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下泉点点头, “我知道这个，你是诸神创造出来，最初是为了约束吉尔伽美什王而诞生的存在。”
“我本身就是链接天与地、人以神明之间的锁链。”恩奇都冲她笑了一下, “单从现在这样与人类一致的外表很难看出来吧？”
“……”何止是看不出来，简直太有迷惑性了。
“我是为了对付神而创造，但不仅仅限于此——泉见到的我, 实际上是已经濒临损坏的我。”
竹下泉吃了一惊，不仅是因为他口中不太好的现状，还因为恩奇都过于平静的态度。
“我现在是英灵这样的存在，坏掉的不是意识本身而是这具过去的机体，所以并不会产生什么挣扎。”
恩奇都停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表达自己，“因为知道并不会真正死亡，在过去惧怕过的事情，所以哪怕知道会有不好的感觉，却能够坦然相待……很奇怪吧？”
“不，并没有。”竹下泉摇头，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
她觉得这是恩奇都身为人、身为完全自主存在的证据，不过以恩奇都甚至能说得上固执的性格而言，现在说出来会导致他产生某种过激反应也说不定。
还是等以后更加了解一些的时候再下定论比较好。
“一点也不奇怪。”她又补充了一句，难得违心，“换做我我也是这样的。”
才怪，她其实可怕死了。
竹下泉主动叉开话题，“刚刚说道哪？你现在的身体其实是濒临损坏，需要我用魔力暂时修复一下让你待得舒服一点吗？”
“不，不必要，事实上正是因为你持续不断的魔力供应，它办到了在诸神时代都没做到的事。”恩奇都笑着摇头，“特别是当我决定与人类共同前行的现在——”
竹下泉盯住他的眼睛，等待着他接下来将要揭晓的答案。
结果恩奇都只是神秘笑了笑，将在有些乱的刘海拂到耳后，话锋一转道：“总之……关于恩奇都到底有多锋利这件事情，泉到那个时候自然就会知道了。请拭目以待吧。”
意志显然不够坚定的竹下泉直接被美色诱惑，原本那点想要继续追问下去的想法直接散了大半。
比起这个，她显然更关心恩奇都的身体状况，“真的不要紧吗？而且你现在还是用这样的身体战斗——刚刚对付古伽兰那的时候真的没受什么内伤吗？”
恩奇都扑哧笑出声，“不要用这种想把我绑到病床上检查的眼神看我啊，这样真的很奇怪。”
“只是一定程度的老化而已，并不会影响性能发挥啦？”他大大方方将手掌摊开在竹下泉面前，“而且从外表上来看根本看不出来，没有任何影响吧？”
“……败给你了。”竹下泉摆摆手，“这种东西完全可以掩饰的吧……不过既然你对自己完全放心我再管就显得多事了。”
她咂了一下，“总之，如果真的濒临毁坏，我尽力给你抢修回来~”
“不——会——啦——”恩奇都眨眨眼，“比起这种完全不需要在意的事情，刚刚泉的反应才比较值得关注吧？”
恩奇都拖长音调的时候听起来真的很像是在撒娇，但是他本人可能只觉得这样方式比较有趣而已。
被他这么问，竹下泉受宠若惊了一下。
不过什么反应？是指她没有得宠就已经失宠这件事吗？
只是连本人都未必会在意的小情绪而已，竹下泉万万没想到恩奇都居然会很认真地询问她感想心情一类的。
……更受宠若惊了怎么办。
“你刚刚突然摸我脑袋就是因为这个事情呀。”她语调轻且迅速，“不过我真的没有什么？那样只是因为比较惊讶你和始皇帝拥有不错的相性啦~”
危机感和人怂这两点她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恩奇都流露出思索的神色，“原来如此……因为始皇帝是我比较欣赏的对象，最为一个统治者来说他……”
竹下泉有种之前猜对了的微妙感——果然是那种独/裁类型的人格比较吸引恩奇都啊。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浮世绘町到啦。”竹下泉主动握住他的手，“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视觉上并没有，但是这里要比东京其它地方黑。”恩奇都回答，反拉住竹下泉，“是因为妖怪吗？”
“bingo~！”梦魔十分开心，“能感觉到的话就比较好办了——你就当它是妖怪们行动产生的附属品吧。”
