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死了!怎么总是阴魂不散啊!
夜,封于修握着酒壶对月哀叹,问身边的金为:“你说,我当初是不是就不该心软,跟她和离?”
金为点了点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过公子若真是舍不得少夫人,再想想办法也不是不行,不过一个乡下的秀才郎,好打发的很。”
“一个秀才好打发,可惹恼了苏玉容,她要更恨我了!”
金为摸摸鼻子:“公子,如今您这个形势是内忧外患,家里夫人天天催您成婚,生怕您和少夫人藕断丝连。外面少夫人摆明了要跟您撇清关系,破秀才都愿意嫁,小的看啊,您要是再不正经的想个办法,就少夫人那个脾气,还真敢嫁过去!到那时候,您在后悔,也没法子了!”
封于修看着那轮明月,深思半晌:“是啊,等她真嫁了,一切都回不了头了……”
反正,他终究放不下,那还不如干脆,豁出去了!让她再退无可退!
她要恨就恨!和离之事他已经万分后悔,可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她去嫁给别人,再去后悔一辈子!
卑鄙就卑鄙,无耻就无耻!先毁了她和那破秀才再说!
这一夜,苏玉容失眠了,躺在床上很久都难以入睡,反而让心情很是焦灼,就起来点了灯,磨了墨,在摊开的纸上一笔一画的写字。
写完后,她看着纸上的字迹嘲笑自己,封于修?怎么就写了他?
拿起那张纸,毫不犹豫的放在烛火上,烧了。
再摊开一张纸,想了想落下笔,写下青青两个字,放下笔拿在手里看了许久,眼泪湿了眼眶,最终还是笑笑烧了。
这一晚睡不安稳的不是只有苏玉容,还有陈北林。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羞耻的梦,梦里他想对她做什么的时候,就痛醒了。
针扎一样的痛在难以言说的位置,他在黑暗中变了脸色,慢慢的支起身子,确定了自己的身子不对劲!
若是好好的,怎么每次有点旖念的时候就会痛?正常男人可不会这样!
思虑再三,他决定得去镇上看看大夫,不然他无法心安。
他到了镇上的时候,正是晌午最热的时候,医馆都没什么病人了,老大夫坐在桌前看医书,见到他进门就说:“坐吧,给你看完我也要去吃饭了。”
陈北林心神不定的坐下来,伸出了手,脸被晒的通红全是汗,老大夫看着他问:“哪里难受?”说着,给他搭了脉。
他觉得难以启齿,可是不说,也不行了,这阵子实在是疼的太频繁了……就慢慢的说:“我昨夜做了春梦,一时激动很疼……”
老大夫把完脉,他也说完了,老大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摆摆手让他躺在帘子后面的床上,许久后,里头传来痛苦的声音:“疼……”
片刻后,老大夫面色沉重的走出来,坐在桌前提起笔,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写下去,回头看着疼的一脸菜色的陈北林说:“你几年前受的伤太严重了,里面到底是被伤到了,且这旧伤是无法逆转的。依你这样的情况,平时只要心性平稳是没什么感觉的,可一旦起了欲,他血脉无法通达就会剧痛。故而行房一事……除非你能忍着疼……否则是无法进行的。”
这一刻,陈北林身子微微颤抖着,脸色惨白的好像,整个人掉进了冰窖里一样,老大夫的话就像是一个巨石,瞬间砸在他心上,将他那颗鲜活的,雀跃的心,砸的稀巴烂……痛的他难以呼吸,眼泪潸然而下,颤抖着唇问:“大夫,真的没办法吗……”
坐在灯下的老大夫摇了摇头:“若是当年你受伤的时候来找我,或许还有机会复原,可如今几年过去了……一切都晚了……年轻人,人活着,并不一定非要尝过鱼水之欢才是圆满,似你这般,要看开呀!”
怎么走出药堂的,陈北林都记不得了,太阳灼热的照着他,他却一点也不觉得热,反而遍体生寒,一颗心像是被蒙上一片黑色的冷雾,他想逃脱,却逃不掉……
他像是失了魂儿一样的钻进了巷子最里面的树林里,坐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脸,但耸动的肩能看得出,他在哭,哭的很伤心。
四年前那一幕又浮现在脑海,雨后他随父亲上山去砍树,他不小心滑落山坡,在滑下去的途中双腿间撞到了尖石,当时就被伤出血,很疼……疼的他直接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伤口包扎着,他听见大夫说,没什么大事……
后来的确康复了,除了不经意会刺痛之外,没有别的异常,他也从来不会自己去碰,他觉得那样好羞耻,他更一直认为自己是健康的……可自从遇到她之后刺痛似乎真的频繁了,可他依旧没有太在意,结果……
如今,他的人生,最美好,最幸福的时候就要来临了,可是,他却不行!他连一个男人最基本的能力都失去了!
