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狗东西呀狗东西,你害惨了我家小姐一生……”阿瑜年纪大了,这一番着急上火,心痛哭泣,用力捶打,抽干了她的力气,她大口喘息着,慢慢爬到了苏玉容的床边,就这么靠着没力气动了。
封于修很迷茫,但他现在回想青青出嫁时候,他将苏玉容困在后宅里那么久时间,他的确从未去看她一眼,更不知,她自尽过很多次……
他以为那门亲事对于女儿来说是上好的亲事,可他从没想过,对于苏玉容来说,这门亲事是骨肉分离之痛。
当时的他厌恶她都来不及,的确从未想过这些……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轻薄的光,温和的很,苏玉容醒了,却没有动。
身上没力气,头也疼,联想起脑子里昏昏乱乱的记忆,她知道自己昨夜又做了噩梦,梦魇了,还差点杀了封于修。
幸好阿瑜拦住了她,不然,她谋杀亲夫的事情传出去,女儿将来后半辈子,要如何在夫家立足?
这辈子,少了阿瑜,她早死不知多少回了,更不知做了多少错事……她想着,慢慢撑起身子,头疼欲裂的看看床脚,阿瑜怕自己醒了心疼,怕是早就出去了……
封于修也没睡好,看到她醒了,面如死灰,双眼无神,撑起身子看了看又躺下,如此萎靡不振,便张开嘴‘啊啊’叫了几声,丫鬟们这才鱼贯而入。
阿瑜累了,在房里歇着,进来伺候的是静云和九儿。
静云跟着苏玉容的时间更长,一看她这个精神模样,便知道她昨夜肯定梦魇了,急忙叫九儿去差人熬安神汤,一边给苏玉容净面,热敷。
苏玉容不想动,更没力气动,每一次梦魇过后,都像是身体被抽干血一样无力。
封于修,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在床上躺了两天,还没有恢复过来精神,他心里觉得闷闷的,明明他是为了女儿好,他也不是故意的为了气她才将女儿远嫁的。
阿瑜这两天一直没回家,在跟前照顾,这一日见管家总算是整理好了将要送去江南的礼物,这才开心的拿着最后制定好的礼单过来给苏玉容念了一遍,念完了以后看着她笑:“老夫人要赶紧起来呀,最多两个月,您就能见到大小姐了!”
苏玉容这才有点精气神,强撑着每日多吃几口饭,终于在三天后,又力气下床走动了。
又过了两日,那一夜的事情,苏玉容好像全都忘却了,出去院子转了一圈回来坐在他床边笑的满脸皱纹跟他说:“老不死的,院子里的枇杷结果了,你先尝尝好不好吃……”
说着,向他伸出了手,手心里躺着两颗……乌青的枇杷果。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说实话我真的被你们情绪感染到不敢按照原来的设定轨迹去写。
砍掉了许多原本的情节,因为我知道如果写出来,你们会想要将我凌迟的……
第12章
“啊啊!”封于修瞪瞪眼珠子:这是青的,不能吃的。
苏玉容笑笑,看着他那拒绝的眼神,哼一声:“你不尝尝我怎么知道能不能吃?”
说着,将那两只洗过的青果子,切下果肉放在小碗里,用勺子捣出汁来,再慢慢的倒出来那果汁,撬开他的嘴,一股脑的倒进去!
“阿,唔唔!”封于修配合的瞪大眼追,叫唤着,歪斜的嘴里流出了酸到极点的口水:酸死了!
苏玉容见他难受到口水直流的样子,哈哈的大笑起来,扶着心口笑了个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了。
封于修嘴里流着哈喇子,一双眼却看着此刻开怀大笑的苏玉容,翻了个白眼:不过两个青果子,又吃不死人,用得着这么高兴?
柳氏的屋子里,才得到前几日苏玉容疑似病了一场的消息,气的在屋里摔碗碟,觉得没有趁着她病的时候要她命,是错过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丫鬟见老姨娘暴怒,也不敢收拾地上的碎渣杂乱,只站在一旁不敢吭声。
气死她了!那个贱人屋里的死丫头们居然如此忠心,前几日竟然没有听见一丝风声!害得这么一来,又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而且听说那贱人叫人带了几车重礼去了江南,怕是过不了多久,她那远嫁的女儿就要回府来,到时候更没有机会下手了!
一想到自己还得等好几个月,她就暴怒的想杀人,一脚踢开脚边的碎茶盏:“都滚出去!”
到底年纪大了,经不住气,丫鬟们吓跑之后,她就气喘吁吁的靠在椅背里休息了。
去往江南的车队走了没几日,苏玉容就先收到了女儿的信。
信是一早送来的,她激动的脸都没有洗,就靠在床头拆开了这封信,欢喜的在心中默念了起来。
另一边的封于修看着她那高兴的样子,和她手里的那封信,‘啊啊’叫了两声:信上写了什么,我也想知道……就不能念出来吗……
阿瑜坐在床边,眯眼笑看着苏玉容高兴读完信,小心翼翼收起来的样子,说:“老夫人如此高兴,可是大小姐信上说了什么喜事儿?”
