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间奏(4)
竹下泉当然知道冥府女神是谁, 她在藤丸立香的故事里听到过这位女神的大名。
梅林的讲述之中，女神埃列什基伽勒显然是一个典型口是心非的傲娇, 所以在金发红眼双马尾的女神以影像形式现界时，她其实并没有多慌张。
只是召唤了一些幽灵过来而已, 她再加上实力强劲的金完全可以应付嘛。
她感兴趣的点在于这个女神的印象只是预先设置好的程序还是有自我意识的精神分身，前者的话需要直接破坏，后者的话……竹下泉朝前走了几步，将手掌举到对方眼前挥了挥，“你是埃列什基伽勒？”
“喂，喂，你干嘛一下子离那么近……这是对冥府女主人应有的态度吗！”
看来是后者。
“我是竹下泉。”她开门见山, 直接道出了自己的目的，“很抱歉打扰了冥土的安宁，但我到这里是为了寻找恩奇都。”
“恩, 恩奇都？！”对方明显是被吓了一跳的样子，整个影像都朝后退了好几步, “你们找那个家伙干什么！我不认识什么恩奇都, 这里没有恩奇都, 我要逐客了！”
欲盖弥彰到这种程度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竹下泉无声叹气，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那么埃列什基伽勒女神, 你认识藤丸立香吗？”
藤丸立香？！埃列什基伽勒的目光一下子就警觉起来，原本朝他们逼近的死灵也停下了动作，“你提他干什么……啊, 我的意思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她的反应让竹下泉意识到了一点——没有御主攻略不了的存在。
“他最近过得不错。”思考过后，竹下泉谨慎回答顺便拍回了金朝她身上戳的手，“但是某方面来说也不是很好。”
她将原因简单说了一遍，埃列什基伽勒顿时严肃了不少，“啊，是这样啊，那我确实有理由放你们进入存放他遗体的地方——但是你又有何理由来证明，你并非敌对呢？”
女神顿了顿，目光在竹下泉的手上停了一下，原本那些停下动作的死灵也毫不客气涌了上来。
竹下泉终于想起来金的存在，一把抓住他的手带他跳出了包围，“你有没有什么攻击方式？有的话快用，先解决这些东西再说！”
“明明是你的谈判没有谈拢惹怒了对方为什么要我来！”口头上如此抱怨，金清理那些死灵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
竹下泉只好在不断射出魔弹的间隙抽空回复，“我这不是在……！而且如果我不分神掩饰生者身份的话，你就没法打了！”
金这才想起来他战斗的时候也没有在这种亡者之地感受到报告中那些人应有的症状。他朝竹下泉道了声谢，异常暴力地抓住一只死灵的骨头架子，从顺时针的方向直接抡倒了一排。
这里的死灵其实也并没有多少，数量上乍然看起来，实则真正打起来都是些看着威风一拳就倒的家伙。
毕竟现在已经不是神代，而站在他们面前的也不是女神本尊了。
埃列什基伽勒的神色看起来慌张而不甘，“可恶……呜……要不是神代消退这里也不是本尊的话……”
“都说了我是因为想要帮助御主才来的……为什么反而你先委屈了啊。”竹下泉费解中带着无奈，“如果真是敌对方，直接就闯进去了，根本不会和你说这么多啦！”
“而且你既然记得御主，那肯定也记得梅林，我和梅林那么像，总应该有点关系吧，问都不问就突然攻击，实在是太没有礼貌了！”
“是很有道理……但是你手上也有令咒，怀疑也是合理的……”与竹下泉的气势相比，埃列什基伽勒心虚了不止一筹。
“而且这点程度的攻击根本算不上什么！”她咳嗽一声，突然大声了许多，“……就当是考验好了，对，没错，就是我这个女主人对你们的考验！你们通过了！”
“这家伙真的是神吗，也太少女感一点了吧……”金小声问她。
“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竹下泉同样以小声回复，“也不要把神想象的那么伟大啊。”
不过令咒……什么令咒？
迟钝到了一定程度的竹下泉这才抬起左手。
手上确实有三枚鲜红的痕迹，也难怪埃列什基伽勒会误认为是想要通过花言巧语来蒙骗她的敌对方。