他好不容易遇见的,他本就高攀不起的姑娘,这辈子都无法拥有了……
陈北林失魂落魄的摸黑回到家里,陈母已经在家里焦灼的等了好久,甚至还去苏玉容家里问过,如今心慌的等了一天儿子才回来,陈母真是恨不得打他一顿!
可是看着儿子进门来,那个失魂落魄,没有一点精气神的样子,陈母瞬间就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急忙将他拉着,让他坐下,问:“儿子,怎么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还这个样子?”
陈母着急的给他倒水,递给他也不接。
陈北林低着头坐着,肩膀好像都塌了下来一样,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了生机,陈母看着他这个样子实在是怕了,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儿子,你别吓娘啊,你这是咋了呀?你说句话呀!”
陈北林被摇晃了好几下,才终于从痛苦的情绪中清醒过来,一下子就趴在桌子上哭:“娘,我没法成亲了……”
“为什么呀?”陈母一听这话吓得脸色都变了,想着是不是儿子在苏家受了什么委屈,不然怎么今日这么反常:“到底是怎么了儿子,是不是有人说你闲话了?娘不是说过,莫要听那些闲话……”
陈北林使劲的摇头,趴在桌上不停用拳头捶大桌子:“不是的,不是的,是我身子毁了,我当年受的伤,毁了……”
这一刻,陈母宛若遭受了雷击一样,瞬间呆若木鸡,眼泪挂在那疲惫的面容上,呆呆的站着,看着儿子哭的抬不起头来,心瞬间凉透了!
“怎么会……当年大夫说了,不会有事儿的……”陈母难以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哭着去晃儿子的肩膀:“你去看大夫了?大夫说毁了吗?可当年给你治伤的大夫明明说没事儿的呀……”
陈北林痛不欲生,他是个废物,他是个废人,他是个没用的人……他没办法娶她了……
第62章
这一夜陈家的灯一直亮着,陈母哭了一整夜,早上起来眼睛都是肿的,陈北林这么多年来头一天没去私塾教书,在昏暗的屋里躺着,还没起床……
一夜无眠他痛苦了接受了这个事实,他知道这就是有缘无份,是上天注定让他生命中有她,却留不下她……可伤心过后,他要思考的就是,该如何跟苏家,苏玉容交代?
她会因此而伤心吗?
而他又要怎么和她说?坦白自己是一个废物吗?
陈北林忽然就又落了泪,那可是他喜欢的姑娘,他不想看见她同情的眼神,想想她会用那种同情的,悲悯的眼神看着他,他就心如刀割!
一整天,他都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的,人像是失去了魂魄一样,天亮到天黑,对于他来说漫长的像是一个轮回……天黑后,陈母看着端进屋子里依旧没有动的饭菜,心酸的落了泪端了出来,想着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公,她这么好的儿子,怎么会……
正哭着,院门被人敲响,陈母立即擦擦眼泪,喊着:“谁呀?”大晚上的。
打开门,陈母看着眼前站着的两个陌生男人,身穿华服,头戴银冠,腰间还别着剑,心头顿时一抖,说话声音都在颤抖:“二位是……”
封于修淡淡的看了陈母一眼,冷声问:“这是陈家吧?”
陈母立即点点头,这两个人一看就知道惹不起,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封于修带着金为毫不客气的走进来,进了屋看着很是简单的屋子,不屑的哼一声,就这样的人家,苏老头居然还觉得满意?脑子真是进水了!
不过想来苏玉容真嫁过来也不会委屈自个儿住这样的破屋子,心里肯定有打算带他们回城去生活。
不过,你没机会了苏玉容,我不会容许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男人,娶你的!看着恐慌的陈母,他开口问:“你儿子陈北林呢?让他出来。”
屋子里躺着的,没什么力气的陈北林自然也听见了家里的动静,已经翻身下床了,在母亲惶恐的进来找他的时候,他自己出了门。
一出来看见屋里站着的两个锦衣华服的男人,他心里就咯噔一下,猜到了来人,或许是谁。
双方都在打量着彼此,陈北林看着封于修,如此贵重不凡的男人,应该是她的前夫,听说是京城里的伯爵之子,他就觉得自己是那么的低微如尘土,在这样满身贵气的男人面前,本来就情绪极差的他,好像肩膀都直不起来了……
封于修看着陈北林,略微诧异怎么这个人,跟那天在山林间见到的那个似乎不太一样?那天的他虽然穿着一身布衣,可容貌精神也是挺好的,今日?怎么一副狼狈不堪,失魂落魄的样子?
