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信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比如说是他时常带上她去看的竞技场赛事、赌场宴会、地下会议、甚至无端跟上她去看他人口贩卖的场子、还会偶尔拉上她出去吃饭……
风信承认,偶尔在那个人带领之下,她会感到一瞬间的高兴——因为他给了那样的环境予她发挥,而工作也真的为她带来了一点虚荣和成就感。甚至,她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真是他的下属,她会认真地替他思考某些安排的利弊,而他问她意见的时候,她也会认真地给她提意见。
为这么一个厉害的男人工作,她是真的会感到与他同等的成就感与骄傲。他身上就仿佛有那种让人无法抗拒的毒性,让她经常一不小心就输了给他,却又因他的看重而感到高兴。
但是这些感觉,应该停下来了。
风信望着自己手腕上被多佛朗明哥硬是捏出来的淤青,当那个男人对自己的欣赏转化为别的占有欲,那这段关系就不可能继续。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抚上自己的唇畔,刚才他压在自己身上的触感与余温犹在,叫风信一下子全乱了分寸。
……
第43章 二十二/03
……
伟大航道前半, 曼利内诺群岛。
风信拿着多佛朗明哥给她的邀请函,很轻易就溜进了贩卖场的范围内。说起来可笑, 她连夜回到德雷斯罗萨,从他房间的抽屉里面看见的, 居然是两份邀请函。
——看来他原来的计划是打算同她一起去的。
但现在的她自然是不可能应允,她现在手上的淤青还没痊愈来着。
说起来,风信一路上还设想过自己假若晚了一步回到家族会怎么样……古拉迪乌斯肯定会把她轰成星辰——毕竟她可是把多佛朗明哥的左脑门摁在桌上,接着用他的右脑门上敲碎了酒瓶的女人。
不,不只是古拉迪乌斯,大概是迪亚曼蒂、拉奥·G甚至是托雷波尔都要来追杀她了。多佛朗明哥可能甚至会……让海军刊登她的通缉令,让全世界把她狙击成蜂窝?
风信一遍遍地想着, 又在她想得有点头痛的时候,她身上携带着的传电虫又响了。电话一接通,传电虫就变成了托雷波尔的表情——
“风信!!!!你到哪里去了!!”传电虫夸张地流着鼻涕, 而风信见状,又有些嫌弃地把蜗牛给拿远了一点。
“……曼利内诺群岛, 少主应该知道的吧。”风信垂眸打量着传电虫, 心中又泛起一丝违和感, 为何托雷波尔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还是说多佛朗明哥还没回到城堡?
“你还说多弗!回来我肯定要好好训你!怎么多弗喝高了你不去阻止他?!”托雷波尔激动地说着,风信闻言又有些困惑了,就有些哀怨地问他:“什么我没阻止?我明明……”
“就是说, 你那天晚上直接倒头大睡,看多弗发酒疯也不管……”托雷波尔泪眼汪汪又委屈地说着,他看见多佛朗明哥一个人顶着绷带和纱布回到城堡的时候可是吓坏了差点都折寿了。
而就当风信感觉托雷波尔的理解与自己的经历貌似有点出入的时候, 传电虫那边又传来了奇怪的声音,接着,面前的传电虫,又换上了多佛朗明哥的表情,嘴角上扬得很高。
风信的心头一紧,又听见那个男人意味深长的话声:“谁发酒疯了?我只是摔到了……你说是吗?小姑娘。”
风信没有回应,但约莫猜到了多佛朗明哥的意思,他没有把她的所作所为跟家族成员说,就是为了保住她的地位。
但她却对他这个行为没有半点谢意。
而多佛朗明哥看她没有说话,他就又开口询问了:“对了,我不是说我也要到曼利内诺群岛?你怎么一个人去了?”