苏玉容高兴的点头:“青青信上说,外孙长霄上个月定下了亲事,今年年底完婚。还说她已经说通了婆母同意,准备回来看我。哎呀,果真是我的小棉袄,心有灵犀呢,知道娘想她想的厉害,早就准备回来了呢!不知道,她过一段看见大刘他们,会是何等惊喜!”
阿瑜也高兴的不得了:“大小姐肯定高兴的想长了翅膀赶紧飞回来看您!就是不知道,大小姐这次回来,姑爷回不回?老奴也好些年没见姑爷了,记得上次姑爷回来时喝多了,还跟老奴说,我做的红烧肉好吃呢!”
苏玉容一听,来了精神:“那就提前跟庄子那边说一声,这两月养几只好猪羊,等回头青青和女婿回来,让他们送了来,还有那些瓜果之类的,也叫他们多种些。”
“得嘞,老奴一会儿就去叫人传话,您赶紧躺下睡个回笼觉……”
主仆俩说了好半天的话,苏玉容也没了睡意,当即便要起床,还很有兴趣的亲自去衣柜边上挑衣裳。
封于修见她只要提起女儿,就精神奕奕的那个样子,心里闷闷的,他不想见到女儿……一转眼,见她穿好了一件暗红色织金裙子,恍然就想起了刚成婚那一夜的情形。
那时候他作为伯爵府嫡长子,意气风发,自视甚高,对于苏玉容他知道不少,知道她容貌不俗,却很是骄纵。
新婚第一夜的她,很美,也很娇憨,他也的确想要和她好好过日子。
可是三日后回门后,妾室来向她敬茶,她却万般嫌弃,茶都不肯喝一口就进屋去了,他气愤她作为妻子,不大度,不宽容,反而一身小家子气连妾室都容不下。
就这样,吵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
后来,在他眼里,她处处都是不好,处处都是骄纵,连喝个庄子上的牛乳,他都觉得她是奢靡浪费……自然越发看她不顺眼,不肯去她房中。
回首往事,她或许是骄纵些,可他作为男人似乎也从未对她大度过,跟个妇人一样,总是小心眼的和她吵嘴,算了,想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在等待女儿归家的日子里,苏玉容心情极好,已经懒得给封于修穿小鞋了,最多就是看他不爽的时候,喂他几颗酸杏,扇他几个巴掌……
这一夜,阿瑜回自己家了,槐儿在外守夜。
本来黄昏时候还好好的天气,到了夜里说变就变,大风在窗外呼啸着,像是一头狂兽,嘶吼着要冲破牢笼。
要下雨了。
苏玉容看着槐儿进来管好了窗子,嘴唇微微张了张,还是什么也没说看她出去了。
屋子里只有一盏烛光,她觉得过分昏暗,就起身来,又点了几根,瞧着屋里亮了点,心里才不那么慌。
封于修却看着她这折腾不睡的行为,满心疑惑:她怎么了?明明晚饭时候还跟丫头有说有笑的,这会儿怎么看着坐立不安?
苏玉容靠在床头,拿薄毯裹着自己,听着窗外的风声呼啸,不安的闭上了眼。
许久,一道亮光冲破天际,在窗子外一闪而过,紧接着,封于修就见她脸皱成一团,慌忙捂上了耳朵。
“咔!咔!”巨雷响彻云霄,大雨哗哗落下,封于修眼睁睁看着她因为这一道惊雷,吓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这才明白……她是怕打雷,所以才点的这么亮……
可她既然怕,为何不让槐儿进来陪着?想了想,看着她老迈的模样心中无奈,这是怕被笑话一把年纪了还怕打雷呀!真是个傻子,自己的贴身丫鬟,护着她都来不及,怎会笑话她?真是个蠢妇人!
“咔嚓!”又一道更响的巨雷炸裂天际,苏玉容吓得背上都是汗了,等着一道雷过去,她才缓缓擦擦汗水缓口气,目光却不经意的落在封于修的脸上,发现他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几乎是那个瞬间,一股滔天的窘迫在脑海翻涌开来,她气的牙齿打颤,双眼凶狠:“老不死的!在看挖了你眼珠子!”
封于修眼神怔了一下,她真凶……可这一瞬,他脑海里不知为何就蹦出新婚那一夜,自己解她衣裳时,她红着眼,指着他说的那句话:“再敢看我,再敢动我,叫我二哥挖了你眼珠子!”
……怎么回事?竟觉得她挺可爱的……
第13章
窗外的大雨哗啦啦的落着,苏玉容看着封于修那双因为嘲笑,弯起来的老眼,和诡异颤抖着的歪嘴,气的心口疼,下床大步走了过来,抬起手就狠狠一个巴掌甩上去!
