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中有男有女,而学厨的还是男生偏多,第一个抱住周可可的男同学让她稍稍迟疑了一下,不管怎么说,易寻还在场。
而下一秒她的顾虑就被生生打断,因为他们的热情也同样一分不少地给了她带来的男人,抱完了她,他们竟然又接着去抱易寻。
“……”这下周可可更加傻了眼,甚至有了些惊恐。
她很担心他会抵触与陌生人这样的接触,毕竟是骨子里传统的中国人,不一定能接受得了异国的文化。
其实贝拉也是在刚见面的时候照顾了他的习惯,有所克制,只跟他握了握手。
没料得住这些粗神经的大男人大大咧咧就抱了上来。
周可可回过神,“拥抱仪式”已经结束了。
整个过程中,易寻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感,并且还一一拍过了他们的肩膀。周可可意外地发现,站在这群欧洲人中,他居然才是个头最高的那个。
来不及东想西想,他的手已经平静地牵了过来,带她随众人一起入了座。
一排鸡尾酒被服务生盛上了桌,色彩斑斓各异,冒着晶莹透亮的气泡。
来酒馆自然是要喝酒的。
周可可伸手去挑酒的动作有些犹豫,她看了看易寻,他不动声色,并没有阻止她的意思。
她便含蓄而保守地给自己拿了杯酒精度数相对比较低的莫吉托。
“可可,你拿错了。”坐在对面的一个老同学反应倒是愕然得很,“我还记得你以前经常教我们用薯条跟蓝莓茶混着吃。”
蓝莓茶可不是像它的名字一样小清新的饮料,那是一道相当烈的酒,易寻也许未必听说过,周可可却瞬间破功,结巴了一下:“啊?啊?确定是我吗?”
当然是周可可。
一起在博古斯上课的时候,光是最简单的薯条她就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吃法,蘸鸡尾酒、果汁、冰淇淋……不知道是从哪学来的,也可能只是纯粹在胡闹而已。
但都意外的味道不错,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与土豆不搭的食物。
周可可还处于惶恐中,大家已经纷纷想了起来,叫住服务生,要了大份薯条。
酒馆里的薯条切得粗糙,却炸得酥脆与绵密兼具,热腾腾地端上来,拿在手里还觉得烫手。
周可可偷瞄了易寻一眼。
男人的表情似笑非笑,让人吃不准他的心思。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即使不知道“蓝莓茶”是什么,他也应该已经结合前后语境猜到了大半。
周可可轻咳了一声,将手里的薯条蘸了点面前的冰淇淋,恭恭敬敬地递到他的唇边,在危险的边缘试探。
“你要不要,尝尝看?”
他看了她一会儿,低头吃下。
垂眸的瞬间,她才发现他眼里的笑意其实是真的,并不包含其他的意思。
他摸了一把她的后脑勺:“不要拘束,玩得开心就好。”
-
从酒馆里出来,与大家分别,时间已经不早。
周可可只喝了一杯,但也许是太久没沾过酒的缘故,就是那么一点点莫吉托,已足够让她感到了一阵轻微的晕眩。
易寻起先还只是牵着她的手,走过夜色茫茫的巴黎街头,后来变成了搂着她,脚步也放慢了些。
一盏又一盏的街灯上,偶尔有栖息的鸽子被惊动,扑腾着翅膀飞远。
巴士已停运,他扶她站在亮着灯的广告牌下,给司机打了电话,那边立刻出发了。
挂了电话时,周可可正歪着脑袋靠在他身上,一字一句地读着广告牌上的标语,嘴里叨叨咕咕,反反复复。
那声音渐渐模糊不清,不知道变成了哪个国家的语言,叽里咕噜的,易寻明知道她是醉了说胡话,还是侧过了耳:“嗯?”
