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连虎抓起刀子就往宋岚胸口刺:“你敢打听老师,你要杀了我们,看我先杀了你!”
宋岚偏了下身,刀尖没刺到心脏,鲜血顺着刀刃往下滴在地上,魏连虎扔掉手上的刀,捂着头大叫:“宋岚,别逼我杀你。”
宋岚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帮在她身上的绳子,她忍着剧痛抬头看了看魏连虎,她不再提关于那个老师的任何信息,不然那魏连虎真的会杀了她。
宋岚的耐心终于用尽了,她大骂道:“魏连虎,你个蠢蛋,他妈被人洗脑了,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赶紧把老娘放了!”
她骂魏连虎骂累了,开始换个人骂:“赵航,你个傻逼!”
她终于有点理解为什么当年在顾修然转学之后,宋柔一遇到什么事就喜欢骂顾修然了。
那是在你最绝望的时候最想依赖的人。
宋岚自嘲地笑了笑,她怎么会想到赵航那个傻逼。
接下来的几天,魏连虎一直在杀宋岚和不杀之间徘徊。
直到有一天,魏连虎说天气冷了,要回趟家拿秋裤,再去菜市场看看他妈。
宋岚不知道魏连虎为什么对一条秋裤那么执着,冒着被抓捕的风险也要回家穿秋裤。
她想了想,要是小柔或者外婆,这个季节也该让她穿秋裤了,唠唠叨叨地可真是烦人得很。
宋岚冷得蜷缩在地上抱着手臂瑟瑟发抖,她终于能理解魏连虎了,因为此时她也很想穿秋裤。
这个时候小柔应该已经帮她把秋裤从衣柜底层拿出来放在太阳下晒了一遍又一遍了。
魏连虎回家穿秋裤去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之后,一个戴着面具高高大大的长发女人再次出现在地下室门口,她扔给她一张纸条:“念。”
变声器里传出来的声音又尖又细,像婴孩的哭泣又像老人的咒骂,带着令人恐惧的阴冷,像是从修罗地狱里传过来的。
这才是宋岚地狱生活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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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私家农场就是,个人可以出钱买下一间小农场一定期限内的使用权,通常面积都不大,二十平米左右的是主流。
新的农场主可以在农场里养殖动物、种植植物,拥有绝对的使用权。在使用期限内,别的人都没有权限进入,除非得到农场主的同意。
新农场主大多是市里的有钱人,不大会有时间照顾农场里的动植物,他们一般会花钱请农场里的工人照料,等周末再开车过来体验生活。
就跟租房子、请保姆是差不多的。
顾修然赵航和宋柔直奔最偏僻的一家去了。
赵航冲在最前面,走到私家农场的前台,拿出魏连虎的照片问道:“这个人,来过这吗?”
农场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警惕地看了看赵航,这个暴躁的年轻人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人,更不像是会在这里消费的人。
他又看了看站在旁边的一对男女,那对气质倒是很好,像是会有闲情逸致租下私家农场调剂生活的有钱人。
可他们神色看起来很紧张,尤其是那个女人,眉头紧紧锁着,眼睛微微发红,像是哭过。
赵航从口袋里拿出警官证往桌上使劲一拍:“看什么看,赶紧认人!”
农场主吓了一跳,盯着照片看了看,抬头说道:“这个人我知道,在我们这租了间农场。”
赵航忙问道:“哪间?”
农场主犹豫了一下:“这是客人的**,我们不方便透露。”
顾修然看了看墙上的地图:“E区07是吗?”
农场主抬头:“你怎么知道的?”
E区07的位置是最偏僻的,靠着后门墙边。
赵航已经先冲过去了,宋柔跟在他后面跑了过去。
顾修然拿到钥匙跟上。
赵航跑得太快了,他参加市局运动会百米短跑的时候都没现在这么快。
泥土地上凹凸不平,耳边的风呼呼地响,空气中有蔬菜的清香,也有动物粪便的臭味。
他的黑色夹克跑得掉了,也不停下来去捡,一直往前跑。
并不远的距离,却总也跑不到目的地似的,漫长地像隔着前世今生。
他在奔跑中想起第一次见到宋岚的时候,她涂着大红色的指甲油,长长的卷发垂下,穿着一件黑色字母T恤,浅蓝色的高腰牛仔裤,媚眼如丝,走起路来扭腰摆臀的。
警察队伍不可能有这样的人,这一看就是扫黄打非行动中被带回来的失足少女。恰好隔壁二队刚端掉了一个淫窝。
他拦住她的路,语气不善:“哎哎哎,干嘛呢,刑侦办公室也敢闯。”
她并不怕他,往前走了两步,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伸手戳了戳他胸前坚硬的肌肉,勾唇笑了一下:“你哪个,老娘的路也敢挡。”
然后两人在刑侦一队办公室门口打了一架。
这一打就是四年。
宋柔跑得慢,顾修然很快追上她了。
他抓起她的手才发现她早已经泪流满面。
宋柔边哭边跑边说道:“姐姐肯定在这,我能感觉到,她肯定就在附近,她在等我们,可她就快要坚持不住了。”
赵航第一个跑到地方。
E区07是一个小院子带一间小平房,透过锁着的铁门,可以看见院子里种着的白菜。
那些菜没人打理,长得歪歪斜斜,外面的叶子发了黄,躺在地上,与泥土混在一起,菜叶上布满了虫洞,只有中间的芯子是绿的,勉强透着点生命力。
院子里没有饲养任何动物,透着一片死气沉沉。这间小农场的院墙连着外面的大墙。墙不高,成年人从外面攀爬进来并不难。
赵航使劲踹了踹紧锁的大铁门,冲里面大声喊道:“宋岚。”
他爬上墙头,跳进院子,踹开了平房的木门。
房间很小,只有五六平米,一眼可以看见全部。
里面放着两只水桶,水桶里还有半桶水。墙角立着除草的农具,扫院子的大扫帚,一个黑色的农药壶。
墙上挂着一顶土黄色的草帽,那帽檐很宽很大,遮住了墙上干裂的墙皮。
别说成年人了,这里连一个小孩都藏不了。
根本没有藏身之处。
赵航蹲在地上抱着头,她不在这里,她怎么会不在这里,她怎么可以不在这里。
她怎么能这么残忍。
他干哑着嘶吼出声:“宋岚!”这声音像某种野兽的嚎叫,带着痛彻心扉的绝望不甘。
宋岚躺在地上,看了看墙角虎视眈眈盯着她等她死掉就会扑上来啃咬她尸体的老鼠。她觉得自己坚持不住了,她太累也太困了,像是一辈子都没睡过觉。
她已经虚弱地没有一丝力气了,五感退化得像个年逾古稀的老人,看不见听不到闻不到感受不到。
恍惚中,她好像闻到了一股清甜的香气,是从外婆的橘子园里飘过来,妹妹站在橘子树下转头对她笑。
恍惚中,她好像看见阳光穿透黑暗照在了她的身上,温暖得像在腊月寒冬里盖了三条柔软的被子。
恍惚中,她好像听见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宋岚!”
