着自己名字，在床上睡得很熟的风信又不情愿地缓缓睁开干涩的眼眸，她揉了揉眼睛，又望向罗的方向，挑起眉头一脸不悦的。
意思是——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老娘吵醒？
面对着风信那杀意，罗却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反而，他眼神平静，又清了清嗓子将他那考虑了一晚上的话跟风信坦白了：“……关于你昨天问的，我吃下的是手术果实，我从前患了一个不治之症，都是凭那颗果实治好的。”
风信心中妈卖批，这臭小鬼就为了这个把她吵醒吗？因为被吵醒而黑化的她挑起眉头，先是含糊地应了一声压抑怒火，就翻身睡了过去。
而全然不知道自己在生死边缘试验的罗额上青筋暴现，又在心中吐槽，这家伙就这么不在意他的事情吗？
“……别无视别人啊！”
罗作死地伸手就去拉风信——这垃圾家伙，不是她先问起他的事情的吗？！亏他还失眠了一个晚上去思考自己的事情，还愿意将他的秘密告诉她，她居然……罗双眼气成白色倒三角状，那摇着风信的手又加快了速度……
“你给我起…！”
“闭嘴！”
——结果，却是被迎面狠狠地揍了一拳。
“别为了这点事情吵醒我！”
始作俑者风信揍了人，就毫不犹豫地用棉被蒙着自己，而被揍得险些要口吐白沫的罗一愣一愣的望着那个女孩的棉被团，终于是气得双眼一闭昏厥了过去。
嗯，昏倒前他大概就只有一个想法：好气哦。
……
于是，待风信醒来，就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此刻的罗已经在闷闷的吃午饭了——顺带一提，虽然他无端被风信揍了，但他还是顺道给她做了吃的。这是他们家的规则，既然同住，两人总得分担着处理家务。
正值冬天，嗅着客厅那弥漫着的饭香，不愿意离开床铺的风信终究还是被饥饿的感觉主导了，她先是在床上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就慢条斯理地在梳洗后吃起了午餐，丝毫没提起今早的风波。
罗目瞪口呆，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垃圾？
他死命地瞪着她，就期望后者能良心发现。
而他死命的瞪总算是起了效果，正在吃炒饭的风信注意到罗的视线，就缓缓抬眸看去——接着，又发现罗的鼻梁上多了一块创可贴，至于创可贴无法完全遮盖的，则是他鼻子上青紫的颜色。
风信一脸迷惘：“你的脸怎么了？”她记得他昨天脸上还是完好的。
“哈？那还不是你揍的？！就在别人说重要的话的时候！”罗气得直跺脚。
“……难道是今早吗？”风信表情迷惘。
“不然呢？！”罗抽了抽嘴角。
风信沉思片刻，终于是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看来今早的不是梦，她真是被罗吵醒了啊。那看来她还是要提醒他一下才行。
“你下次别吵醒我，我起床气很重的，我下次要是更用力一点你可能会死的。”风信又平静地解释。
“？？？”罗一脸妈卖批，就这样？不道歉吗？？
“唔，你别的地方没受伤？”
“……没有！”
“……啊，我居然只揍了你的鼻子，你还真是很幸运的了。”
“去死！”罗差点被气得当场去世。
风信耸耸肩，又不带丝毫歉意地吃着午餐。话说，罗这家伙做的饭意外的还挺正常的？风信摸了摸下巴，忽而，又用无比认真的表情望向罗：“以后你来做午饭吧，我不想那么早起来。”
“啊？你到底会不会看气氛啊，就不能好好听别人说的话吗？！”罗握着叉子，虽然被她认可自己做饭的手艺心中是有点暗爽，但更多的还是对那家伙对他爱理不理的态度的不爽。
“说话？”
“今早我跟你说的！”
“你说的是手术果实的事情？”
“……原来你有听进去的啊？！”
“嗯，听了。”
风信挖了一口炒饭，又偏了偏头：“所以呢？”
“听了那个，就没有半点感想？”罗皱起眉头，他越来越摸不透风信了，怎么不论对她说些什么，她还是这个表情的？
而风信一口接一口地吃着饭，又同时做出一个沉思的表情。
手术果实吗？确实刚好是一个她听说过的恶魔果实。她从前在研究所的资料上看见过关于这个果实的文献。
“那不是一个挺适合你的果实吗？”想到这里，风信就垂眸平静地开口，随便地说着一些客套说话。
“你听说过这个果实吗？”罗表情一愣，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脸好奇的样子。
“怎么了，你自己还不清楚这颗果实的能力吗？”风信有些错愕。
“因为我得到果实的时候，情况很……”话到了嘴边，罗又猛地住了口。他轻皱起眉头，怎么他在逐渐将自己的事情理所当然地告诉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