距离缩短,她咕嘟的声音变得清晰了一点,只是那内容让人一头雾水。
“戚风的基本法则……配比要准,打发要快,最完美的成品应该是表面没有一丝裂纹……”看来,周可可不是只有一点点醉。
易寻静静听着,唇角不觉牵起了向上的弧度。
“比起戚风,我还是更喜欢拿手指饼干做甜品的蛋糕底,因为口感更丰富一些……”女孩还在继续旁若无人地神神叨叨,“我喜欢手指饼干,喜欢……”
“我喜欢可可。”是易寻靠近了她的耳朵,轻声说了一句,让她一下子静了下来。
街角幽幽吹来微凉的风,拂过额前的碎发,周可可清醒了几分。
她想起自己身在何处,一只手背抬起,抚了抚自己乱糟糟的额头,视线顷刻变得清晰起来。
“Je t'aime。”这个时候,男人喑哑的声音与他温暖的气息一同灌入了耳中。
她听得真切,眨了两下眼,愣愣地转过头。
呼吸在面前的冷空气中化成白雾,弥漫了彼此的脸庞。
很久很久。
“嗯,我也是。”周可可把双手搭在易寻的肩上,踮起脚。
缠绵悱恻的拥吻覆盖了隆冬最漫长的巴黎夜晚。
随着夜色绵延,久久消融不去。
周可可的脚又踮高了些,被易寻倾身微微下压,腰费力地弯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放松了脚弓。
然而不一会儿又忍不住高高踮了起来。
接人回酒店的车赶来的速度很快,在他们身边停了一会儿,又开走了。
拉开长长一段距离才停下,耐心地在那里安静等待着。
第46章 Coco Cool
她醒了酒, 脚步依然不稳, 落下来轻飘飘软绵绵的,像是踩在了棉花团上。
夜风吹凉了脸上的火光, 轻灵地钻进衣领, 周可可丝毫不觉得冷, 坐进车里, 反倒被迎面扑来的暖气烘得又上了色,脸颊两边都是红扑扑的一片。
周可可想这车里真的好热。
以至于她怀疑自己发了烧, 拉了易寻,懵懵懂懂地去找他的额头,挨在一起却判断不出谁更烫。她疑惑而执迷,反反复复地蹭着他的脑袋,听见他捏着自己的手轻笑:“怎么了吗?”
手沿着手捉过来,他将她扳了过去, 啄着她的嘴唇, 牙齿轻轻地咬住, 拉扯。
她无法抵抗,气息被翻搅得混乱,匆忙要抓住些什么, 却从油光水滑的小牛皮座椅上掠过, 抓了个空。
灼人的呼吸吞噬着彼此的理智, 周可可觉得更热了。
再下车的时候,她的脚步也更加不稳,从酒店门口到房间那短短的一段路, 整个世界都是云朵做成的,没有支撑,也没有着力点。
她握紧易寻的手,在一片虚无中,只有他的触感让人还觉得真实。倚靠着这仅存的真实,她得以维持平衡,还能自己走几步,而她并没能走上几步。
出电梯时,就被他一把抱了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房间的灯未开。
影影绰绰,可以看到男人鼻骨的轮廓,唇角的投影,他睫毛扫落,那对漆黑的宝石蒙上清澈的水雾,在夜中间明间灭。
领口被修长的手指解开。
肌肤触到新鲜的空气,温度却不曾降下,她起伏着胸口,长长地呵出呼吸来,微张的嘴唇刚要收拢,他低头就咬在那里。
他喝的也是莫吉托。
莫名的,她觉得那味道比自己的好闻,柠檬,薄荷,酒精,层次分明的清冽感交织在一起,与他滚烫的温度形成奇异的对比。
周可可被他亲得发痒,也害怕。
她难耐地扭动着,找着一个空隙,抬手挡住男人吻过来的嘴唇,声音微喘:“等一下。”
易寻不理。
他用了鼻尖,将那纤细孱弱的手指顶出隙缝,舌尖抵着她的下巴,细细密密地吮吻。
耐着性子,把她一点一点撬开来。
那只手无力地落下去了,哆哆嗦嗦地坠到半空中,抓住了他的肩膀。
“你可不可以……再说一遍呀。”女孩茸茸的睫毛打着颤。
她没有立即如愿。
易寻在她唇上吮了一下,往后退了些,目光灼灼,带着危险的侵略性:“还想听吗?”
“那就……”后面的话与吻混杂在一起,含糊不成调,她却听懂了,羞赧地把眼睛闭上,脸颊上熊熊燃烧起来。
久久未曾熄灭。
忘了是第几次,周可可单薄的肩背发出剧烈的颤抖。
那一双玲珑的蝴蝶骨似乎随时要活了,飞到空中,扑腾着翅膀逃离这阵并存着痛苦的,灭顶的快乐。
易寻覆下去,将她的脸翻转过来,与她接吻。
情话喂入她的唇,她被动地吞咽,化作另一种声音,那音调百转千回,她难耐地低吟出来。
周可可觉得,这天是真的很热,她快要被易寻的体温烫坏。
极度的脆弱中,根本分不清打湿眼角的是汗滴还是眼泪。
太阳从天边升起来,在窗帘后悄悄露过一面,又躲进了密布的云层。
周可可醒时还带着昨夜的愠恼,不满地在易寻的近在咫尺的鼻子上咬了一小口,报复似的把人弄醒了,哼哼唧唧地问他:“几点了?”
