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骄阳——张小素
时间:2019-06-17 09:18:27

      赵航做好心理准备,推开病房门进去。
      宋岚靠在靠枕上,她穿着浅蓝色条纹的病号服,长长的栗色卷发垂下,脸色看起来好了很多,嘴唇也透着一点红润。
      因为这点红润,他才觉得她是真的活过来了。
      赵航往前走了两步,脑子一抽:“我谨代表北峦市局、北峦市政府过来慰问英雄。”这一字一顿的,跟在表彰大会念发言稿似的。
      说是来看病人,手上连一束花、一个果篮都没有。他一路风驰电掣地赶过来,没时间去想这些。
      宋柔也学着赵航的官腔:“谢谢市局、谢谢政府。”
      宋岚偷偷翻了个白眼,她掀开眸子看了看赵航:“你谁,我们认识吗?”
      他摸了摸宋岚的额头:“没发烧。”
      宋岚狠狠瞪了他一眼:“少特么对老娘动手动脚。”
      赵航向宋柔投去询问的目光,宋柔耸了下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姐姐就突然失忆了。她猜想,可能是因为某人说的话太欠揍了。
      宋柔出去之后,赵航走到宋岚面前,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宋岚,我是赵航,是你家勇猛帅气无双的队长。”
      “你要是实在想不起来我是谁,我来帮你回忆一下。”
      他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上:“你摸摸这块疤痕,是去年年初的时候,我们一块跟犯罪嫌疑人搏斗的时候留下的。”
      他又用手捧着宋岚的脸:“你说这样好,将来有女人了,摸起来自带挑逗效果。”
      他用掌心的疤摩挲着她的脸:“你觉得怎么样,爽吗?”
      宋岚一把拍开他:“死远点。”她一个没憋住,笑了一下。
      赵航笑了笑:“我一看就知道你是装的,你忘了谁也不会忘了我的。”
      宋岚瞥了下嘴:“赵队您也真是自我感觉良好。”
      她挑了下眉,小声问道:“哎,烟带了吗,给我根烟。”
      赵航从口袋里摸出来烟盒子,拿一根出来,递到宋岚眼前。
      因为这,宋岚决定原谅赵航一进门的嘴贱了,她笑了笑:“我被关在地下室的时候,天天想的就是这口。”
      她正要去拿,赵航捏着烟头在她鼻端停留了两秒就收回去了:“别激动,就是给你闻闻的。”
      “病人抽什么烟。吸烟有害健康不知道吗。”
      宋岚悲痛欲绝:“赵航,你太残忍了,你变了,你不爱我了吗!”
      赵航坐在病床边上,从善如流地接起宋岚的玩笑话:“哪能不爱,爱死了。”
      宋岚靠在靠枕上,抬眸看了赵航一眼,收起了玩笑,认真道:“听说最后是你找到我的。”
      赵航勾了下唇:“朕后宫佳丽三千,每天可是很忙的,你若非要以身相许报答这救命之恩……”
      宋岚抓起枕头砸向赵航:“我的意思是,你特么的,五十天才找过来,老娘差点就坚持不住死在里边了,天天就靠想着等出去了要把赵航那个傻逼拖出来揍一顿这个无比坚定的信念活了下来。”
      赵航爬上病床,跪在床边,把自己的脸凑了上去:“看看看看,老子这张俊脸,你舍得揍吗。”
      宋岚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赵航被踹翻在地上,他也不急着起来,坐在陶瓷地板上,反手撑着地,看了看天花板,又看了看床上的女人。
      他突然开始笑了起来,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看着她:“宋岚,你终于回来了。”
      宋岚看了他一眼:“又哭又笑的,是不是有病。”她说完,也跟着哭了起来。
      她边哭边骂:“赵航你个傻逼,笨蛋,让老娘受那么多苦。”
      “亏你特么还是个刑侦队长,连我跟我妹都分不清,我看你还是别干了,早点腾出位置给我。”