不过这个令咒是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她怎么没有发现？
竹下泉自认为并没有什么强烈渴求的东西，盯着令咒一时也摸不着头脑。
“我听见了哦！”埃列什基伽勒咬牙切齿，直接打断了梦魔的思绪，“要不是这里并非真正的冥土我一定要好好把你们两个关起来……”
当然，这种程度的话看起来一点威胁力也没有——看起来凶巴巴的女神，实际上根本就是在害羞啊。
梦魔给了深表怀疑的金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毫无心理负担地开口，“考验也已经过了，现在能放我们进去了吗？恩奇都的遗体就在宫殿里面对吧。”
“就算我不想放也无关紧要啦。”埃列什基伽勒撇了撇嘴，“这只是一个在撤离之前的应急措施而已，被触发过后很快就消散了……说起来，你刚刚提到了梅林吧。”
竹下泉点头，并不知道她突然提这个是要干什么。
埃列什基伽勒眼睛亮了亮，“作为放你们通行的报酬，让这片土地暂时开一下花——你能做到吗？”
虽然法则已经消退了绝大部分，但让这篇土地开花在实际操作上还是有一定的难度。鲜花是再柔弱不过的生命了，这里并不具备它绽放的条件。
但是没有谁会忍心拒绝这样这样一位实质上颇为惹人怜爱的少女的请求的，哪怕竹下泉身上并没有花种。
“喂，你别动。”她拍了一下金的肩膀，凶巴巴叮嘱他不要动。
在金满脸的茫然之中，竹下泉在这个男人身上的衣服褶里找到了一些草籽、枯掉的叶片也疑似花种的东西。
在她找出这些东西之后，男人的表情也逐渐从不满变成无奈，“算了算了，暂时不计较这些吧。”
“喂，”他依然管竹下泉叫喂，“这些种子里面，应该有那种夜光花的，你要是能让它开放的话动作快些，趁着天还没亮。”
“啰嗦，这不是在种了吗！”竹下泉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种子用魔力包裹住，将它们与冥界的土壤分隔开来。
然后她催发并复制了这些花，有嫩绿的新芽从地下破土而出，它们呈环装围住了埃列什基伽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花苞。
竹下泉吹了声口哨，于是那些花开了。
花是白色的，在并不算深的夜色中发着淡淡的光芒，存在感无比强烈。
“这些花送给你。”竹下泉冲她眨了一下眼，笑容暧昧，“实际上你比它们加起来还要好看上无数倍，是这片土地上最美的花啦。”
埃列什基伽勒飞快后退了几步。
“可恶……不，不，就算你这么说……真的太感谢了……啊，我的意思是说多谢你的祭品，我会向本体传达这份敬意的。”
短暂的失言状态过后，埃列什基伽勒恢复了原状——只是脸上的红晕可能还要残留很久。
如她所说，她只是一道临时的防御机制，在被激活后很快就会消失。
在她的身体开始逐渐变为金色的颗粒时，她冲着竹下泉笑了一下，比起之前表现出的羞涩紧张来说，这个笑容坦然且安静。
“就当是忠告吧……恩奇都那个家伙，虽然一直看起来是那副温柔安定样子，实际可是像斧头一样锐利的存在……”
“总之……和他打好关系啦最好。”消失之前，冥界女神好像还嘟囔了一句什么。
可惜竹下泉没有听见。
“这就消失了？”金戳了戳她。
竹下泉收回了那些包裹住花朵的魔力，点了点头，“只是类似分身的存在，持续不了多久的。”
“她守护的是谁？”金看起来好奇极了，“你们都的对话我并没有听太懂，但那个恩奇都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比如说你们祖先什么的？”
他的思维简直太发散了，“里面有什么……恩，比较传奇一些的故事吗？比如说他为了拯救谁才会被埋藏在这个地方，而爱慕他的女神一直在守护他……”
“没有，不要问，你好烦。”竹下泉直接拒绝三连，又在金充满了怨气的目光下简单说了一点关于恩奇都的神话故事。
“原来如此，是勇于反抗权威的英雄形象啊。”金一脸天然地感慨，“神话本身也没有在记载上出现过……介意我借用一下这个灵感吗？”
竹下泉摆了摆手，意思是随他怎么开心怎么来，她接近了那座放在现代来看也极为宏伟的宫殿的，一步步踏上了台阶。
