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微微一愣，心道，不愧是秦峥的兄弟啊，笑起来的样子是真心好看。
至于秦峄那些讽刺的笑、假笑、嘲笑之类的，沈若轻并不认为那是笑。
当然，还是她的秦峥笑起来更好看些。
而秦峥，看着秦峄的笑容，也会心一笑。他抬起右手，伸到秦峄面前。
秦峄看了一眼，便也抬起右手，在众人的目光下，坦然交握……
沈若轻看着他们兄弟握手言和的模样，觉得这一幕真是美好。
她站到肖宣旁边，道：“前辈，我感觉他们这样是真的挺好的！”
肖宣点头，不置可否。
沈若轻忽然道：“我决定了，等我回去就去晋江开篇文，然后把这段经历写下来。”
肖宣点头，道：“可以，加油。”
沈若轻笑了下，忽然听见肖宣道：“时间快到了，走吧！还要去一趟其他地方。”
沈若轻于是把秦峥拉了回来，“该走了。”她看了眼太子，注意到他脸上的刀疤，道：“我这里有去疤痕的药，你要不要？”
秦峄拒绝了。
沈若轻有些奇怪，“为什么？我听说你们这里破了相的不能当皇帝，当上皇帝也会受到非议。”
秦峄不屑道：“规矩既然是人定的，我就能改了。我看谁敢说一个不字。”他扫了一圈，所有人都目光闪躲，不敢与新帝对视。
沈若轻心道，行吧，省了一瓶药。看时间不多了，她笑道：“告辞。”
秦峄看了她一眼，隐约觉得这或许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目光里终于带了些温度，一贯阴鸷的眉眼似乎也舒朗了些，点头，“嗯。”
后来，当他在午夜梦回时知晓自己的心意后，时常后悔，那个时候，应该和她多说几句话的。
沈若轻身上没有带飞行贴士，但是戴了个力量加持器，她坐上月牙飞行器，然后拉着秦峥一起飞到了楼阁一层，站在那片托着楼阁的白云上。
肖宣回到二层启动系统，众人便聚在庭院当中，看着那座仙家楼阁越升越高，越飞越远，还有人追着跑出了护国寺，直到看到那栋楼阁在渐渐亮起的天空中化作了一个小点，消失不见……
看着那栋悬在空中的华美楼阁消失，护国寺一时陷入静谧当中。
八皇子羞愧地走到秦峄跟前，“对不起，三哥，是我错了。”
五哥和三哥相处的时日短，却能这样信任他，而他从小受到三哥诸多照料，却不信他。
秦峄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抬起手里的刀。
八皇子吓得闭上了眼睛。
叮当一声，是刀刃落地的声音，八皇子悄悄睁开一条缝，就看见秦峄扔了刀，然后一拳头揍到了他脸上。
八皇子被打得倒退了好几步，右脸一片火辣辣的疼，却不敢吱声。
“原谅你了。”
忽然听到这句话，八皇子愣了愣，然后看着远去的秦峄，肿起来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下一刻又疼得嘶了一声。
***
天亮了。
秦峥自从被拉着站上那片白云后，就小心翼翼的，仿佛连路都不会走了。
脚下一片绵软，如同踩在棉被上，他被沈若轻拉着，走进这栋立在云上的楼阁中，才发觉这里头远比下面看到的要大上许多，里头还有三个房间，一应布置，无处不精巧细致，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布色有些冷清了些，一样望去，不是纯白色便是玉白色，唯一有些生动的则是一层圆桌上一瓶红色的花。
肖宣戴在手上的通讯器亮了一下，便回房看讯息去了，让他俩不要来打扰。
沈若轻见秦峥精神很好，一点也不困的样子，便找了两个抱枕，拉着他坐在了楼阁外面，也就是那片拖着楼阁飞行的“云”，两人坐下来一起往下面看。
眼看着地面越来越远，起先是人越来越小，后来连屋舍也成了小小的一个点，再后来，山川河流皆映入眼帘……秦峥从来没有从那么高的地方俯瞰大赵，一时间心中激荡不已，充满豪情。
“感觉怎么样？”沈若轻笑着问他。
秦峥道：“很好。”
沈若轻靠在他怀里，道：“这有什么，等你去了我的家乡，我带你看遍比这好千倍万倍的风景。”想了一下，她继续道：“不过你要是想念这里了，随时可以回来。反正坐飞船，进行空间跃迁的话，来回也就半个月的时间。”
听到这话，秦峥低头，认真地看着沈若轻，不确定道：“我……我真的可以去吗？”
