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血之王——卞九欢
时间:2019-06-19 09:21:53

  整个车子里一片寂静。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柳蓝青:“……”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肖逸那个臭小子……
  柳蓝青气得立刻抬起手,啪啪按了那个按钮半天,显然这个按钮就是个幌子,压根儿没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甚至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柳蓝青一下子想起自己刚才过激的反应,脸瞬间就红了,泄愤一般地在那个按钮上砸了一下,无奈地对梁世说道:“我们出发吧 。”
  然而,貌似她刚才砸的那一下过于用力,之前一直被卡住的盒子忽然弹了出来,一个蝙蝠造型的小人忽然从车子的控制台跳了出来,笨重的身子在在弹簧上摇来摇去,发出沙哑古怪且中二的台词的声音:
  “Because I\'m batman!”
  柳蓝青赶忙试图把那个弹出来的盒子按回去,然而这个装置显然不如设想中那么灵活,小人不断摇晃着,发出奇怪的声音:
  “let\'s go!Robin!\"
  柳蓝青无奈地转头看向梁世,试图和他解释自己的失误:“其实………”
  就在这时,她的手不知道碰到哪个开关,小人脚底下的盒子忽然打开,一堆大大小小的纸片从摇晃的盒子里雪花一般地飞了出来,飘得车里到处都是。
  柳蓝青彻底崩溃了,赶忙伸手去捞那些飞得到处都是的小纸片。
  梁世弯下腰,替她捡起来几片,整理好,低头一看,发现小纸片上都画着大大小小的人物肖像,笔触勾勒精致,眼神极为传神,正面侧影背影都有,显然画得用心,那么多小纸片没有一张是重复的。
  画上的人物全部是同一个女孩,纸倒是什么都有,有的是写着公式的作业纸,有的甚至就是课本的空白出,也有质量很好的原木纸,有的甚至是食品的包装纸,仿佛无时无刻不在画这些小东西,有的画的认真,有的画得随心,有的纸片的下角还潦草写着日期。
  纸片上那点小心思,只差从纸上溢出来了。
  柳蓝青满头大汗地把那一堆各式各样的纸捡起来,手忙脚乱地放进原先的盒子里,急忙解释道:“这是我朋友的车……”
  梁世把整理好的那几张纸递给她,微微抬了抬眉毛:“男朋友?”
  柳蓝青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急忙解释:“不是不是……”
  她刚要说是闺蜜的车,目光正好落在最上面那张肖像上,愣了一下,片刻失神后,连忙道:“就一小孩……”
  柳蓝青收拾好小纸片,终于把那个不断嚣张叫着“because I\'m batman”的中二小人塞了回去,无奈地对着梁世挤出一个笑来:“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啊?”
  梁世倒是没多说,既没责怪她,也没多问为什么忽然开来这么一辆车,只给她了一个私立医院的地址。
  柳蓝青都恨死自己了,她开这样一辆车到人家医院去,别人不觉得她疯了才怪,还连累梁世跟她一起丢人。
  那家医院的地址非常之偏,几乎在城市边缘的边缘,柳蓝青一路开过去几乎穿过了整座城市,一路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目光,甚至还有人拿着相机对着她的车牌照。
  梁世让她早上五点出发,显然是不想引人注目,但是现在可好,正好适得其反。
  柳蓝青本来路上想告诉他那辆车的事情,然而她转头去看梁世的时候,见他静静地坐着,将头倚在车窗上,侧面的弧度好看而又温柔,他平时总穿着那种严谨苛刻的西装,现在换了一身运动度,安静起来反倒像个乖巧的孩子。
  耳朵上塞着耳机,仿佛即便是在这样狭窄的空间里也与她隔开来,沉浸在另一个小小的封闭世界里。
  柳蓝青实在是说不出口,她把梁世的车给撞得半报废了,而且她还赔不起……
  柳蓝青想了一下,她唯一能搞到钱的方法就是以前肖琴说让柳蓝青给她当人体模特,画一张□□人体给她十万,柳蓝青那时候还有节操,死也没答应,还被肖琴追着打了好几天质问什么你看不起裸模吗你看不起我的艺术吗之类的,现在想想,钱到用时方恨少,简直恨不得求肖琴给她画这幅。
  这一路开过去简直就像是行刑,梁世不开口,柳蓝青也不敢开口,寂静就像是一座大山,快要把她压垮了。
  柳蓝青原本以为梁世让她秘密去的这家医院,虽然地域偏了点,但是至少设备充足,谁知道她到了才发现,这座医院连停车场都没有,车只能冒着被贴条的风险挤在门口的马路边上,医院外围的墙有好几处都是危楼,上午正是人多的时候,可是这边只有来来往往稀疏的人。
  柳蓝青不敢多问,跟着梁世走到住院部上楼,一路上满脑子都是怎么谢罪,以及她要工作多少年才能赔得起那辆要命的车。
  正在她走神的时候,医院死寂的走廊里忽然响起一个没好气的声音:“把我一个残疾人留在这边守夜,你可真是没良心啊。”
  柳蓝青猛地醒过神来,只见梁世在重症病房前停了下来,病房外头长椅上坐着一个女子,黑风衣黑靴子,气质冷艳得很,只一条腿上露出金属的假肢,在纤瘦的身体上分外醒目。
  女子此刻正翘着腿,抬头看了一眼他们俩,指尖夹着一根烟,挑衅地对着梁世徐徐喷出一口呛人的烟。
  梁世皱了眉,夺过她手里的烟,在一旁的垃圾桶上按熄了,道:“别在医院抽烟。”
  女子骤然被他抢了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又没人管我。”
  她说到这里,美艳的眸子忽然转了过来,一眼落在还在紧张的柳蓝青身上,一下子来了兴致,忽然咧嘴笑了起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凑近了一步,道:“这孩子你是哪儿找来的?”