此时宫殿内也有人走出来，正从高处往下面看，恰巧对上了竹下泉不经意间的目光。
梦魔的呼吸停滞了一下。
——她看到的是怎样一双眼睛啊。
第44章 间奏(5)
神殿中走出来的可能是恩奇都, 之所以说可能，是因为竹下泉在那双金色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看到。
朝她射来的目光是冰冷无机质的, 好像眼前的是死物与活物都没有分别。目光的主人不是神明，而是薄刃磨得雪亮的利剑, 诸神制造出来的兵器。
寒意一点一点从脚底窜了上来，竹下泉几乎是下意识拔腿就跑。在她扭头的刹那，无数锁链向剑矢一样朝她原本站着的位置射去，在射了个空之后又硬生生调转方向，发动了第二次袭击。
攻击并非针对她一人，而是所有的闯入者。在仓皇逃窜的同时竹下泉大声招呼金小心，同时在锁链袭击的空隙试图寻找击破的方法。
虽然那些锁链的威力巨大, 但到目前为止所做的只不过是普通追击而已，并没有做出主动拦住前路或者是预判攻击的行为。
虽然躲避锁链的过程极为紧张，但比起玩命的程度还早了许多, 更像是不断摆脱身后追兵的跑酷游戏——应该只是某种防御机制而已。
估计在这个防卫机制的能源耗尽之前“恩奇都”都不太可能停下来了，可是竹下泉却觉得在它停下来之前自己这个体力并不算太好的法系就可能先被活活累死。
多精密的防御魔术都没有用, 她曾试图用蹭蹭的防御来为自己换一丝喘息的时间, 但显然在锁链最前端、无坚不摧的尖状物面前都是徒劳。
她可没有那个脸接的胆子。
竹下泉终于明白埃列什基伽勒的那句打好关系是什么意思了。
只是似乎有点晚, 而且眼前的这个恩奇都也不像是可以沟通的样子。
女神可能是不知道还有这一层防御，也许只是因为她先前的不敬与坏心眼撩拨故意没有告知这一点。
……所以他的能源到底是什么，又要多久才能耗尽啊！
从一开始觉得紧张刺激到气喘吁吁苦不堪言, 梦魔连直接放弃的念头都有了。
啊啊，她就不应该来找什么恩奇都。
“快想想办法啊！”耳边是金的喊声，“这个家伙的武器难道是无穷无尽的吗！”
“……我能有什么办法！”竹下泉以同样的大嗓门吼了回去, “明显是处于自我防御的状态啊，难道还得找出来的开关吗？！”
“你为什么不能找……”金缩了缩脖子，一条泛着金光的锁链险险擦过他的脑袋，“锁链的速度越来越快了，总之快想办法啊！”
“要想让他停下来除非本人意识清醒……等等。”竹下泉停了下来，朝金那边跑了过去，“金！你先帮我挡一会攻击……！”
在这样嘱咐对方的同时，她扯住身后一小段锁链，硬生生将它从本体之中截了下来。
如果他们没有办法阻止的话那就召唤恩奇都来不就好了吗！
“……喂，喂，喂！你快点啊！”金在口头上对于梦魔这种没义气做法相当不满，“最多只能一分钟，听见了没一分钟！”
“啰嗦死了，我会尽快的！”竹下泉画召唤阵的手抖了一下，差点画歪，“这种理论上我应该知道但是没有实际操作过的东西我怎么……”
结果金真的只帮她挡了一分钟。
“……我说你好歹也稍微多坚持一会儿啊。”竹下泉丢了个回复系的魔术给他。
召唤阵已经画得差不多了，那一小截锁链也被她丢到了上面。
接下来咒语能不能念对，能不能顺利召唤出来恩奇都制止他身体的暴走……就看脸了。
“再坚持一会儿吧金。”竹下泉拍了拍金的肩，为表诚意，她分出了部分的魔力给对方施加了强化。
力量体系不同，魔术的加持能有多大作用竹下泉本人其实也不太清楚。她推开金，把朝着这边来的锁链引向一边，语调真挚且诚恳，
“一分钟就好，这次是真的一分钟就好~”
外面有金吸引注意力，她通过气息遮断的形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被对方感知到存在。
至于召唤要用到的咒语，事到临头竹下泉才发现她并没有记全。
反正召唤用的魔力充足……咒语这种东西随便念一念就好了吧。
梦魔如此想到，一边注入魔力一边小声嘀咕。
“要是这个破魔法阵没画错的话，我应该能召唤出来你的。”
“……就当是为了拯救世界，恩，其实世界怎么样没有多大关系但是我比较喜欢人类，人类灭绝的话我还是会很苦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