“……你知道的。”风信望着面前的传电虫,又平静地回答。
他知道的,知道她为什么要一个人前往曼利内诺群岛,更该知道自己那天晚上对她做了什么,这些都不是他能轻易用谎言覆盖的事实。这样想着,风信胸腔一阵窝火,就随意同他一样撒了谎:“拍卖会要开始了,再见。”
接着飞快的摁断了电话。
另一边厢,多佛朗明哥那边的传电虫进入睡眠,他居高临下地望着那个小东西,并未发怒。反而,他感觉到风信对他的生气,还觉得有点有趣。
小姑娘生气了——那他就等她消气了再把她接回来吧。
他相当一厢情愿地想着,脑海里又回忆着那个与她唇齿相依的晚上。
……
挂断了电话,风信整个人都有点烦躁。
气恼他的无耻,气恼他的假装失忆,还自以为为她好的口吻。
将注意力投放到工作当中,风信又进入拍卖的会场中,那是一个监管审查相当严谨的拍卖会场,就和多佛朗明哥给她的资料那般,其中两个商品是来自那个研究所的,风信二话不说地使用自己的积蓄把孩子买下,就离开场所等待后台职员把她点名的“商品”送到她的手上。
风信检查了一番,确认无误之后,让人把孩子送去群岛其中一个地址,自己就离开了拍卖场。
因为拍卖品被确认卖出,研究所的人肯定是收到了来自她的报酬,如此一来没有商品在手的他们肯定是要离开岛屿了,只是拍卖场的逃生通道通往群岛的四方百面,她要是选错了一个方向,那就肯定要错失抓人的机会。
但幸亏,她刚才已经让随身携带的妖梦偷偷溜进拍卖场后台,并且跟在那个人的身边。
这是风信独有的武器,而且是一般人绝对无法察觉到的术式——都是她从燕子岛上跟莲学来的。这样想着,风信就从地上随意捡起一个石头,先从随身包当中拿出莲特质的颜料在石头上画了一个阵式,灵力奏效,那个吸收了道具灵力的石头凭空悬浮而起,就跟随着妖梦前往的方向赶去。
这还不是风信自己的灵力,因为她老是学不会莲会的招式,所以就从他手上拿来那些可以现拿现用的道具——比如说颜料都渗入了莲的指令与灵力,她的话只要记住步骤找到石头和画上对的阵式就行。
风信的身影在城镇的暗处起动,她就像是一只雪白的猫咪,敏捷地躲过任何人的追踪与视线,轻易就到了远在拍卖场三公里之外的其中一个出口前,那是码头附近的位置,想来都是为了让卖家能随时坐船离开。
只是,“平安离开”,对那两个研究所人员来说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风信一双湛蓝的眼眸在暗处盯着那身上带着妖梦痕迹的男性,他们装扮得和岛屿上的住民没什么分别,看来一切都是为了融入周围的气氛。但这一切对于事前有准备的风信来说,他们两个人的存在要多扎眼就有多扎眼。
她没有多想,视线就像是狙击枪的窥镜一般精准地落在两个人的身上,只看那两个人进入了船舱,下一秒,小腿略一蓄力,她就像是猎豹一般飞快地溜了进去。
船舱的门刚好关上,狭窄的驾驶舱里,就风信与两个研究所的男人。
结果显然而见。
只见风信站在原地和他们对视,在一双湛蓝与两个人的视线撞上的瞬间,她就弓腰瞬身往前,而男人只觉自己面前貌似是有一阵白色光影飞快掠过,自己的面就被人狠狠抓着抬高了,来人的力大无穷,光是指骨的力气就抓得他面部生痛,只是,他还没鼓起力气来反抗,就被人整个人狠狠甩向自己的伙伴的身上。
两个人猝不及防地被摔在一起,只感觉头痛欲裂,还没摸到手/枪,就感觉到自己的腹部再次吃上了狠狠的一拳,内脏传来以人类之躯无法承受的炸裂的痛楚,他们“咕呃”地闷哼一声,就彻底昏厥了过去。
骚动来得突然,结束得也快。
风信望着那两个瞬间就被自己搁到的男人,一双湛蓝的眼眸是毫不妥协的狠戾。
她先是把他们船上的永恒指针一把夺下,又趁着两个男人昏厥的时候,把他们身上放着的东西都摸了出来——研究笔记,钥匙,密码卡,所有的指针,信件,许可证,自己的钱……
风信垂眸望着自己的收获,待那两个人的存在价值都被她掏空了,她攥紧的拳头,又在下一秒变成了手刀的形状。
接着——她手起刀落,瞬间就让身下血泊成河。
……
把那艘无人驾驶的船启动,风信又带着自己的收获回到陆地上。
她用清水洗着自己手刀上的血迹,她又有些憔悴地陷入了沉思。
她是许久没这样做过了——让自己的手沾满鲜血。但为了为自己争取时间,她非这么做不可。因为研究所的人办事都很谨慎,假若一两个研究人员遭遇意外了,他们肯定会发现……而为了自己的存在不被曝光,她不得不抹杀掉那两个人。
她逐渐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又把自己有点凌乱的衣襟整理好,接着,隐去自己身上的战斗痕迹。
她还有事情要做——刚才,她在船上搜索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包括研究笔记与永恒指针,只要有了永恒指针,不论那个岛屿如何移动,她也能够前往那个地方。
只是,她该如何通过哪里凌乱的海流与避过研究所特意放置在周边的海怪与高级海王类生物,又是一个她必须准备好的内容,这些秘诀都写在研究笔记上了,剩下来只要她计算出最佳路线就可以。
然后是里头的战斗力……风信的脑海乱成一团,感觉自己成功往前迈进一大步的她,又在附近的餐馆购入午餐,准备前往她先前准备的住所,和两个她救下来的孩子见面。只是,就在风信快要走到房间的时候,她身上的传电虫,又适时地响起了。
本就有些心烦的风信停下脚步,又接通了电话。
是那个不可一世而嚣张的男人。
“怎样,你的收获如何?”