      赵航从来没见过宋岚哭,他一度以为这个强悍的女人是不会哭的。
      他们曾一起被困在森林陷阱里一天一夜,也曾被地狱般的火场重重包围过。甚至有同事牺牲时,她也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她不曾在他面前流过眼泪。
      赵航从地上站起来走到病床边,一把将病床上的女人揽在自己胸前紧紧抱着:“你他妈吓死老子了。”
      宋岚被闷地险些喘不过气,身上的伤口再次裂开,她张嘴咬了他一口。
      他像是不知道疼,抱着她不松手。
      宋岚:“嘶~~你不疼我还疼呢,我伤口裂开了。”
      赵航松开宋岚,低头看了看:“给我检查检查。”
      宋岚大大方方地解开了纽扣,她不怕身体被看光,因为她身上缠满了绷带。胸前被赵航压得渗出了一点红色的血迹。
      宋岚忍着痛指了指赵航:“你个猪队友。赶紧出去,让医生过来换绷带。”
      赵航瞄了瞄宋岚的胸口,切了一声:“又不是没看过,还赶我出来。”
      以前他们一起去酒吧,宋岚穿着低胸小吊带,小半个胸都露出来了,他们贴在一起跳了好几支舞。
      病房门口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长椅,宋柔与顾修然一人坐在一边。
      顾修然想和宋柔坐在一起,他起身走过去坐在她的椅子旁,她赶紧起身去做了病房门口另一侧她刚才坐过的椅子。
      顾修然再起身回到原来的椅子上坐好,宋柔也跟着起来,回到病房另一侧椅子坐好。
      隔着一道门宽的距离,顾修然转头看着宋柔:“我又不能把你吃了。”
      宋柔哼了一声,对上顾修然的目光:“那可不一定。”
      他眼神温柔,早已经将把她摁在墙上欺负的时候露出来的虎狼一般贪婪的目光收了起来。
      像带了一层叫做斯文的美瞳,将败类的一面藏得严严实实。
      顾修然起身走到宋柔面前,他并不坐下,省得她又跑掉。
      他低头看着她,眼神似笑非笑:“就那么怕我吗,嗯?”
      偏这人长了一双桃花眼,天生眉目含情,将那几分坏意演绎地抓人心肝,像被一支羽毛不轻不重地挠着,痒得难受又无从纾解。
      宋柔偏过头去:“我怕你做什么。”
      一想到在病房里的那一幕,他粗重的呼吸声就落在她绯红的耳侧,说着什么我想要你这样浪荡的风流话,她的心跳不自觉地快了几分,身体里有一股陌生又舒服的异样在流淌。
      十一月的天气竟也能这样燥热。
      宋柔恼怒地抬脚踹了顾修然的小腿一下,不知是生他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
      他蹲下来微微抬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她。
      她唇色与方才一样,饱满诱人,泛着晶莹水泽,暧昧的灯光一照,平添了几分摄人心魄的妖媚。
      两人目光对上,呼吸均是一滞。
      宋柔突然不紧张也不怕害怕了,因为她发现,顾修然脸红了。
      她甚至还能反过来像他平时逗她那样逗弄他两句:“顾教授,您脸怎么这么红,是发烧了吗?”
      即使他们都已不再是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青春少年。可她是他的初恋,是他的女人亦是他的女孩。他所有的心动都是她。
      她看见他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听见他说:“宋柔,调戏我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她咽了下口水,喉咙微微发干,声音软得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什么后果?”
      这时,病房门的打开了,赵航走出来:“呦,老顾,那不有椅子吗,怎么蹲地上,不嫌腿麻?”
