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骄阳——张小素
时间:2019-06-17 09:18:27

      “你心术不正,为了争家产,在他的烟里放了毒。品,你想毁了他,你是魔鬼!”
      傅慧摸了摸被赵清打红了的地方,大声说道:“那又怎么样,他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爷爷的财产将来全是他的,我一分钱都分不到,一分钱都分不到!”
      又冷笑道:“我周围那些吸过毒的,后来不是死了就是废了,傅翰文也真是厉害,竟然戒毒成功了,婶婶是用的什么方法啊,我教教我朋友。”
      赵清红着眼,掐着傅慧的脖子:“我杀了你这个魔鬼!”
      耳机里传来傅慧挣扎的声音,蒋星星紧张地看了赵航一眼,用眼神询问要不要让卧底警察实施救助。
      赵航摆了下手,表示不用干预。
      果然,赵清主动松开了傅慧,她的声音带着巨大的寒气:“杀了你就太便宜了,我要你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梦寐以求的全部遗产全落在瀚文名下。我诅咒你一生穷困潦倒,染上毒瘾,在毒瘾发作饥寒交迫中被倒塌的房屋横梁砸死。”
      傅慧咳了两声,往后退了一步,大口大口吸着空气,因为呼吸不畅,字句带着断断续续:“你,你这个疯子,疯子。”
      赵清冷冷道:“你最好给我离瀚文远远的,再敢使什么阴招,别怪我不客气。”
      傅慧大声说道:“我不过就问他要了点钱,至于你这样大老远跑来要杀要剐的吗,神经病。”
      赵清:“你说瀚文给你钱了?”
      傅慧没理她,转身走了。
      她转头看了脸色阴沉的赵清一眼,突然想起了年幼的时候,她的这个婶婶不是这样的。
      她的婶婶会做很多好吃的小食给她吃,会给她买漂亮的小裙子。说话做事总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从来也不对人红脸。
      她会在下雨天给躲在小区门口的流浪狗送饭,也会资助贫困山区的儿童念书,是整个家族最善良的女人。
      她错就错在不该生出个儿子让她一分钱遗产都拿不到。
      傅慧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她让傅翰文染上毒品,完全是为了争取自己应该得到的财产。
      再说了,傅翰文后来不是戒了毒了吗,还成了这所著名大学的教授。想到这里,她就更觉得自己没什么错了,要错也都是傅翰文的错,他为什么能那么顺利地戒了毒,为什么没能在堕落中死去!
      傅慧走后,耳机里传来一阵一阵的哭声,那哭声合着风声,呜咽着像是某种动物发出来的悲恸的声音。
      顾修然摘下耳机,那是赵清在哭。
      她一个人哭了很久,并没有直接过去与傅翰文见面。这对警方来说有点遗憾,因为当赵清哭完,耳机里传来啪地一声,窃听器粘性消失,掉在了地上。
      赵航摘掉耳机,惆怅地躺在汽车椅背上:“又是个悲剧啊。”
      至此,已经掌握了一部分线索的警方,结合刚才窃听到的,赵清与傅慧的对话,基本可以把当年的真相还原个七八分了。
      赵航对顾修然说道:“顾教授来说一下吧。”
      蒋星星打开了录音,顾修然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傅家是个十分重男轻女的家族,并准备把所有的家产传给傅翰文,作为孙女的傅慧自然不肯接受,她想利用毒品毁了傅翰文。”
      “傅翰文被迫染上毒瘾之后,赵清开始逼他戒毒,同时,这个消息又不能让家族里的其他人知道,也不能被邻居知道。于是,赵清带着傅翰文去了她曾资助的周园的老家下洼村。”
      “村里每户人家的房屋中间有一定的间隙,不会像城市里,房子紧紧隔着房子,一有点动静就会引起邻居的怀疑。在赵清和周园帮助傅翰文戒毒的时候,下洼村发生了地震,傅翰文的地震中丧生,这样傅家的全部财产就会落在唯一的继承人傅慧名下。”
      “赵清丧失爱子,悲痛欲绝,她恨不得把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傅慧杀了,要不是傅慧,她的儿子不会染上毒瘾,他们就不会来下洼村戒毒,也就不会遇上地震。赵清又觉得杀了傅慧太便宜她了,她要给她最致命的惩罚,她要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阴谋落空,她要让她看着傅翰文健康地活着并继承傅家的全部财产。”
      “于是赵清策划了一切,让周园变成了傅翰文。”
      赵航问道:“这其中,周园的态度是怎么样的呢,甚至有没有可能,傅慧会对真的傅翰文用毒,有没有受到周园的蛊惑,目的是毁了傅翰文,代替他拿到傅家的财产。”
      蒋星星不禁打了个寒颤,赵航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没错,作为一个刑警,我向来都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嫌疑人的。”
      蒋星星想了想说道:“可是,这一切就算是周园策划的,但他不可能掌控地震的发生啊。”
      赵航拍了下蒋星星的大脑袋:“蠢啊,就算没有发生地震,周园也有的是办法让真傅翰文在毒瘾发作中死去。”
      当然,这些都是推测,没有任何事实依据,真相是怎么样的,只能继续往下查。
      顾修然靠在椅背上,看着车窗外面,赵航拍了下他的肩膀:“老顾,你在想什么?”