  她还没来得及凑近了看,梁世忽然清了清嗓子,下意识往柳蓝青身边站了一下,保护似的硬生生隔在两个人之间,挡住了她的视线。
  漂亮女子瞥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不进去看看他?我又不吃人。”
  梁世警告道:“别抽烟,别欺负人。”
  眼看着她点了头,梁世这才转身进去。
  女子对着柳蓝青伸出一只手:“谭薇。”
  柳蓝青下意识愣了一下,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久,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失礼地在人家面前发呆,连忙握住了她的手,道:“对、对不起!”
  谭薇显然已经习惯了她的反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对,就是那个谭薇。”
  柳蓝青不敢低头去看她的腿,赶忙说道:“我真的很喜欢你的……”说到这里,又自觉失言,怯怯地抬头去看谭薇的神情。
  谭薇,半混血的美人,十五岁成名的花样滑冰选手,昔日的冬奥会冠军,惊鸿般的舞姿曾经在国际舞台上昙花一现,却在十七岁的时候出了车祸,失去了一条腿,就此残疾,体坛也再没有任何她的消息。
  很多曾经疯狂喜欢过谭薇的人,多半已经将她忘却了。
  此刻的她显然已经不再如昔日那般年轻,惊人的美貌却是丝毫不减,和柳蓝青介绍完了自己,就又懒洋洋回到椅子上坐下,甚至还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手足无措地柳蓝青坐过来。
  柳蓝青赶紧坐在她的身边。
  谭薇瞥她一眼,又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点上。柳蓝青小声说:“那个医院里最好不要……”
  谭薇说:“没事,这一整楼就这一间屋有人,医院快要搬迁了。”
  她说着,深深吸了一口烟,道:“至于里面那个混球,不会在乎这些的。”
  见柳蓝青没有回答,谭薇挑眉看她一眼,道:“你不知道里面的是谁?”
  柳蓝青摇了摇头。
  谭薇吐出一个烟圈,道:“梁世他老子。疯子一个,在美国人不人鬼不鬼好多年,海|洛因成瘾,酒成瘾,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溜回的国,现在查出来癌症晚期了,没几天活头了。”
  柳蓝青没想到她会和自己说这么多,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说道:“那他应该很难过吧。”
  谭薇歪头一想,道:“难说。那混球当年那么乱搞,谁能受得了他。现在好不容易快死了,估计很多人会高兴吧,也就梁世还送他来医院照顾他,要是他家里知道,怕是现在就给他拔了管送葬了。”
  见柳蓝青始终不开口,谭薇转头看向她,笑着道:“喂,你们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梁世那个臭小子,瞒我们瞒的跟铁桶一样……”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正赶上梁世从病房里出来。
  柳蓝青赶忙道:“我、我们没有关系的,我是梁先生的助理。”
  谭薇登时被烟呛了个够呛。
  她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你们没……”
  这时,她身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不是让你别抽烟、别欺负她吗?”
  谭薇登时脖子一缩,一转头,梁世黑着脸站在她身后。
  谭薇看看他,又看看柳蓝青,又转过头回去看看梁世,手上的烟都惊得掉了。
  半晌,她才恍然大悟,也不知道明白了啥,伸手指着梁世道:“原来你……”
  梁世一把拉起坐在她旁边的柳蓝青,道:“走了。”
  谭薇瞪大了眼睛:“你把我一个残疾人丢在这里继续守你老子?你还有没有人性?你好歹把小姑娘留给我啊?”