沈若轻知道他对之前的事还有些阴影，笑道：“当然可以呀！肖宣前辈有特级进化剂，等你服下去之后，体质很快就能提升，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就可以跟我们一起走了。”想了想，她道：“这个过程大概要几天的功夫吧！我们先去宁州，帮你把事情解决，然后你就安安心心地跟我走吧！”
秦峥静静地看着她巧笑倩兮的模样，忽然用力把人抱在怀里，不叫她看见自己瞬间红了的眼眶，只一遍又一遍道：“我好高兴，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
谢谢你，愿意费尽千辛万苦回来找我。
谢谢你……
沈若轻不知道秦峥脑补了些啥，她抱紧了他微微颤抖的身体，心想，真幸福啊！以后有这样一个人陪着，我再也不用感到孤单了。
“秦峥，我也要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在我最孤立无援的时候一直陪伴我。
谢谢你，带着我找到了肖宣的山洞，让我能等到救援的到来。
谢谢你，即使在你最难过的时候，依然愿意为了我，选择放手，选择祝福。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秦峥，我现在觉得，当初我流落到这里，一定是注定好了的，一定是上天看我太孤单，于是让我恰巧在那个时候，和你相遇。”
良久，坐在云上拥抱的两人才分开，在和煦的春风里，相视一笑……
这个时候，白云已经托着他们上升得非常高了，在飞行的过程中，周围不断有云层从他们身边掠过，风也越来越大。沈若轻正想拉着秦峥进楼里避避，却见秦峥看着不断掠过身边的云，奇怪道：“这云，怎么摸不到？”他原以为，天上的云，都像是他们身下的这一块一样，绵软、凝实，可以托着许多重物。
瞅着秦峥满脸疑惑的模样，明明没那么搞笑，沈若轻却笑得倒在他怀里，“傻瓜。”托着他们和楼阁的可不是云，是伪装成白云的飞行器！
看来回去以后，秦峥要上很久的幼儿辅导班了。
想到秦峥的性格，沈若轻又开始笑了，啊啊啊，到时候一定会很好玩！
第98章 番外·太子
十八年前，严冬, 弘文馆。
九岁的太子秦峄交完功课, 就从弘文馆中出来, 要往立政殿去。
今日的雪格外的大, 鹅毛般的雪花从空中缓缓飘落，和满是阴霾的天空不同，这雪洁白纯净, 美得像是天上落下的精灵。
见太子从弘文馆中出来，一名侍从抖开一件厚实的皮草披风，要给衣裳单薄的太子披上，却被他摆手拒绝了。
太子因年纪太小，两颊微鼓，却板着脸十足认真道：“不必了，孤自己走走。你们不必跟着。”说着，他就下了阶梯。
太子年纪这么小，侍从们哪儿敢由他一个人在这大雪中走，更何况弘文馆到立政殿的路还长着呢，奈何太子年纪虽小，却天赋异禀, 不但不畏严寒, 小小年纪气力便大得出奇, 脚程也快得很，几个人高马大的侍从竟然追不上他。那侍从只是稍稍慢了一下，太子的身影就消失在茫茫大雪中了。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 侍从们早有准备，已经分成几批在路上候着了。因此太子走到半路上，就有早就等候在一旁的侍从迎上来。
他拧着小小的眉头，有些不耐，对着侍从小心陪笑的脸，却没再说什么。
从弘文馆到立政殿的路有好几条，许是今日雪太大了，太子突发奇想，走了平时从未走过的最偏僻的那条。刚好，那条路就经过五皇子秦峥居住的地方。
他走到半路，就遇到了一个裹成球的小孩。那孩子只到他肩膀那么高，明明穿得那么厚了，却依然冷得直打哆嗦，小脸被冻得通红，正一边吸鼻子一边站在一座冷清宫殿的大门口，不知道在等谁。
小秦峄自己不畏严寒，也就不明白其他人为什么那么怕冷。他看了看自己身上只有两层的衣裳，又看看裹得严严实实的秦峥，问：“他是谁？”
侍从连忙躬身回道：“回殿下，那是五皇子。”
小秦峄疑惑地歪了下头，“为何孤从未见过他。”
侍从道：“陛下不喜五皇子，所以他很少出现在人前。”
小秦峄：“那他穿那么多，为什么还那么冷？”
侍从道：“殿下有所不知，有些人天生畏寒，如您这般的，就算是百年也出不了一个。”说是这么说，但是那侍从只一眼就看出五皇子身上穿着的料子虽然不错，但填充在衣服内的绝对不是好棉花，五皇子看起来穿得厚，其实那种衣裳穿再多也难以御寒。
