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蓝青原本以为事情就此就能结束,他们先溜出去,等到钟寻安闹累了,再回来找梁嘉,治好他的中二症,送他回去念书上学,等他长大了一切都好说。
然而柳蓝青错了。
因为中二症是治不好的。
永远治不好的。
就因为在这个时候,钟寻安说了一句:“儿子都是白眼狼,还是女孩儿好,我女儿从来不让我操心。”
梁嘉瞬间就委屈了:“梁怡她成天虐待我!”
钟寻安不满地说道:“你别老这么说你妹妹行不行?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虐待你啊?再说了,你这么高,这么壮,都是你欺负你妹妹。”
柳蓝青觉得这种不分是非的家长有点过分,正要劝一句,就眼睁睁看着梁嘉游戏机都摔了,没好气地怒道:“是你说不能对女孩子动手的!要不然我早动手揍她了!她有一次直接把我从二楼推下去了!”
他虽然生气,依旧是一副小孩子告状的模样,漂亮的眼睛都红了,委屈地一抽一抽的。
柳蓝青觉得过一会儿梁嘉发现自己一个生气把游戏机砸了,估计更委屈了。
梁嘉说:“最让我生气的不是她把我从二楼推下去让我脱臼了一只胳膊,我生气的是她打完我甚至都从来不会自卫,因为她心里清楚我不会还手的!”
他委屈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快要哭出来了:“男孩子怎么了,生而为男生,这么辛苦的吗?”
柳蓝青;“……”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想笑,但是她笑不出来。
钟寻安说:“那你不会还手啊?你一个男生,被女孩子欺负,丢不丢人呀?”
柳蓝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试图用最温和的语气对钟寻安说道:“你不能既教他不能对女生动手,又教他去还手。”
讲真的,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梁嘉没有长成一个具有暴力倾向的少年,而是长成一个脑袋不好的小可爱,真的已经是自力更生很难得了。
柳蓝青不说还好,一说,钟寻安气急败坏看着她:“你到底站谁的啊?”
柳蓝青:……
原来现在已经开始站队了吗。
她夹在这母子俩中间,愈发的为难起来。
梁嘉本来是个不怎么叛逆的叛逆少年,也就窝在家里,打打游戏,不听人讲话,偶尔发个小脾气,但是好歹不闯祸呀。
这可好,他一下子叛逆到底了。
只见梁嘉一下子跳到了桌子上,用他特有的带着奶气的嗓音选不道:“我受够了!我再也不要在这个家里忍受折磨了!姐姐说的对,你们都是糟糕的大人,我不要长成你们的样子!我决定了,我要去我哥公司工作,我要创造价值!”
柳蓝青一瞬间就傻了。
梁世虽然疼他弟弟,但是平均每天能被他弟弟气死七八回再气得活过来,但是即便如此,还是坚持不懈地疼爱他弟弟,很辛苦了。
柳蓝青试图让他从桌子上下来,伸手去拉他的衣角,小声说道:“你先冷静一下,公司里没有你可以做的岗位,你要不先回去读书充实一下自己?”
梁嘉自信满满地看着远方的天空,又看看他站在一边的妈妈,仿佛未来的期许和现实的残酷交融在一起,一下子让他有了中二的勇气,无比坚定地说道:“我要去寻找妖怪。”
柳蓝青:……
她好像是记得梁世和她说过这孩子十九岁了还相信妖怪之类的……
柳蓝青脑袋里忽然发出了噼啪一声,她仿佛听到十倍年终奖和她告别的声音。
第35章
柳蓝青跟着梁嘉冲到公司十六楼的时候, 梁世还在跟人力部打电话, 柳蓝青甚至听见他讲话:“我觉得我的助理有能力解决这种问题, 我相信她。”
柳蓝青在走廊里听到这句话都快感动地哭出来了。
说真的,一个像她老板这样的人, 冷血,没有感情,或者是尽力扮演一个冷血、没有感情的人设的人,能给她这种程度的全面的信任,真的是难得至极了。
可惜,梁世难得信任一个人,一秒钟不到就被打了脸。
梁世的电话刚放下,忽然发现麻烦已经不是麻烦存在不存在的问题了, 麻烦直接杀到他门口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梁嘉都直接进来了。
梁嘉抽着发红的鼻子,一脸委屈地泪痕, 揉了揉眼睛, 对他说道:“哥!我有事要和你说!”
