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然不大理人,顶多点下头。
宋岚没好气地看了顾修然一眼:“行啊顾教授,沾花惹草的一把好手。”
只这一眼,她就有点挪不开眼了。
他的眼睛是那种典型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也是一片雾气昭昭,勾人得紧。
觉察到她的视线,他勾唇笑了一下:“好看吗?”
“好看,”她脱口而出,像是被那双眼睛蛊惑了。意识到什么,又赶紧加了两个字,“个屁。”
欲盖弥彰。
她懊恼地往前加速跑着,很快就跑累了。
宋岚停下来,站在跑道边。她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
顾修然停在宋岚面前,垂眸看着她。
她脸上泛着运动过后的红晕,轻轻喘着,胸口微微起伏。她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抬头看她,白皙修长的脖颈拉出一个性感的弧线来,巴掌大的小脸微微扬起,像在索吻。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别过眼去,有点不耐烦地说道:“别这样看着我。”出口才发现声音竟染了一丝沙哑。
宋岚直起腰:“行,不看,说得好像谁想看你似的。”
两个游泳队的队员跑步的时候经过他们面前。
顾修然叫住其中一个人:“陈麦文。”
这人宋岚也认识。
陈麦文停下来,笑着打了个招呼:“顾教授。”又对宋岚笑了笑。
他脸上洋溢着属于青春的色彩,健康、朝气蓬勃。
顾修然点了下头:“这学期开学的时候,你说有话要对我说,后来却一直没来找我,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陈麦文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教练,生怕自己像郭良一样被罚,保持着原地跑的姿势,一边答道:“已经没事了,都解决了。”
“教练吹口哨让集合了,我先走了顾教授,”说着朝队友们挥了下手,喊道,“这就来。”
“陈麦文,”顾修然突然叫了他一声,“你母亲最近还好吗?”
陈麦文回过头来,笑了笑:“挺好的。”说完扎进了游泳队的队伍。
宋岚看着眼前的男人:“看不出来,你还挺像一个大学教授,挺那么回事的。”
顾修然:“不是像,我本来就是一个大学教授。”
宋岚瞥了下嘴:“以前你跟人打架,跟不要命一样。我那时候以为你将来会成为一个街头混混,还担心你走上歪路。”
顾修然看着她:“你比我好不到哪去,抄起砖块就往人头上招呼。”
宋岚恍然想起什么的样子:“哦对,我在,我也在,谁叫他们欺负我妹妹。”
顾修然低低嗯了声,没说话。
宋岚低头,脚尖踩着一颗小石子,来回磨了两圈,停下来。
顾修然一直没说话,只是安静看着她。
宋岚又踩了会小石子,停下来,低声骂道:“宋柔那个笨蛋,真是个傻逼,被人欺负了就知道哭,哭哭哭,笨死了。出了事,什么忙也帮不上,蠢得像一头猪。”
她一股脑地骂完,仰起头,看了着东方已经破出云层的太阳。
阳光倾泻而下,她却转身跑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他站在原地,久久没动。
听着她这样说话,像心尖最柔软的一块被沾着毒液的旧钳子狠狠拧了一下。他甚至能听见血肉皮肤被生生撕裂的声音。
电话响起,顾修然垂眸看了一眼,接通,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杨队。”
作者有话要说: 在网上看到一句话,“所谓爱情不是清晨的吻和傍晚的拥抱,是想要抚摸却又收回的手,是想要碰撞却又闪躲的眼神。”
很贴合男女主现在的感情状态。
最重要的一点,请大家相信,这是一个甜文。
第10章
下午没课,他中午在学校食堂吃完饭就回家了。
他在学校也有宿舍,从大一住校以来就很少回家了。但最近他很喜欢回家。
他把耳机塞在耳朵里,上了一辆公交车。
车里人不多,他坐了个靠窗的位置。
正午的阳光洒在车窗玻璃上,也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可不一会儿,就变得热了起来,这种股子热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他后背很快闷出了一层薄汗,贴在身上,让人透不过气来。
好在很快就到站了,他下了车,步行了十分钟,走进一间小巷子,九福巷。
小巷又老就旧,地上的青石板路又湿又滑,靠墙的两边长了深绿色的青苔。
小巷仅有一米宽,有人在左侧挖了条细细的小水沟,供住在一楼院子里的人倒生活污水。
他经常想不明白,明明水龙头下面就是下水道,她们为什么还是喜欢将水往水沟里倒。
水沟上飘着几片泛黄长霉了的西瓜皮,上面盘旋着几只蚊虫,不时叮在那**发臭的瓜皮上。
他将耳机里的声音调大,加快脚步往前走。
这一带的建筑跟这条小巷一样,又老又旧又臭。
跟这里的人也一样。
住在这里的人分两种,一种是一辈子没本事的本地人,天天伸长脖子等着政府拆迁。一种是外来务工人员,他们也没什么本事。
这一带租金便宜,治安混乱,是小混混打架斗殴,也是穷嫖客烂女支女的天堂。
他抬头看见电线杆子上一张名片大小的小广告。上面印着一个网上下载的衣着暴露的女人,下面是一个糜烂的昵称,璐璐,再下面跟着一排电话号码。
他恨恨地将这张广告撕下来,又反复撕成了无数碎片,扬手扔进了旁边的臭水沟里。
前面是一片院子,门口坐在几个中老年长舌妇,她们没有工作,她们的工作就是在背后讲别人的闲话。
他再次将耳机的音量调大,摇滚歌曲爆炸般地震动着鼓膜,将他与这个肮脏不堪的世界隔绝了开。
那几个长舌妇对着他的背影指指点点,他不用听都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我上个月看见一个老头,都六七十了,还往他家去呢。那么老了,还干得动吗。”
“别说这么老的了,我还看见过一次毛都没长齐的呢。”
“不是说他妈得了艾滋病吗,假的吧,不然怎么还能接活。”
……
他很快走远了,站在一栋五层的居民楼前,抬脚准备上去。
后背的书包突然被一股蛮力抓了一下,他转头,看见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青年混混。
那刀疤是被人从左边眉毛中间砍下去的,斜了一点,眼睛没瞎。眉毛带疤痕的地方却秃了一块,成了一个断眉。
断眉混混皮笑肉不笑道:“哎,有钱吗,给我买包烟去。”
他看了他一眼,抓紧肩上的书包袋子,冷冷说道:“没钱。”
断眉混混抬头看了一眼楼上:“你妈在家吗,让你妈给老子操一顿,抵这个烟钱。”
他攥了攥拳头,挥起手,正要砸过去,被人抓住了胳膊。
是住在一楼的林奶奶,她直把他往自己家里拽,一边担心道:“你又打不过他,回头还得是自己挨揍。”
断眉混混看了他一眼,指了指他的鼻子:“你他妈敢对老子比划拳头,给我等着。”说完往地上吐了口口水。
断眉混混接了个电话,边走边说道:“行了行了,烦不烦,胃出血而已,又不会死人,我这就去医院,行了吧。”
林奶奶倒了杯水,往里面加了两勺蜂蜜递给他:“午饭吃了吗,我做点面条,一块吃点?”