她是睡得迷糊,光顾着记仇,完全忘了自己的处境。最后,周可可的衣服还是易寻帮忙穿上的,差点儿赶不上当天的报名。
这趟巴黎的行程,跟她设想中的,好像不太一样。
周可可以为起码会是自己来主导,由她这个在当地留了三年学的人,领着易寻到处吃吃玩玩。
事实这个想法也就是在昨天执行了小半天而已,其他的,大部分都是他来安排的。
是他带着她去交了报名的材料,天色渐暗,也是他带她去吃了晚饭。
被照顾得明明白白的周可可愧疚地抓挠了脑袋,虽然她也很想操心,但是在没有那个力气。
“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当发现车行进的方向不是朝着酒店,周可可把脸凑在车窗上,去看外面飞速掠过的路标。
易寻只是坐在那里淡淡地卖关子:“你可以猜猜看。”
周可可自然猜不着。
直到在一间宁静的独栋小院前下车,他拿出了钥匙,她潜意识里才有了答案。
房子不大,进门就能看见底楼的全貌,那门一开,里面摆满的各种专业的厨房设备让她惊了半天:“这是……”
“我本来还想自己随便买……”
她想的是买几样必要的工具,放在酒店房间配置的厨房里,凑合用就好。
而眼前能看到的,处处都是烧钱的既视感。
该有的设备一应俱有,甚至还有几样十分偏门的高阶器材,周可可在国内都没舍得买过。
即使作为一个烘焙工作室,它的配置都太高端了点,说是一个小型的甜品工厂都绰绰有余。
是个甜点师都会为眼前的一切动心不已。
“我觉得你可能需要一个安静点的环境,就挑了这儿。”易寻牵着她的手,往里走了些,好让她看得更清楚。
“时间有点匆忙,这里刚打扫完,如果还缺什么就告诉我。”他说着,点了一点她的额头,将她从发蒙中戳醒。
“嗯!”她用力点了一下脑袋,仍旧有些幸福得转不过弯来。
“希望可以帮到你……”易寻刚说完这句,她就偏头踮了脚。
“啵啵。”
周可可少有把人亲到找不着北的时刻,从来都是她被易寻亲得晕乎,这回换她抱着他的脖子,乱啄一气。
她轻轻往上一攀,就被他双手托了起来,挂在了身上。
两个人倒是没能亲热上一会儿。
易寻的电话响得突兀,她恋恋不舍地从他身上滑下,目光有些焦灼地看他拿出了手机。
周可可算了一下国内的时间,正值半夜,袁满打电话过来不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难为这个点她还在工作。
易寻倒是沉稳地听对方说完,几句话把抛来的问题作了决策,他挂了电话,再去看周可可时,她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试探:“你是不是要回去啦?”
“那倒不至于。”易寻拍了拍她的脑袋,把她的顾虑打消。
他牵着她沿着楼梯,往上走:“还可以再陪你几天。”
一周后的清早,周可可陪易寻去了机场。
离别多少是令人惆怅的。
她知道银盛那边有多忙碌,这一个多星期对于他而言,已经是尽力能安排出的最长时间。
其实对周可可来说,再长的分离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这一次也可以看作是易寻平常的一次出差。
不过也许是在异国的缘故,让人的心志徒生了脆弱,更容易动摇。
加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与这个男人越来越亲密,她的阈值已经慢慢变低。
车在机场入口处缓缓停下,周可可迟迟不舍得放他下车,哪怕是多留一秒都好。
“那就一起进去吧。”易寻抚了抚她的脸蛋,一手牵了她,一手去推了车门。
他出发的时间已经足够晚,即使一通进了机场大厅,也没能有多出几分钟在一起的时间。
周可可跟在他身边走,送他去VIP通道候机,路上她见着了几对同样是面临离别的情侣,在人来人往的大厅中难舍难分地拥吻。
相比之下,她才发现自己好像是含蓄了点儿,犹豫着要不要也照着来一套。
呆想着,脑门就被弹了一下,易寻拍拍她的肩:“我走了,过些天再来看你。”
周可可愣愣地追上几步:“啊,过些天是过几天?”
她看着他在不远处转过了身,内心忽然平静下来,咧开嘴对着他笑了笑,抬手挥挥:“噢好,我等你来。”
易寻也笑了笑,眼角温柔的弧度让人心醉神迷。
“过不了几天。”他说完,却换了一种眼神,那情绪似是迷惘,怅然若失。
他没再说什么,慢慢转身走了。
闸口前,却停下了脚步。
易寻本来已经要将自己的护照和机票递过去,动作悬在空中顿了顿,还是收了回来。
他快步朝着周可可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