梁世下意识抬了抬眉毛看向柳蓝青, 一副我不问你, 我就等着你自己说的表情。
那一刻起,柳蓝青经历了人生最漫长的一次眼神交流。
梁世:怎么回事?
柳蓝青:我尽力了。
梁世:哦?年终奖不想要了?
柳蓝青悲伤地用眼神回应:老板,我觉得我再这样下去, 我都活不到年终了。
然而这段的意义过于复杂,她没能完整地传达出来,梁世就解读到她生命危急。
梁世吃了一惊, 他立刻站了起来,走向柳蓝青,问道:“你生病了?”·
柳蓝青费力地用眼神无声的解释着:我没有。
梁世盯着她看了半天,仿佛解读了什么密语似的恍然大悟:“哦。”
梁嘉困惑地看着他哥跟柳蓝青两个人一会儿瞪眼睛一会儿抬眉毛的,疑惑这两个人是不是有什么心电感应,不知道在传达什么不可告人的信息。
梁嘉奇怪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柳蓝青清了清嗓子,没敢吭声。
梁世扯了扯领带,看向窗外。
梁嘉虽然有点傻,要是信了他们之间没有什么那才是有鬼。
梁嘉问道:“你们该不会是正在用什么我无法接受的方式在秘密……沟通吧?”
柳蓝青又清了清嗓子,看向门口。
梁世继续不安地扯了扯领带,松开了衬衫最上面一颗扣子。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三十秒后,一向落后的谢毅终于冲进了屋子,满头大汗地问:“我错过了什么?”
终于,沉默了良久的梁世拧着眉看向谢毅,没好气地问道:“他到底怎么上来的?一楼安保是摆设吗?”
谢毅挠头:“天地良心,这真的没辙啊!”
梁嘉蛮得意地说道:“你们安保打不过我。”
梁世气得都快笑了:“真的?他打不过你?”
柳蓝青在心里想,说真的,安保他很为难啊,老板的弟弟要和自己打架,打赢了肯定不行,小家伙就送医院了,不打也不行,显得他这个保安很不称职,那他还能怎么办,他只能柔弱地倒地,假装自己被老板他弟暴揍了一顿嘛,就这还要被老板怀疑工作能力不行,很辛苦了。
梁嘉终于回归正题,非常正义地对他哥哥说道:“哥,以前你对我说,不管我选择做什么事,你都会无条件地支持我,因为你是我哥,你还记得吗?”
梁世温柔地看着他:“我当然会支持你。”
说完,又补充一句:“在精神上。”
然后,他转过头,没好气地看向谢毅,扬声喊了一句:“麻烦叫安保把他带走可以吗?”
谢毅赶紧叫人去了。
梁嘉说:“可是你说你会支持啊!你说因为我现在就和你以前一样无助又迷茫!”
梁世:“……我没说。”
柳蓝青在旁边听着,心想这好大一个瓜,梁世竟然也无助又迷茫。
梁嘉又说道:“你还说如果有任何可以让我摆脱少年时痛苦的方法,你都会倾力相助的!”
梁世的脸都快绷不住了:“我没说!”
柳蓝青心想原来她的冷血老板竟然还有无限柔情的一面,想不到想不到。
梁嘉悲痛地大喊一声:“哥!”
梁世终于受不了了:“你记性这么好怎么不去考清华北大呢?”
他无可奈何地揉着额头,一面承受着被迫提起黑历史的尴尬,一面被逼无路地焦躁着,末了,只能说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梁嘉坚定地说:“我呀,要去寻找妖怪。”
梁世:“……”
柳蓝青:“……”
刚进门的安保:“……”
安保寻思着自己应该做点啥,但是问题是他啥也不能做。
于是,为了明哲保身,他干脆假装自己忽然缺氧或者是贫血,一个大跌摔在地上昏了过去。
梁世无奈地看着他那病弱如同娇弱少女的员工,一想到自己还得给这种关键时刻没有用的人交社保,就恨得暗暗咬牙。
梁世下意识抓了一下柳蓝青肩膀,他自己甚至都没有察觉到,他的肢体动作正在向别人求助。
梁嘉见他哥哥不愿意理他,又难过地问道:“你不是说有的人生来要做木匠,有的人生来要做医生,而我,我生来要做我自己吗?”
柳蓝青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啊,怎么着难道咱们梁总虽然看起来很高冷很严谨,平时这么文艺这么有诗意的吗?难道他是个表面高冷内心很柔软的……洁癖?