这五皇子不得陛下喜爱，更不受皇后娘娘待见，侍从懒得招惹麻烦，故而能少说一句，他绝对不会多说。
太子再聪明，如今也才九岁，哪里懂得里头的弯弯绕绕？他理所当然地以为所有皇子的用度都是一样的，看着穿那么厚还一直哆嗦的五皇子，心道：畏寒真可怕，幸好孤天赋异禀。
想到这里，他有点小小的骄傲，不由挺了挺胸膛。
侍从赶忙道：“皇后娘娘还在等着呢，殿下咱们快走吧！”
太子其实想过去和五皇子打个招呼，他刚刚迈步，远处忽然奔过来一个身影，是个低品级的太监，他拎着一篮子东西，兴冲冲地奔过来对五皇子道：“五殿下，奴才领到炭了，还有好多吃的，咱们回去就赶紧烧上。”
站在门口的五皇子兴奋地跳起来，抱住那太监的腿高兴得咯咯笑。
两人一个主子一个奴才，竟然就在这宫中巷道里不成体统地又跳又笑。
太子皱起了眉。
一旁的侍从察言观色，冷冷哼了声，扬声道：“放肆，在太子殿下跟前，也敢如此失礼！”
兴奋着的一对主仆这才发现站在一边的太子，五皇子还有些懵懂，那太监却是立刻跪了下去，诚惶诚恐地说自己该死。
侍从一边给太子撑伞挡雪，一边道：“你确实该死，太子殿下驾临，不说行礼退避，竟还自顾玩耍嬉闹，你是不将太子殿下放在眼……”
还没说完，太子忽然朝那边走了过去，侍从吓了一跳，也顾不得话没说完了，连忙撑着伞跟上去。
太子低头看着眼前圆滚滚的小豆丁，“你是老五？”
五皇子看着眼前满身金黄贵气逼人的太子，呆呆地点头。
太子心道，这孩子真呆。他开口道：“我是你三哥，你今年该六岁了吧！怎么还不到弘文馆进学？”
撑伞的侍从立刻道：“回殿下，五皇子是因为从小体弱，所以才推迟了进学的。”
太子：“孤让你说话了？”
太子年纪虽小，却很有气势，那侍从立刻噤声，不敢再开口。
那姓赵的太监便答道：“回太子殿下，五殿下今年满七岁了。”他壮着胆子道：“殿下生母早逝，陛下又忙于政务，所以才疏忽了。”
太子点头，没再说什么就要走了。
“三哥。”
正在这时，五皇子开口了。太子回头一看，就见五皇子正盯着他看，黑白分明的眼睛好似会说话。
“三哥，我……我想去进学，您……您能帮我问问父皇吗？”
太子对这个眼前看起来像六岁的小豆丁道：“好。”
离开那个地方后，太子问：“老五已经七岁了，母后为何还不送他去弘文馆？”像这种没了生母又没有其他妃嫔照顾的皇子，一般都是皇后负责的。
侍从答道：“皇后娘娘体恤五殿下身子弱，所以才想着推迟两年。”
“哦。”太子应了一声，想起五皇子冻得脸蛋通红的模样，又道：“前阵子番邦使者进贡了几张虎皮，你给老五送去吧！”就算不能裁成衣裳，留着当毯子盖也能暖和些。
侍从恭敬道：“是。”心中却道，这事儿还是先禀告皇后娘娘，娘娘要是允了，再给五皇子那边送。要是不允……
到了立政殿。
太子一踏进去，便觉得一股暖意扑面而来，热得他想脱掉一层衣裳。
皇后高兴地扑过来，抱住小太子一顿亲热，问他在弘文馆学得怎么样，太傅讲的有没有听懂，今日都做了哪些功课。
太子一一答了，而后就听见皇后道：“我儿，再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到时候趁你父皇心情好，你得帮你舅舅说几句话。”
太子拧着小眉头，不太乐意道：“说什么？”
皇后笑道：“你舅舅想要兵部尚书一职，我要是去说，你父皇铁定不答应，但你就不同了，你是你父皇最喜欢的孩子，又如此聪明，你在生辰上求你父皇，你父皇一定会答应的。”
太子闷闷不乐地答应了。在皇后这处用了饭便离开了，只是刚刚走出立政殿的大门，他就听到皇后在和她的贴身侍女低声说话。
“娘娘，自从有了太子殿下，您无论做什么都事半功倍呢！”
“是啊，多亏生了这个好儿子，可惜一年只能过一个生辰，唉……”
太子推开要给他撑伞的侍从，沉默地走进了雪里，一路走一路用木盒子接雪。因为他身体太热，落到他手里的雪很快就会化了。
看着慢慢堆满雪的木盒子，他心想，雪花真漂亮，又白又纯净，如果有一个像雪一样纯净漂亮的人就好了……
***
秦峄第一次见到沈若轻的时候，就觉得她干净漂亮得像一捧雪。
这样的人，他想靠近，又不敢靠太近，生怕走得太近，那人就会像雪一样，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