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柔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我姐马上就下班了,我劝你赶紧跑吧。”
孙翘笑了笑:“警察现在都围在别墅那边, 不等我回去是不会回来的。”
她边说边举着刀逼近,脸上的笑容愈发阴森可怕,长长的头发凌乱地披在肩后,像坟地里爬出来的孤魂野鬼。
宋柔往后退了退, 手心脚底冒着冷汗, 声音带了一丝颤抖:“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会赶到。”
孙翘笑了笑, 声音近乎痴了:“没事, 等我把你脸上的皮割下来,变成真正的公主殿下, 他们就不会为难我了。”
“毕竟谁也不能忤逆一个公主。”
她一步一步走近,像哄骗三岁小孩:“乖, 过来。”
宋柔转头看了一眼客厅大门,她刚才准备出门的时候把钥匙扔在了门外,顾修然和赵航他们应该就快到了。
宋柔举起茶几上的一只玻璃杯:“你别过来, 你要是过来, 我会砸死你的。”
孙翘笑着说道:“别闹了, 你又不是你姐。当年网吧里一块玩的那些人,哪个不知道你啊,柔得跟河边的柳树条似的,你能砸死谁。”
宋柔一只手举着杯子,另一只手紧紧握着胸前雨伞造型的吊坠,顾修然送她的弹簧。刀。
孙翘举着刀,刀光被客厅的灯光照得一闪一闪的,刀影照在那张已经陷入了癫狂的脸上。
宋柔狠狠将手上的玻璃杯砸了出去。
孙翘一歪头,轻松躲了过去。
她笑道:“不是说你姐马上就来了吗,在哪呢,怎么没看见她人啊。”
她说完,举着菜刀砍了过去。
--
顾修然一口气跑到五楼,他没乘电梯,怕电梯提示音惊醒了什么人。
他早意识到有问题。
宋柔那个人,不是会在晚上九点半让别人跑过来给她买宵夜吃的人。
很遗憾,他自己现在也是这个别人之一。
他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她那么聪明,不会把自己陷入死局。
地上躺着一把钥匙,他捡起来,打开了门。
一股血腥味扑了过来,房间一片狼藉,地上多处血渍,以客厅中间的茶几为圆心,血流了一地。
宋柔坐在地上,手里拿着那把红色雨伞造型的弹簧。刀,裙子上染了血,头发凌乱,脸上也沾了血。
她眼神涣散,终于在看见顾修然的时候,站起来扑进了他怀里。
这一扑似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软在他怀里,被他抱着才没有瘫倒在地。
顾修然低头检查了一下,看她毫发无伤才放下心来。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把她往自己怀里揉了揉,轻声安抚她:“别怕。”
孙翘从地上爬起来,用带血的手指指了指宋柔:“宋岚,你个贱人,你他妈再装,你装成宋柔,装柔弱骗我。”她手臂和大腿上各被刺了一刀,血都还没有止住。
在她将手上的菜刀砍向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时,她看见她突然勾唇笑了一下,反手就捏住了她的手腕。
此时看着软成一滩水挂在男人身上的女人,孙翘气得险些吐血。
宫斗戏里的奸妃也不过如此了。
顾修然护着宋柔,冷冷地看着孙翘一眼:“你是想死吗。”
孙翘抬头看着顾修然,终于想起来记忆中那个温暖的少年的脸了。她想说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最后喃喃道:“你能叫我一声,公主殿下吗?”
只一声,她的人生就圆满了,她将活在被呵护和宠爱的国度里,永生不灭。
孙翘扔掉手上的菜刀,跪在地上,抬起头来看着顾修然,哀求道:“求你了。”
顾修然垂眸看了地上精神已经陷入混乱的女人一眼:“不可能。”
他的公主只有怀里的她一个人,即使是演戏哄骗嫌疑人,他也不愿意对着别人说出这个珍贵的唯一的称谓。
一阵刺耳的警笛划破夜空,越来越近。
孙翘终于绝望了,她不再挣扎,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转过身去,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我给陆姐的那两万块钱,你们别没收。”
她说完,拖着带血的裙摆朝阳台跑了过去。
“砰--”地一声,地上开出了一片血色的花。
赵航等人已经从警车上下来了,听见身后的巨响,回过头查看。
一身公主装扮的女人趴在地上,血将粉色布料染成了暗红色,她脸朝下,偏着头,眼睛死死睁大,眼球凸出,带着死不瞑目的意味。
她最终也没有成为公主,没有被父母男人宠爱,没有被捧在手心揽在怀里,没能听到那一声属于她的公主殿下。
赵航抬头,看见站在五楼阳台上的顾修然。
他做了个手势,告诉楼上的人,这位公主已经死了。
赵航带人上了楼。
宋柔已经把家里所有的照片都藏起来了。
做笔录的时候,宋柔一五一十地把事件经过讲了一遍,只在关于宋岚的小细节上修改了一下。
赵航坐在餐椅上,看着眼前被孙翘啃光了的玫瑰花枝:“她不嫌苦吗?”
邵其峰:“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不会觉得苦。”
赵航站起来,走到顾修然面前:“老顾,你说她为什么跳楼啊?”