      顾修然:“在想赵清。一直到真傅翰文在地震中丧生之前,她都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这种人往往有着非常强烈的道德感和自我约束能力,她的转变太突兀了,我怀疑这里面有隐情。”
      蒋星星说道:“会不会是假傅翰文,也就是周园对她进行了教化。”
      顾修然摇了下头:“当时的周园并不具备可以教化别人的能力。促使赵清发生转变的只能她自己。”
      他说完,看了赵航一眼,两人目光对上,赵航明白了顾修然目光里的含义:“你的意思是,傅翰文的死跟赵清也有关系?”
      蒋星星:“赵清一看就很疼爱儿子,她因为儿子的死都快把自己逼成一个疯女人了,她不会害自己的儿子的。”
      顾修然:“是意外。赵清憎恨傅慧也憎恨自己,地震发生之前是她亲手把儿子绑在椅子上或者床头的。地震发生之后,被绑住的傅翰文来不及逃生,赵清和周园想冲进去救人已经晚了。”
      “赵清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任何一个母亲都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带傅翰文去下洼村戒毒的是她,亲手把他绑在椅子上的也是她。”
      “比起傅慧,赵清其实更恨的是她自己。她接受不了,只好把这千倍万倍的恨转移到傅慧身上,虽然傅慧本来就很可恨。”
      蒋星星叹了口气:“可是,谁也没想到下洼村会发生地震啊。”
      顾修然从赵航的黑色别克上下来,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风,就连太阳也被云层遮住了一半。
      教授办公室,傅翰文泡了杯茶递给赵清:“妈,您喝水。”
      赵清一抬手把杯子打翻在了地上,青绿色的茶水泼在深蓝色的地毯上,几片泡开的茶叶躺在一片水渍上。
      傅翰文蹲下,将水杯捡起来,茶叶用纸巾包着扔进了垃圾桶里。
      赵清气道:“你为什么要给她钱,她那种早就该下地狱的人不配得到一分钱!”
      傅翰文洗了下手,抽了张纸巾,在赵清面前蹲下来,帮她把眼角的泪水擦掉:“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我的,但她总来缠着我,这不是什么好事,给点钱也就打发了。”
      赵清大声说道:“他是杀了瀚文的凶手,不许你给她钱,一分钱都不行。”
      傅翰文点了下头:“知道了。”
      他大多数的时候都很尊重赵清的意见。可以说尊重也可以说敷衍,因为他并不太在意傅慧的事。
      比起他即将开始的新生命,傅慧算得了什么,那蝼蚁一般渺小愚蠢的人,不值得他浪费情绪和时间。
      赵清看着傅翰文,脸色依然很差,嘴唇微微泛着白:“你是不是跟当年那个女人接触了。你答应过我,在爷爷去世之前,不能去找陆书燕。”
      她的情绪一直都不稳定,经常会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此时能坐下来好好跟傅翰文说话,就已经算是状态稳定的时候了。
      赵清继续说道:“她会认出来你的啊,要是穿帮了,被人发现你不是傅家的人,那傅家的财产全都会落在傅慧的名下,我就算是死,也不愿意看着她阴谋得逞!”