他掐准了拍卖会结束的时间打给她,就像是,他人就在她附近一般。
风信知道自己拿了他的线索去办事,自己就定然是在那个男人的视线当中,但此刻的她实在不想理会关于多佛朗明哥的问题了,于是,她深呼吸一口气,就对他清清楚楚地道来。
“一年时间早就过了,多佛朗明哥。”
“……我现在,就在这里,退出你的家族。”
她的声音清清冷冷,但落在多佛朗明哥的耳中,却不是那回事。
托雷波尔预示的炸/弹,终于要爆发了。
……
第44章 二十二/04
……
伟大航道前半, 曼利内诺群岛。
驻足在租住的旅馆之前,风信一手拿着传电虫、一手拿着外卖, 口中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相当认真的。
但她如此肯定的话语,落在多佛朗明哥的耳中, 显然就是叫他无法接受的语言,从来都只有他把人赶出去,哪有别人自己说要离开他家族的道理?他蹙起眉头,知道风信这样说很大机会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生气,就压低了声音开导她:“……你没有我的力量,不可能成功的。”
“你错了。”风信垂眸说着,而就在她等候的时候, 旅馆房间里的孩子已经率先把房间打开让风信进去了,她把外卖盒都放在桌面上,又走到阳台处与多佛朗明哥谈判。
“我要找的线索已经得到手了, 我已经不需要再依赖你的力量了。”
“呋呋…小姑娘,你是认真的?你不可能不知道, 你想解放的研究所, 背后千丝万缕, 你以为单凭你一人能够击垮全部吗?”
多佛朗明哥此话一出,风信那端貌似有点沉默——良久,他又从话筒里听见她轻笑的声音。
那个笑声, 带着几分率真,也有多佛朗明哥不明白的无奈。
良久,他听见了。
“……我的确做不到。”
风信垂眸下去, 又把身体往栏杆一靠,望着两个正在乖巧吃着饭盒的孩子,眼神有点柔和:“所以,我也从来没打算做到,我的目标从来只有一所,一所已经很不容易了,我过往尝试了许多遍也接近不了。”
“实际上,现在我心里也没底,即使拿到了通行证,或许我最后还是连那一所的研究所也触碰不了,所以我从来没有决定那之后的事情。”因为视线都落在两个孩子身上,不怎么意识到自己在和多佛朗明哥谈话的风信,一不小心又多说了一点,语气有点感叹:“……我的野心不大,和你不一样。”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这也是多佛朗明哥第一次听见风信说这样关于自己的想法或话语,听着她那有点疲惫却认真的声音,多佛朗明哥感觉自己对于风信这个丫头,貌似更认识了一点。
只是他才刚刚朝着她的方向踏前一步,就意识到那个少女对他敞开的心扉,是基于离别的决定。
她将要远远逃开,就像平常那样,不论是跟随着他还是离开岛屿,都做得毫无痕迹。他知道她真的能够做到。
多佛朗明哥站在自己的书房面前,他手上捏着传电虫,目光投向窗外德雷斯罗萨的风景,从他房间的位置,他能看见码头那人来人往的境况、接着,是海天一色的景致。
他捏在窗台上的指尖收紧,因为过于紧张焦躁,他甚至在自己无意识的情况下,把窗台的边沿硬生生抓出了裂痕。
对,她真的能做到。
不如说从来都是他一厢情愿地以为那个女孩不会跑?
多弗朗明哥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他想起自从半年前开始,她就把那个叫艾迪的孩子送走了,而她之后从拍卖场带来的孩子,她都不会送回德雷斯罗萨,她从来都是一个人回来的。
而她的房间,从来不会留下半点她生活过的痕迹,从来只有他给她布置的家具与衣服。那一夜她一个人离去,连他送给她的旗袍也还在她的床上。
她从来没打算留下,除了最初她说要拿走的线索外,她也一样没拿走,只是他以为自己早已成功把她绑在身边了,对自己太自信,才没发现这些蛛丝马迹。
他这才发现原来她要走,是那么轻易的事情。
被背叛的滋味,叫多佛朗明哥满腔窝火——他知道她没有任何留在德雷斯罗萨的人质,他无计可施,也就只懂得用言语去命令她。
“我只说一遍,你马上给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