  梁世拽着柳蓝青,头也不回道:“给你买点饭就回来。”
  柳蓝青还不忘转头去看谭薇,道:“谭小姐,我……”
  梁世手上的力道骤然加大,没好气道:
  “你别跟她讲话!”
 
 
第11章 
  天已经亮了。
  阳光照在医院侧面爬满了爬藤的墙上,藤蔓的绿配上褪了色的铁锈红,显得这里氛围有点凄凉。
  柳蓝青手里拿着一杯热咖啡,陪梁世一起坐在花园的石椅上,不知道说什么好。
  事实上这里已经说不上是花园了,医院外的花坛久未经打理,现在只是荒草丛生的集中地而已。
  梁世沉默地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杯咖啡,杯子里的液体刚才洒了出来,沾在他白色的手套上,现在已经干透了,他还没有注意到。
  柳蓝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不安地把手里那杯滚烫的咖啡不断换手拿着。
  梁世不知道发呆想着什么,眼看他手里那杯咖啡越来越斜,马上就要从手套之间滑下去了。
  柳蓝青鼓起勇气,打断了他的深思,对他说道:“你一定很难过吧。”
  她说完立刻就后悔了。
  她这算是什么安慰的话,对着一个很难过的人问他你一定很难过吧,柳蓝青恨不得把自己塞到眼前那个生了锈的下水道盖子下头去。
  谁知梁世腰背猛得挺直,下意识转过头,一脸坚定地望着柳蓝青,固执地说道:“我没有。”
  那语气神色,与他当初说“我洁癖其实也没有很严重”的时候如出一辙。
  柳蓝青有点被他这个举动可爱到,攥紧了手里的杯子,小心翼翼地说道:“他肯定会好转的,你不要太担心……”
  梁世条件反射地回答完刚才那个问题以后,又蔫下来,摇了摇头,遗憾地说道:“不,他死了才好,我刚才在想葬礼的事情。”
  柳蓝青:“……”
  梁世说到这里,声音变得低了一些,嘲讽地笑了一下,说道:“我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躲开家里,去美国找他,那时候我才发现他真是把自己搞得一团糟。事情有的时候很奇怪,他喝醉了或是磕嗨了的时候,会来敲我的门,像个孩子似的站在我门前脆弱地哭着,说他很愧疚这么多年没有尽到父亲的义务,说他对以前所有的事情感到抱歉,并且想要弥补自己的过错。一开始我还相信他,后来我发现一旦等他清醒了,他又是以前那个混球了。”
  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柳蓝青一眼,伸手抓了抓自己的手腕,无奈地笑笑:“一直自顾自和你说这些枯燥的事情,你其实很烦吧……”
  柳蓝青立刻道:“不,相信我,深有体会。”
  见梁世困惑地看着他,柳蓝青耸了耸肩,说道:“我母亲喝醉了以后把自己搞进局子至少三次,最严重的一次她被关进去三年。她倒是经常戒酒,戒了至少有十年了,现在还没戒掉。”
  梁世忽然笑了起来:“我父亲每年都会信心满满地进戒毒所,但是一到三个月的时候他就会跑出来,到现在都在服用美沙|酮。”
  他们仿佛找到什么难得的话题似的,难得地头一遭聊了起来。
  柳蓝青说:“我小时候母亲总陪我玩游戏,怎么穿过铃铛不发出一点声响,每次我做到了她就会特别高兴地为我骄傲,后来我发现她只是在教我怎么从别人身上偷到东西。”
  梁世说:“有一次我过生日,他送了我一盆植物,我真的好高兴他送我礼物,一直很小心地照顾那盆绿植,小心翼翼地给它浇水,又每天搬它去晒太阳,给它换土施废料,把头当成我的好朋友。后来我发现那是一株大|麻。”
  他们竟然朋友一样地聊了起来,不断讲着发生在童年时候各种各样奇葩的事,柳蓝青给梁世讲她们怎么在棋牌室里赢了很多钱在最后被人发现出千,梁世给她讲他们如何在洛杉矶街头躲警察,他们聊了很久,甚至忘记时间,直到谭薇站在医院楼上对着他们吼:
  “你们两个混蛋彻底把我忘了是吧!梁世!你个小混蛋!你把我一个残疾人丢在重症门口守你家的老混蛋!”
  柳蓝青这才发现她手里那杯滚烫的咖啡都已经凉透了,太阳已经升到老高,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
  他们两个坐在楼下,彼此对视了一眼,忽然一起开怀大笑起来。
  谭薇站在楼上,被他们两个气到七窍生烟,道:“你俩别动!别动!就坐在那儿!等着我下去打人!”
  说完,没好气地调转头,大概是冲下来打人了。
  柳蓝青忽然清醒,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一下子紧张起来:“你不会炒了我对吧?我保证你的手表绝对不是我偷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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