他紧紧握着水杯,杯璧传来的温度渐渐温暖了他的掌心,他抬头,笑了一下:“吃过了。”
林奶奶转身去了厨房,拧开水龙头,却发现不出水,在上面拍了几下,还是不出:“这个水龙头啊,三天两头坏。”
他放下水杯走过去:“我帮您修。”
林奶奶站在一边,一边看他修水龙头,一边说道:“你妈呢,好几天没见她下来了,也不去买菜,怎么吃的饭。”
他低头拧开水龙头上面的盖子:“叫的外卖。”
他检查了一下,又把盖子盖上:“有点麻烦,不太好修,下回我带工具来,您先用洗手间的水龙头。”
说完,拎起旁边的水桶去洗手间接了满满一桶,放在灶台旁边。
“林奶奶,我先回去了,明天过来帮您修水龙头。”
他说完,拎起旁边椅子上的书包,往肩上一背,走出门去。
林奶奶站在门边,叮嘱道:“慢点啊,门口地上滑。”
他一口气爬到五楼,拿出钥匙打开门,对空无一人的客厅喊道:“妈,我回来了。”
下午三点,宋岚从教学楼里出来。
她又被专业课老师骂了,她哪里懂什么财经。好在老师看在她好几年没来上学的份上,也没怎么为难他。
刘小萱安慰宋岚道:“老牛这个人就这样,没事就喜欢骂骂人,你不要放在心上。”
宋岚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没事,人活一世,谁还能没被骂过。”
“你看看杨桐,刚才上课低头玩手机,都被老牛赶到走廊上听课去了,可比我惨多了。”
突然,她的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行啊,背后说我坏话。”
宋岚转头笑了笑:“夸你呢,如此豁达的生活和学习态度。”
杨桐撇了撇嘴:“得了吧。”
刘小萱抱着杨桐的胳膊,开始数落她:“你也真是的,老牛的课上还敢玩手机。”
杨桐边走边说道:“我没玩手机,我高中同学联系我,说已经在来看我的路上了,差不多明天就到了。”
“就是那个,你们都知道的,那个富二代,送了我一车蓝色妖姬的那个。这都两三年过去了,还对我念念不忘,我觉得好烦啊。”
宋岚跟刘小萱异口同声:“吹,继续吹。”
杨桐切了一声:“不信算了。不过呢,也无所谓,我喜欢的人是顾教授。”
空气中传来最后一茬桂花的香气,活泼开朗的女孩笑着说出自己喜欢的人的名字。
宋岚转头看着杨桐,她眼睛完成月牙的形状,脸颊染了点红晕,笑起来的时候有一对小酒窝,清澈的眼睛在阳光下闪着一丝光,从不畏惧。
宋岚有点羡慕杨桐。
刘小萱问宋岚:“依依,你有喜欢的人吗,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什么男孩子?”
宋岚拍了下自己的大胸。脯,捏着黑社会女老大的强调:“老娘自攻自受,不需要男人。”
杨桐贴着宋岚的耳朵,坏笑道:“那,怎么攻,怎么受啊?”
宋岚敲了下她的脑门:“还当代大学生呢,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黄色小废料。”
杨桐捶了宋岚一下,宋岚捶了杨桐两下。
刘小萱只好钻在两人之间,把这俩幼稚的玩意分开。
三人边走边闹,刘小萱突然停下脚步,左手戳了戳宋岚,右手戳了戳杨桐,看着前面说道:“顾教授。”
宋岚抬头,顾修然站在一丛美人蕉旁边。
那明黄色的花开得很努力,一丛比一丛高,一朵比一朵艳,却都不及那男人闲散的一笑。
宋岚朝顾修然走去。杨桐抱着刘小萱的胳膊往食堂走:“柳依依说她跟顾教授没在谈恋爱,你觉得她撒谎了吗?”
刘小萱想了一下:“我觉得她没撒谎。”
杨桐:“怎么判断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