她知道,这是人之将死的回光返照。
她笑了笑,唇角带着柔和的弧度,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赴往死亡的路上,最后听见的竟然是赵航那个傻逼的声音。
她张了张干裂的双唇,她的喉咙里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了,像演着一出哑剧。
“赵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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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航蹲在地上,抬起头看了看赶来的宋柔和顾修然:“她不在这。”这句话像是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宋柔大叫道:“不可能!”
她开始在房间各处翻找:“我姐姐肯定在这里。”
她翻开墙上的草帽,没看见人。她打翻地上的水桶,没见人。掀开农药壶盖,也没看见人。
一个大人自然不可能藏在些小物件里面,可她就是不死心,好像只要找,就能找到。
顾修然站在平方门口,扫了一眼室内:“找暗室或者地下室。”
宋柔开始在墙上各处摸,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一触开关,暗室的门就会打开,姐姐就会笑着从门里走出来。
赵航从地上起来,走出平房木门。
他坐在院子中间,垂着手,听身后房子里顾修然和宋柔翻东西的声音。
下午三点钟,太阳斜在空中,围墙的影子落在一丛白菜上,将整个院子切割成了一明一暗两个世界。
他盯着白菜出神,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站起来在院子各处搜寻着。
白菜收割下来需要储存,菜农们喜欢在院子里挖地窖,他们将白菜萝卜放在地窖里,随吃随拿,可以保存一整个冬天。
赵航走到院子边上的白菜地头,看见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圆形的厚木头盖子。
他跪在地上,耳朵贴在木头上,仔细听下面的声音。
他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自地下传来,像是小动物在啃咬着什么。
木头盖子上挂着一个生锈的锁,赵航抓起院墙边的石头使劲砸了上去。
锁被砸开,木头盖子又厚又沉,下面加了厚厚一层棉花和塑料,是用来隔音的。
他看见一条土制的台阶通向一片黑暗。
赵航转头大喊道:“顾修然!”
他从台阶上下来,因为走得太急,他差点跌倒。
借着圆形入口照进来的那一点光,他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她的脖子被一条铁链栓着,地上的黑色是凝固干涸的血迹。
角落里,一群老鼠在啃噬同类的尸体,即使听见声音受到了惊吓,也依然不肯放弃嘴里的食物。
一只老鼠蹲在她脚边,正试探着去啃咬她的脚踝。
赵航跑过去,一脚将那只老鼠踢飞在了墙上。
老鼠从墙上掉下来,死得透透的,其他几只老鼠很快围过去撕咬起它的尸体来。
赵航跪在地上,颤抖着手触碰地上的女人。
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一个火凤凰的图章滚在她的脚边。
周围一片肮脏和狼藉,而她唇边挂着一抹笑。
赵航将宋岚抱在怀里,她身上很凉,他不敢去探她的鼻息。
黑暗中,他看不清她身上的伤,他不敢摇晃她,他贴着她的耳朵,用生平最温柔的声音说道:“宋岚,求求你,别死。”
第44章
宋柔坐在急救室门外的走廊上, 顾修然坐在她身侧。
赵航蹲在地上, 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术中三个字看。邵其峰等人也守在一旁。
深夜, 抢救手术已经进行八个小时了。
这中间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安安静静地在门口等着。
主刀医生知道,躺在手术台的是一名优秀的人民警察, 她被囚禁了五十天, 靠着坚强的意志留了口微弱的气息。
这位从业多年的医生是见惯生死了的, 什么样的伤没见过。但当他剪开宋岚的衣服, 看见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的时候, 还是被震惊了。
最严重的胸口那一刀看起来是好几十天以前造成的, 因为没有及时处理, 受到了细菌的感染,伤口一半结了疤, 另一半流着脓。
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宋柔捂着心口靠在顾修然肩膀上, 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他揽着她, 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安抚着她。
邵其峰递了瓶矿泉水给赵航:“赵队, 岚姐会没事的, 您喝点水吧。”
赵航一声不吭地接过来,把矿泉水瓶子放在一边, 继续盯着红色的手术中三个字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从一片黑暗中变成黎明前的浅灰色的时候, 手术灯终于灭了。
所有人站起来围了过去, 一起看着走出来的主刀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