梁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去……你在我公司闯一次祸,我立刻抓了你去见你爸妈。”
梁嘉欢呼一声,大概觉得他终于有跳战他妈的勇气了吧,转身就跑了。
柳蓝青心想时间差不多也该下班了,她是不是也该跑了。
于是,她一点点地挪动,向外门外走。
然而,她还没来得蹑手蹑脚走几步,忽然就被梁世叫住:“你去哪儿?”
柳蓝青被人抓了个先行,有点为难地回头看着身后微微垂头看着自己的梁世:“我觉得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梁世一步一步走近了她,说道:“你的年终奖——”
柳蓝青瑟缩了一下。
梁世后面半截儿话忽然堵在嗓子眼儿里出不来音,半晌,才道:“算了。”
柳蓝青:???
所以她的年终奖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第36章
抱着大概过年没有钱的心, 柳蓝青忧伤地离开了公司, 一边走一边疑惑自己到底为什么找工作要找一个掺和人家家里事的职。
她沮丧地回到了家里, 发现自己虽然大学没少读书,但是竟然真的一点都不会解决人家的家里问题, 最基本的家庭问题都不能解决。
无能!
柳蓝青想到这里,忧伤地开了家里的门。
肖琴正在屋子里等她。
柳蓝青门一开,整个人站在门缝的阴影里,两只手无力地耷拉着,说道:“我一整天没吃饭。”
肖琴:“那你买菜了吗?”
柳蓝青:“……没有。”
柳蓝青坐到屋子里来,拍了拍一身的灰土,看着正精致地敷面膜的肖琴,问道:“你今天一天都干什么了?”
肖琴脸上的面膜还没到时间, 伸手撑着面膜对柳蓝青说道:“我今天干了两件事。一,我去看了画展,我觉得这个画家画的真他娘的好, 我不配画画, 不配学艺术。”
她说着, 又把车钥匙扔到柳蓝青怀里来, 道:“二,我发现你对汽车什么时候会报废有很大的误解。我把你的车送去修了,应该很快就能修好。”
柳蓝青瞪大了眼睛:“可以修好?可是、可是都撞成那样了啊!”
肖琴同情地看着柳蓝青, 忽然伸手拍了拍她的头:“没事,长大就好了。”
柳蓝青:“……”
她连做饭的心情也失去了,只想扒着肖琴难过地讲今天发生的事情, 甚至还想直接哭一场,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往肖琴怀里扑,手机忽然就响了。
柳蓝青盯着手机屏幕上亮起的名字瞅了瞅,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在肖琴面前接,她挪了挪,挪到门口,特意把门关上了,去客厅接电话。
肖琴莫名其妙看着她关门,没好气地喊:“你接谁的电话呢,这么见不得人?”
柳蓝青确定肖琴听不见了,这才接了电话:“老板……”
那头的梁世也没好脾气,劈头就问道:“你老板的电话你这么久才接?”
柳蓝青也不知道怎么回,只能等着他发完脾气。
梁世臭脾气发完了,这才说道:“我们得谈一下梁嘉的事情。”
梁世一贯是平和冷静的性子,此刻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仿佛大乱将至,或是什么灾难降临一般,无比郑重地说道:“绝对,绝对不能让他来公司。”
柳蓝青好像听到他声音里带着颤音儿,严重怀疑自己耳朵坏了。
柳蓝青说:“你不要把梁嘉说的像一场灾难一样——”
梁世打断了她,斩钉截铁地说道:“他就是一场灾难。”
柳蓝青:“……”
她老板这是怕了?
她正要回话,那头的房门被肖琴打开一点,只见肖琴把脑袋从门缝里探出来:“你这么神神秘秘又和谁说话呢?”
肖琴话还没说完,柳蓝青忽然把她的脑袋按回去,咣当一声把门关上了,肖琴没好气的隔着门吼道:“你夹到我的头发了!”
柳蓝青关好门,捂着手机又问梁世道:“那你有什么解决问题的办法吗?”
那头的梁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镇定下来:“当然。”
柳蓝青心想,老板果然是老板,就是不一样,这种她解决不了的办法,老板说解决就解决了,这才是人中龙凤。
谁知道,人中龙凤对她说道:“我得去伦敦躲几天。”
柳蓝青:???
说好的人中龙凤无所不能呢?
梁世说道:“就这么定了,你收拾一下东西,明天我们出发去伦敦。我有一个朋友举办婚礼,我要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