“叫什么来着？”她敲敲脑袋，一时想不起来具体的称呼。
“是畏。”有声音突然从她身后响起来，“以及你这家伙，不要总是随随便便用自己的词解释妖怪的历练啊。”
“对，就是畏，畏也是妖怪力量的一个来源……”竹下泉终于想了起来，同时觉得那个带着不爽的声音有点耳熟。
恩奇都戳了一下她，指了指后面，“你说的妖怪在后面。”
“……”难怪听起来耳熟，这不就是奴良陆生的声音吗。
“如果你下次不这么神出鬼没的话我可能会考虑的。”她直接怼了回去，“而且我说错什么了吗？你不用畏？”
奴良陆生翻了个白眼，并没有接过这个话茬，“上次过来是带人类朋友参观，这次又有什么事情？”
“哇哦，你很有自觉啊。”竹下泉嘿嘿一笑，“刚刚的地震有感觉到吗？”
奴良陆生直接提出了质疑，“有，但那个真的是地震吗？”
“当然不是啦~”竹下泉伸出手指在他跟前晃了晃，“是魔术师弄出来的动静，如果不是我身边这位的话，说不定它现在就已经冲到浮世绘町了哦——”
她用手型比了一下古伽兰那的巨大，“像是那种巨大的怪物，冲过来的话很多小妖怪难以幸免于难吧？”
“恩？所以？到底要说什么？”奴良陆生睁着只眼闭只眼，没有任何要上钩的意思。
不过他还是多看了恩奇都几眼，似乎在怀疑竹下泉话中成分的正确性。
看来这刻意夸大情况种话次数太多不管作用了？竹下泉摸了摸下巴，“那我就直接说了，为了整个东京的安全，你们这边妖怪和人类的和谐相处，请务必让手下留意手上有红色痕迹的魔术师。”
“哝，这样的。”她露出手背示意，“当然，图案和这个不同。”
“这样就想让整个奴良组帮忙，未免也太没有诚意了吧？”奴良陆生眼角抽了抽，脸色有些发黑，“而且你都说了是魔术师，这种事情不应该你们自己管？”
“我又不是魔术师，不要你们你们的。”竹下泉纠正他的说法，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小石头丢给他，“材质原因，效果看起来不是很好，不过具体的威力应该还是能感受到的。”
刚刚在恩奇都与天之公牛战斗的时候，她有意用魔术录了一小段作为纪念。
奴良陆生沉默了一会儿，“……你身边这个家伙，真的不是什么品种特殊，实则力大无比的人形妖怪吗？”
竹下泉拉着恩奇都乐不可支，“当然不是，我们恩哥看起来这么柔弱娴静哪里看起来像是妖怪？”
奴良陆生无言以为，索性把话题绕回了正事上，“他们打算召唤这种生物干什么，魔术师内斗？”
“不，是举行以召唤更加厉害的生物为目的，准备将整个东京作为祭品的圣杯战争。”竹下泉摇摇头，“虽然和你确实有点旧怨也干过点那什么的事情……但我不会在这方面骗人的。”
“呵呵。”大妖怪笑了两声，“你居然还知道？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吧？”
“上次也不像是我的风格……喂喂，总会变的吧。”竹下泉感到了一丝心虚。
奴良陆生对她这个态度其实纯粹是她刚来东京不久的时候没事就坑两把对方自找的……但她现在，不是改邪归正了嘛。
“行了行了，我会帮忙留意的。”尽管看起来不情不愿，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顺便那位……恩哥？有空的时候要过来比划几下吗？”
“是恩奇都啦，恩奇都。”竹下泉爆笑，“当然你要是叫恩哥他也没意见——对吧恩奇都？”
可惜恩奇都并没有配合的意思，“恩奇都就好，关于比试的邀请”他看了一眼竹下泉，征求她的意见。
“……往死里揍，不要留情！”
第56章 接机
迦勒底所长的熟人, 藤丸立香口中的二世老师是一早上就抵达东京机场的飞机。他只是个孱弱的魔术师，不排除NFFS会从伏击他的可能, 所以在接机的时候，藤丸立香特地拉上了从者们。
当然, 从者们之中并不包括始皇帝——用他本人的话来说，就是小小的魔术师远远还没有劳烦帝王亲驾接见的资格，让他们这些臣子去就可以了。
在这一点上，竹下泉一开始是想留下来和他打个游戏什么的，她对魔术师没有好感，哪怕藤丸立香再三保证那位埃尔梅罗二世和寻常的魔术师并不一样，她还是没有产生多少好奇。
时钟塔的君主, 哪怕再怎么不同还是会有令人讨厌的成分在吧。而且如果她没有记错，那个什么埃尔梅罗还是时钟塔里面偏向贵族系的那种，光是一想到要和这样的人有所接触她就头疼。