顾修然:“她既然觉得自己是公主,公主又怎么可以被警察押走。”
赵航啧了声:“宁死也要守住自己的幻想,不知道是痴还是傻。”
邵其峰合上本子走过来:“那就是一个精神病,给赵队说得那么文艺,我都快听不懂了。”
他感慨道:“这次多亏了岚姐,要不是岚姐,我们就没有机会从孙翘嘴里得到那么多消息了,尤其是关于火凤凰图章和陶正则的事。”
赵航走到宋柔面前,抬手搭着她的肩膀:“岚岚,辛苦了。”
顾修然脸色不善地走过来,一下把赵航的爪子拍飞了出去。
赵航:“有病。”
现场取证完,一部分同事带着孙翘的尸体先走了,剩下的都是跟宋柔相熟的。
大家在帮她一起收拾房子。
赵航从洗手间拎了一桶水出来,一边拧抹布一边说道:“宋岚,你家里怎么一张照片都没有啊,你们女孩子不是都喜欢拍照片的吗?”
宋柔将桌上的玫瑰枝叶扔进垃圾桶里:“热爱生活的人才喜欢拍照,我不热爱生活,我只热爱美色。”说完转头冲顾修然笑了笑。
邵其峰也问了句:“这么晚了,岚姐你家那个跟天仙一样的妹妹不回家吗?”
宋柔:“她出差去了。”
等收拾的差不多了,已经是深夜了。
赵航一边换鞋一边说道:“宋岚,你明天可以晚一点去市局,好好在家休息一下。”
宋柔靠在门边,开玩笑道:“呦,赵队什么时候这么会体贴人了。”
赵航:“看你这话说的,你航哥不一直都这么温柔体贴吗。”
邵其峰作势要呕,被赵航使劲捶了下头。
顾修然走过来:“要走赶紧走。”
赵航:“你不走吗?”
顾修然:“我当然不走,我家就在对门。”
赵航转头看了一眼对门:“卧槽,你搬家了?”奸诈,太奸诈了!
顾修然点头:“有意见?”
赵航切了一声,带人走了。走之前转头对宋柔说道:“宋岚,说好的,周末我来看你,补一下那个什么摔断腿的慰问。”
一行人离开之后,整个房间安静了下来。
宋柔倒了杯水递给顾修然:“你先歇一会,我洗个澡。”
顾修然握着一杯水,靠在洗手间门口的墙边。
不一会儿,哗哗的水声透过门墙传了出来,他低头喝了口水。
等水声停了下来,宋柔穿着一套白色棉质睡衣走了出来。
她看见守在门口的男人,停下脚步:“怎么不坐着休息?”
他脸色很不好看,眉头锁着,跟刚才把她揽进怀里柔声安抚的人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
顾修然抬眸,目光落在她微湿的长发上,又往下,看了看她光洁白皙的皮肤,她唇边脸颊的地方破了一小块皮。
他走过来,抬起手碰了碰那块红痕:“疼吗?”他的手指带着微微凉意,声音微苦发涩。
宋柔低声:“不疼。”
他转过身:“我疼。”
她慢慢挪着步子,抱着他的胳膊晃了晃:“顾修然,你别生气嘛,我下次不这样了。”
他甩开她的手,气道:“跟我撒娇也没用。”
宋柔绕到顾修然对面,抬着巴掌大的小脸,满眼水汽地看着他,音调拖得又柔又媚:“对不起嘛。”
他垂眸看着她,终于还是没忍住,一把把她揽进怀里。
从他赶来到赵航一行人离开,他还没腾出时间跟她算账。
他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嗅到她身上淡淡柑橘的香味,才觉得怀里的人是完好无恙的。
他的力气很大,她的骨头都快被他捏散架了。
她在他胸前蹭了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身上都没有受伤。”
她低声:“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好不好,以后遇到危险我都躲起来,躲得远远的。”
他低头,在她头发上揉了揉,许久没说话。
他知道,她不好。
孙翘是个干惯了重活,连分尸都能分得干脆利索的人,更何况她手上还举着一把锋利的菜刀。
而宋柔是个连矿泉水瓶子都拧不开的人。
她低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变得很厉害了,一下把孙翘制服了。我以前看新闻说,一个美国老太太带着她的孙女过马路,一辆汽车开了过来,眼看就要撞到孙女身上,那老太太一掌把汽车推开了。听说人在面对危险的时候,求生欲带来的力量可以超出人体极限。”
顾修然垂眸,注视着宋柔的眼睛。她眼神清澈温柔,像山涧缓缓的溪流,有光从上面轻轻掠过。这是他的宋柔。
“宋柔,你是不是很想宋岚?”
这简直就是一句废话,却又是她藏在心底没说出来的话。
宋柔垂头靠在顾修然的肩膀上:“我很想姐姐。”
她的声音很低,像一只受了委屈和伤害的小动物,呜咽着再次出声:“顾修然,我想姐姐了,我很想姐姐,我找不到姐姐了,我害怕。”
怀里低低的呜咽渐渐变成了大哭。
他身上的衬衫被她的眼泪打湿了一片,他抱着她,等她哭累了,再也发不出声音了,他把她打横抱起来,走进卧室,将她放在了床上。
看到她哭,他心里比她还要难受,他恨不能拿把刀插在自己心口上,好让这**的疼盖住那股揪心之痛。
他深知,她郁积在心里的情绪需要发泄,她必须是她自己灵魂的主导。
宋柔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一个白色的毛绒小熊。她哭了一通,眼泪带鼻涕的蹭了顾修然一身。
宋柔抬头:“你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顾修然坐在宋柔床边:“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宋柔闭上眼睛,听着男人温柔磁性的嗓音。
他说:“宋柔,我再次道歉,缺席了你过去的九年光阴,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男朋友了。”
宋柔猛得睁开眼睛,红着脸说道:“你瞎讲什么,我又没同意。”
顾修然帮她把脸颊上的一缕头发撩到耳后:“我姐同意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