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他成了这样一个萎靡不振的样子,封于修不是很想知道,他盯着陈北林看了几眼,冷淡开口:“陈北林,你觉得,就凭你,配得上苏玉容吗?”
一句话,宛若利剑一样的扎进他的心里,他本就直不起来的肩膀,更是轰塌了一样,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脸色宛若死灰,蠕动着唇:“我……配不上……”
“呵……还算你有点自知之明。”封于修说着,示意金为拿出东西来,“我和苏玉容不过是闹了些别扭,才赌气和离的,她看着是一副想嫁给你的样子,不过是想利用你来气我,让我服软给她说好话求她复合罢了。”
“不过看来你也挺明白你是什么身份,那我也就不用费太多口舌了。”封于修看着他,冷冷一笑:“这里是三万两银子,足够你挥霍一生了,今日拿了这些银子,回头你就去告诉苏玉容,这婚事作就此罢!找什么理由,该怎么去说,应该不用我一句句来教你吧?”
陈北林感觉到了万分的耻辱!身为男人失去男人的能力,已经让他痛不欲生,如今她曾经的丈夫,亲自来提醒他,他是多么的卑微不堪,更是让他恨不得咬舌自尽去结束这耻辱的一刻!
狠狠咬着牙,陈北林知道即便这个男人不来,他也无法娶到苏玉容,于是深吸口气,说:“不用你教我自会去说!至于这银子我不……”
“大人放心,我们母子一定能将这件事办好的!”桌上的银票,那么厚一叠,瞬间被陈母紧紧的拿在手里!
“娘!这银子我们不能拿!我凭自己的能耐也能活下去,不需要别人的施舍!”这是耻辱!
陈北林血红着一双眼,就要去夺母亲手里的银子,陈母却死死的不肯撒手,狠狠的瞪着他:“你别胡闹了!”
三万两银子啊!
对于乡下人来说是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若是儿子身子没病,跟苏家结亲了,那这三万两不要也罢!可如今,儿子身子有病不能娶亲,有了这三万两就可以去遍寻名医,就算治不好病这么多的银子,一辈子都不愁了!傻了才不要啊!
“娘!你放手!”陈北林双眼血红,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钱不能要!若要了,他这辈子都不能顶天立地的活着了!他就彻彻底底的成了一个窝囊废了!
“别争了!”封于修冷声开口,看着陈北林,勾唇讽刺一笑:“这些银子对我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你拿着好好办事,就当是你这阵子陪着我夫人逗趣的辛苦钱吧!”
他说着,带着金为转身出门,到了院子里的时候回过头来森冷的看着他:“三日之内,解决这件事,然后,彻底离开京城,一辈子别回来!”
”我们知道了,一定会按照您的吩咐做事的!”
陈母着急的说道,封于修看了绝望的陈北林一眼,淡淡开口:“最好是这样,不然,我也不介意手上沾点血!”
陈母心头一抖,差点腿软,陈北林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彻底瘫坐在地上,片刻后看着陈母害怕的样子,他哭了出声:“娘,拿了这钱,我就真是窝囊废软骨头了……”
陈母却急忙将钱收起来,流着泪哄着他:“好儿子,他们是贵人咱们惹不起,如今反正你也不能娶苏姑娘,何不顺水推舟将苏姑娘还给人家?而且你要知道,有了这些钱,娘就可以带着你找好大夫,咱们离开京城去别的地方生活,也能好好过日子呀!”
“你要是不按照人家的吩咐,咱们母子可就没命了呀!”
陈北林哭的说不出话来,除了认命,没有别的办法了……
天气很好,已经到了夏天,有点热了。
午后,苏玉容歇了一会儿后,起来喝了杯水,小莲就来了,喊她:“姑姑,秀才郎方才让小六子过来说,他在西山脚下等你。”
“知道了……”苏玉容一听,想着他有事说怎么不来家里,叫她出去做什么,天这么热。
天热了,一路走着头顶上的太阳挺大的,晒得苏玉容半身的汗水,好在她出门的时候拿了扇子过来,可以扇扇风,走到了西山脚下,没见他人影,猜着他估计是在林子里躲太阳,她就往里面去寻。
果真,在不远处一处草地上,看到他靠在树上,遥遥的看着自己,一身褐色春衫,神色很差。
苏玉容冲他摆摆手,快走近了冲他笑:“怎么叫我来这儿?”
他摇了摇头,笑着没有说话,脸色很差,好像没有睡好一样的,有些萎靡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