      宋柔蹭地一下站起来,她红着脸,逃似地跑了:“我进去看姐姐。”
      赵航坐在顾修然身侧,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摸出一盒烟,想到医院禁烟,又把烟盒放了回去。
      他碰了碰顾修然的肩膀:“老顾,你现在一个人住,会不会经常感到孤单和寂寞。”
      顾修然一点也不想理这个人。
      赵航继续说道:“我搬过去陪你怎么样。”
      顾修然看了赵航一眼,一字一顿地说道:“不可能。”
 
      第47章 
 
      晚上七点钟, 政法大学门口的一家面馆里,程蕊蕊从厨房里端出来一碗雪菜肉丝面放在客人桌上。
      这桌的客人是两个大学女生。
      其中一个扎着两条辫子的看见程蕊蕊:“你是政法大学的学生吧, 我看你有点面熟, 下午在阶梯教室上课,我就坐在你后边。”
      程蕊蕊笑了笑:“嗯, 我放了学就在面馆帮忙, 丰富人生经历, 顺便赚点生活费。”
      另一个女生:“你好棒,都会自己赚钱了, 不像我,还只会花父母的钱。”
      她又对自己的女伴说道:“我跟我妈吵架了,她要停我生活费,下个月我要吃土了。”
      两条辫子的女生倒了点醋在面里,抬起头来:“你妈那是吓唬你, 再不济你还有男朋友呢。你男朋友对你那么好, 不会让你饿着。”
      另一个女生:“你男朋友才好呢, 是系里公认的模范老公。”
      饭点上,程蕊蕊很忙,她不断从厨房进去出来,端着一碗一碗的面, 等客人吃完了, 再把汤碗收拾掉。
      她很喜欢听这些大学生说话, 听她们说感情上的事或者学校里的八卦。
      她羡慕她们有这么好的条件可以念书谈恋爱。
      程蕊蕊最近喜欢上了一个男生, 是政法大学的学生, 所以她把自己也变成了政法大学的学生。
      不在面馆工作的时候,她就像一个真正的大学生一样,抱着几本书走进任意一栋教学楼的任意一间阶梯教室。
      那种大教室多是上选修课的,各个班甚至各个系的学生都有,很多学生和学生,学生和老师之间并不认识。
      她身材瘦小,又长着一张娃娃脸,气质乖巧,没人怀疑过她的身份。
      她最喜欢上文学鉴赏课,她喜欢的那个男生也在这间教室上课。
      她时常看着他,又低头在喷了香水的卡片上写下她最喜欢的泰戈尔的爱情诗。
      面馆快关门的时候,程蕊蕊开始打扫桌椅。
      一个流浪汉站在门口,他双手插在袖口里,笑了笑,露出满嘴黄牙:“锅里还有剩下的面吗,天这么冷,可饿死我了。”
      面馆老板看了流浪汉一眼:“怎么又是你,没有没有,你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王兵撇了撇嘴:“我可不是乞丐,我带了钱了的。”说完从布包里掏出来一把零零碎碎的硬币。
      老板看他身上太脏了,还有味道:“我们要关门了,不卖了。”
      程蕊蕊从面馆里出来,手上端着一碗面:“你就在门口吃吧,吃完把碗搁在地上,我们还要用的。”
      王兵走过去,接过冒着热气的一碗面,低头闻了闻,嘿嘿笑道:“排骨面,是牛排,我一下就闻出来了,比女人还好闻。”
      他抬头看着眼前的女人,目光赤luo地在她身上游走着,又闭着眼睛用力吸了吸鼻子:“你身上跟那个女警察的味道有点像,你喷香水了还是吃橘子了。”
      那目光像一团鼻涕一般黏在人身上,将程蕊蕊的好心践踏得一文不值。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没那么多泛滥的同情心,他一边走回店里一边说程蕊蕊:“什么玩意,你还给他东西吃。”
      程蕊蕊转头看了一眼蹲在地上门口吃面的流浪汉:“怪可怜的,今天可是快要零度了,他身上的衣服都还透着风,那个面钱算我的好了。”
      王兵从面里夹出来一块牛肉放在嘴里,稀里哗啦地把面吃完,汤汁喝的一滴不剩,吃好喝好把面碗和筷子往自己的布包里一踹。
      热汤下肚,身体顿时暖和起来了,他站起来,看了看关了的面馆大门,又抬头看了看二楼亮起的灯光。
      他吸了吸鼻子,真香。
      不再是橘子味了,是甜软的桂花味,混杂着女人身体的味道,从二楼窗口飘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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