然而始皇帝并不需要她这个连主机游戏都打不好的菜鸡陪玩。
竹下泉是被藤丸立香拖着去机场的, 并在极度不情愿的情况下了见到了埃尔梅罗二世。
怎么说呢，如果不是他身上确实存在魔术回路, 竹下泉简直不敢相信看起来显得疲倦但万分冷静自持的男人是魔术师, 还是时钟塔里那种顶尖的Lord, 一个大派系的掌权人。
就魔术师而言，他简直太平凡太普通了。可是他又有竹下泉之前没有在那些魔术师身上感受到的东西。非要说的话，就是被称作埃尔梅罗二世的男人似乎有两颗心脏两个灵魂, 其中一半属于魔术师，展现出对于真理真实一类的渴求，而另一半则是属于目前已知的人类社会, 被道德法律以及在魔术师们看来毫不必要的怜悯慈爱等约束着。
......这是何等矛盾而奇妙的人啊，尝起来的口感层次也好丰富，简直就和各种口味的混合的彩虹千层一样。
我是不可能对魔术师产生兴趣的......真香！拥有显得矛盾又和谐的灵魂和特质，竹下泉不可否地对埃尔梅罗二世产生了探究的兴趣与欲望。
那什么，御主诚不我欺。
不过哪怕如此，因为过于深刻的固有陈见，让她突然凑过去欢迎，对于他的到来表达欢迎和热情还是不太现实。
迎上去的是藤丸立香，他伸手想要主动将埃尔梅罗二世的行李箱接过来，对方却摇头表示了拒绝。与御主的热情不同，他对御主的态度显得古怪而生硬。
“不用表现这种熟知过后才有的热情。”他表现出了某种拒绝，“我确实从阿尼姆斯菲亚的继承人那边得到了一些资料，对于当下的情况也已经足够了解——但在我的记忆之中并没有你，这点你应该明白吧？”
“啊，这一点玛丽所长之前就和我说过了，我认识的应该不是这个时间线或者说认识的应该是远在未来的您。”藤丸立香好像并不奇怪他的态度，“不过在我心里，您仍然是值得尊敬与信任的对象......您能够帮忙实在是太好了。”
埃尔梅罗二世皱了下眉，依旧是那副冷淡的语气，不过竹下泉敏锐觉察出了一丝尴尬或者说是可称为暴躁的东西。
“那就顺便给你上一课好了，少年。”他如此说着，同时将行李箱交到了藤丸立香手上，然后顺势抓住他的手，“我会来不过是因为利益的交换而已，不要对陌生人抱有太过盲目的信任，哪怕理论上来说你对他异常熟悉也不行。”
“比如这样。”他用了个小小的魔术，藤丸立香感觉身上有电流窜过，尽管很想动弹，但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看着二世又拿回自己的行李箱，大步朝前走去。
“如果我是怀有不轨之心的敌人或者干脆由他人伪装，你现在已经没命了。”
竹下泉跑过去给藤丸立香解开魔术，有点想冲埃尔梅罗二世吹个口哨。
就目前他所表现出来的形象，其实还是挺酷的——而且很明显他在通过唱黑脸的方式让御主提高警惕，虽然是说着打击人的话，但在说话的时候自己也有那么一丝不自然的地方，简直就是那种刀子嘴豆腐心的典范。
“你一直在看那位魔术师——”恩奇俯到她耳边，有点不太能理解，“是因为他是人类的原因吗，还是说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矛盾总是会吸引各种奇怪的注意嘛，特别是对于这种很明显在行动上就体现出来这点的类型。”竹下泉歪了歪脑袋反问他，“恩酱你对他不感兴趣吗？”
恩奇都很大方承认，“作为个体来说确实值得观察和分析，但是一直持续的关注似乎没有必要，唔......”他想了一下形容词，这才非常谨慎地描述道：“刚刚泉感觉很热情，但与对我曾表现出的热情又有所不同，这才是让令人疑惑的点所在。”
当然是因为他看起来很矛盾但同时又有堪称高洁的一面所以意外很好吃啦......对能提供这样的对象见猎心喜什么的，对梦魔来说简直再正常不过了吧。
“这个嘛~当然是因为你可爱但他看起来好吃啦——”对于恩奇都袒露食谱这件事并没有竹下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这种听起来特别奇怪而她也很少主动去提的事情好像在英灵面前很自然就说出口了，也不需要顾及什么。
难道是因为有契约的原因所以不会有那么多顾忌？竹下泉说不准。她张了张嘴，准备详细说明一下以免引起什么误会，恩奇都却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