“啪!”一声脆响,被瓢泼一样的雨声遮盖,不甚清晰。
可留在封于修脸上火辣辣的触感是真实的,他疼的眼皮颤颤,歪嘴里流出了口水,那双本来带着笑的眼睛,也变成了委屈无辜:为何又打我?一把年纪怕打雷,真的很可笑!
他那种好像自己挨了这一巴掌很是委屈的样子,更是让苏玉容怒火中烧,毫不犹豫又一个巴掌甩上去:“闭上你的狗眼!”
居然被他发现自己怕打雷,真是丢死人了!幸亏他不会说话,不然这件事若是从他嘴里传出去,她一定不顾一切杀了他!
封于修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的闭上了眼,好汉不吃眼前亏!
苏玉容见他闭了眼,心里的火气才消退了一点,正准备回到自己床上的时候,一道闪电乍亮,她急忙抬手捂住耳朵,片刻后,雷声撕裂天幕,震颤人心。
雷声过后,苏玉容好一会儿才放下手来,缓口气扭头看向床上的老东西,只见他依旧闭着眼,这才放心的走回自己的床上躺下。
巨雷一共响了十几下便归于平静,苏玉容紧张过后,听着那拍打的雨声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封于修睡了半夜醒来,看了看桌上的烛火已烧了大半,便知过不了多久就天亮了,便转动脑袋,可一着苏玉容居然睡着了,连毯子也没盖,听着外头的雨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张口‘啊啊’的叫起来。
外间守夜的丫鬟,睡的正熟,听见里头恍惚的叫声,一个激灵起来推推身边的丫头:“快起,老爵爷叫咱们。”说着,急忙系上衣带往里间去。
一进去,小叶还来不及问他是不是想喝水,就见老爵爷一双眼盯着老夫人的床,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老夫人居然没盖毯子。
“哎呀。”她惊叫一声,急忙去苏玉容的床边给她盖上,可却发现苏玉容脸色不对,伸手一碰额头,滚烫的。就急忙又转身出去喊:“九儿姐姐,你快起来,老夫人发热了!”
九儿迷迷糊糊被推起来就听见这句话,吓得一个激灵,睡意顿时全无,急忙冲进里间,一边喊着值夜的小丫头:“快去叫静云姐姐!”
这么一来,屋里顿时忙碌了起来,给封于修换洗的,煮茶的就两三个丫头。给苏玉容擦身退热的,也有两个,屋子里一下子七八个人忙活。
大雨不知何时变成了无声小雨,前院的守夜的小厮得了信,立即拿钥匙开了侧门,穿上蓑衣提着灯笼,小跑去请大夫。
封于修被丫鬟换洗妥当后,就这么睁着眼,看着对面床上的老太婆。
她烧的迷迷糊糊,偶尔不舒服了嘴里发出难受的哼哼声,老脸红润,嘴唇却苍白。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她,直到大夫来,开了药方,丫鬟扶着她起身喝药,一直看着。
苏玉容年纪大了,一生病就好像一座山压在了身上一样叫人喘不过气的难受,静云扶着她起身,九儿端着煎好的药轻轻的吹着,她半睁着虚弱混沌的眼,看着那一小碗药,闻着那苦味儿,老泪哗哗往下流,孩子似得耍赖:“九儿,怎这么一大碗?”
静云无奈,像哄孩子一样的哄着她:“老夫人,这都是最小的碗了,俗话说良药苦口利于病,您多喝两口,病也能好得快呀!奴婢已经给您备好了糖水和甜糕,您喝一口药,喝一口糖水,不会很苦的。”
苏玉容头上搭着凉布巾,靠在静云肩上委屈的直哭:“是谁叫李大夫来看诊的?我不是说过病了不请他吗?他的药方最苦了……”
静云无奈的笑笑:“老夫人,不管是李大夫还是王大夫,只要是汤药就没有不苦的,您快些喝了,身子就不难受了啊。”说着,冲九儿使个眼色,一勺药就放在了苏玉容嘴边。
苏玉容闻着那味儿就死活不想张嘴,将脸扭了过去,静云和九儿记得头上都是汗,也没法。
封于修看着他这个孩子气的样子,无语的翻个白眼:果然年轻时候骄纵,老了也改不掉!
静云眼看着药快凉了,目光落在床上那布偶上头,脑海里灵机一现说:“老夫人,您不喝药可不成,如今再过一个来月,大小姐就要回来了,您若是还病恹恹的,大小姐该多担心啊!”
果然,苏玉容一听这个,慢慢睁开眼,无奈的叹口气,张嘴喝下了药,却苦的顿时皱成了苦瓜脸,静云立即给她端来了糖水漱口……
老半天,一碗药才喝了下去,静云和九儿都累的,里衣都汗湿了。
看着苏玉容安静的躺下,静云让九儿去歇了,自己亲自在这里守着,她就靠在床头的位置坐着,时不时的起身给苏玉容换换降温布巾,摸摸额头退了热没有。
可一个不经意的,却发现老爵爷的目光一直看着老夫人,她不禁疑惑的蹙眉,小声问:“老爵爷,您是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