      事实上,她本来也没打算多活,她之所以没在地震发生之后就随儿子去了,完全是对傅慧的这股仇恨支撑着她。
      赵清看着傅翰文,叹了口气:“你爷爷病重,没多少时间可以活了,医生说顶多半年,你就不能再忍半年吗。”
      傅翰文没说话,他是个极端缜密和理智的人。
      可是人就有软肋,陆书燕就是他的软肋。
      赵清临走时对傅翰文说道:“不要再去接近陆书燕了,她会害了你的。”
      傅翰文不喜欢听这样的话,他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耐烦的表情,这些年他不大回家,一方面是避免与亲戚邻居接触,另一方面是赵清总拦在中间干涉他。
      一开始他没有陆书燕的任何消息,赵清不让他去找人,他与她吵了很多次。直到今年年初的一天,陆书燕出现在了政法大学的教工餐厅。
      他记得那是个中午,天气很好,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外套,阳光下,她全身都在发光。
      她美好而纯洁,她是他最近也最遥远的梦。
      他记得夕阳下家乡开满野菊花的小山坡,景色那么美,而人心那么脏。
      他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宛如地狱,他被吞噬在一片黑暗的沼泽中,周围爬满臭虫、跳蚤、毒蛇、蟑螂和蜘蛛。
      她是照进地狱里的那道光。
      傅翰文回到家,走进浴室,脱掉衣服站在花洒下,水流洒下来,冲刷着他的皮肤。
      他挤了满手沐浴露,使劲在身上揉搓。
      搓得皮肤都红了,还是觉得脏,他甚至能闻到一股**的人渣味,从遥远的下洼村飘来,熏得他险些吐了出来。
      是那些人渣留在他身上的味道。
      是他们造就了他的悲惨,他要洗掉这些味道,他要彻底摆脱过去,让自己变得干净纯洁。
      他将浴缸放满水,倒了一整瓶的沐浴露进去,觉得不够,又倒了一瓶洗衣液,把自己泡在一丛白色的泡沫里。
      他躺在浴缸里,看着白色的天花板。
      就快就完成了,他想。
 
      第75章 
 
      清晨, 阳光透过玻璃窗投射进来, 洒在天蓝色的儿童床上。
      今天是陶维维的八周岁生日,也是他妈妈去世八周年的日子。
      陶正则坐在床边, 深深地看着床上熟睡的儿子, 他怀里还抱着宋柔那条米色的围巾。
      陶正则将那条围巾抽出来,叠好收了起来, 转身回到自己的卧室, 从最里面拿出来一条又小又窄,像是一两岁的婴儿用的粉蓝色的围巾。
      上面用毛线勾着三只明黄色的小鸭子, 鸭爸爸鸭妈妈和鸭宝宝一家,鸭妈妈头上带着一朵雏菊花,鸭宝宝依偎在妈妈的翅膀下。
      这是他的妻子怀孕的时候织的, 说等孩子出生了送给孩子,她摸着肚子, 笑着对他说, 以后每年都要织一条围巾送给他们的宝宝, 婴儿要用柔和的颜色, 勾上温馨的画面。大一点了到了儿童时期就用明艳的纯色系,再大一点到了青少年时期就用素朴的纯色。
      他当时说她傻,外面什么样的没有,买一条就是了, 织围巾的时间还不如用来做她喜欢的化学实验。
      她一边织围巾一边说, 不管是化学实验还是宝宝, 都是她的心头爱。
      陶正则关上衣柜门, 将这条小小的围巾仔细叠好,拿着去了陶维维的房间。
      陶维维还在睡觉,小小的身体跟被子卷在一起蜷缩着。
      他像是做了什么美梦,嘴角弯了弯,露出一对好看的小酒窝。
      陶正则将围巾放在陶维维的枕边,像是冥冥之中的感应,陶维维动了动,围巾扫到了他的脸,他感到痒,抓了抓脸,一把将那条围巾抓到了自己的怀里,又抱着,沉沉睡去。
      陶正则看了一眼围巾上依偎在一起的鸭妈妈和鸭宝宝,起身走出了卧室。
      他坐在书桌前,认真地想了一下今天要做的菜,首先就把陶维维最讨厌吃的青菜排除了出去。
      菜式或者也可以尝试多一些造型,比如企鹅造型的饭团,花朵造型的切片水果等。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秘书打来的。
      秘书在电话里将他今天的行程安排报了一遍,即使是周末,他的工作也很忙,从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都有心理咨询,除去中间做午饭和晚饭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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