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屿:“……”
这天下午,姜屿带舒蔓刷了几道基础题。
舒蔓一开始还“姜老师”、“姜老师”地喊,在发现姜屿特别随和后,开始改口喊她“小老师”。
姜屿问她:“你是因为我年龄比你们老师小,还是因为我长得没你高?”
舒蔓咧嘴笑,“小老师你猜。”
这份辅导的兼职就这么定下来了,一周一次,每周六下午。
补课结束后,姜屿打车回学校。校园里静悄悄、空荡荡的,惟有寒风吹香樟树叶的沙沙声。她这才想起,今天或许是大周,同学们都回家了。
姜屿打开手机,翻看二班qq群的消息,果然有朱雪娇提醒大家回家路上注意安全的内容。她晃荡出学校,打车回家。
家里没有人,父母还在海南度假。母亲与她一样,最是怕冷,所以自然要在海南多待一段时间。
姜屿将空调打开,泡了碗面。
不一会儿,叶敏钰打电话来,“鱼干,来我家吃饭啊,带上内裤袜子,晚上我们一起睡吧。”
姜屿:“不来啦,我都到家吃完晚饭了。”
叶敏钰:“叔叔阿姨不是还没回来吗,你叫楼下饭店还是吃的泡面?”
姜屿:“泡面,你知道我挺爱吃泡面的。”
叶敏钰叹道:“服了你了。”
吃完泡面后,姜屿刷了两道线段树的题,顺利ac。
屋外狂风大作,呼啸声尖锐刺耳,呜呜的哀鸣夹杂。
风撞击窗户,发出响烈的咣咣声。
姜屿心中一动,掏出手机给梁岩发消息:“梁岩梁岩,你在吗?天好黑,风好大,我好害怕啊。爸爸妈妈去度假了,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风大得好像有人在撞我家窗户似的。”
没有回音。
姜屿于是又发了一条过去:“老子躲在我的小被子里,可是依旧怕死老子了呢。这风声好可怕,似乎有人在半空中哭一样。”
她没有抱什么希望,按灭手机屏幕。
然而,她刚要放下手机,就感觉到一下振动。
姜屿打开qq一看,竟然真的是梁岩回了消息。
他说:“手机号给我。”
姜屿飞快地输入自己的手机号,发过去。
不到半分钟,手机滋滋滋地开始振动,来电提醒亮起来。
姜屿心里甜滋滋的,按下接听键,轻轻“喂”了一声。
梁岩的嗓音低沉醇厚,十分好听。他说:“你先不要害怕,家里停电了吗?”
姜屿:“没有,有电。”
梁岩:“那今晚就不要关灯,你把电视声音开大,看能不能盖住风声。”
姜屿笑道:“有你陪着我,我就不害怕了。”
梁岩权当没有听到她这句话,继续道:“你检查一下窗户都有没有关好,以防发生意外。”
姜屿:“喔。”
她蹦蹦跳跳地检查每一扇窗户,跟电话另一头的梁岩汇报:“书房窗户关好的。”“客厅窗户关好的。”“东边洗手间窗户关好的。”……
姜屿打了个哈欠。
梁岩听到声音,柔声问道:“困了吗?那就睡觉吧,把电话放一边,害怕就跟我讲话。”
姜屿:“我还没有洗澡,梁岩梁岩,你想听我洗澡的声音吗?”
电话那头:“嘟嘟嘟嘟……”
姜屿:“……”
好小气,竟然直接挂电话了。
姜屿扁了扁嘴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露出埋怨的表情。
都怪你,干嘛作死乱说话。看吧,现在梁岩又不理你了。讨厌鬼,说胡话,讨厌死了!害得我的梁岩都生气了呢!
姜屿跟自己生了会儿闷死,气鼓鼓地拉上洗手间的门,打开花洒。
第24章 靠近(一)
姜屿洗完澡回到房间, 拿起手机一看,唇角遏制不住地上扬。
梁岩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不要怕。”
“洗完澡放点舒缓的音乐, 缓解神经的紧张。”
“要是害怕,给我打电话。”
“我睡得比较迟,几点都可以打过来。”
姜屿心满意足地将这几句话来回看了好多遍, 回消息:“梁岩, 以后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地位在敏钰之上。”
梁岩回:“不必。”
北风呼啸,咣当咣当。
姜屿自然是不害怕的, 但是因为有梁岩在网络另一头陪伴,她心里倒是生出些矫情来。
她调出通话记录, 将梁岩的手机号存入联系人中,备注为“谈朋友”。
姜屿关灯,拉开窗帘。
半轮明月, 斜斜倚靠在天边。
风声哗啦哗啦, 月亮一会儿就被遮盖住了。
过了一会儿, 乌云被吹走, 月亮又明晃晃地钻了出来。
姜屿拨通梁岩的手机号。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梁岩清冽醇厚的声音传出来:“喂。”
姜屿:“梁岩, 我洗完澡了。”
梁岩:“嗯。”
姜屿:“我这边月亮好亮啊, 梁岩你那边呢?”
梁岩:“不知道。”
姜屿微微一叹, “江畔何人初见月, 江月何年初照人。”
夜色深深, 风声栗冽。
姜屿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梁岩亦未开口。
月亮钻进云朵里,又钻出来。
姜屿:“梁岩,你还在吗?”
梁岩:“嗯。”
姜屿:“我记得去年我刚到你们班的那天早上,隔壁班早读就是在读这首《春江花月夜》。好快啊,两个多月一眨眼就过去了。”
梁岩低低道:“嗯。”
姜屿:“今天的月亮倒是挺明亮的,应该不会下雪。下雪天是不是不会有月亮呀?”
梁岩:“不一定。”
姜屿:“月亮一直都挂在天上,只是我们看不看得见的问题,是吗?”
梁岩不答。
过了一会儿,姜屿怅惘道:“这风声,让我想起十五岁去北京参加冬令营的时候。也是这么大的风,可能还要更大一些,呼啦呼啦的,好像要把房子都吹起来似的。”
梁岩:“嗯。”
姜屿:“那次我水平不够,有两天的集训,发挥得特别菜,被教练逮住臭骂了一顿。晚上,我一个人在机房补题,他们所有人都回宿舍了。机房好冷啊,特别特别冷。其实,明明是有供暖的,但是兴许是我的心理因素吧,听着外边的风声,就浑身发冷,好冷好冷。”
梁岩:“嗯。”
姜屿吸了吸鼻子,继续道:“后来回到宿舍,我才发现生理期来了,接下来整个晚上睡不着觉,痛经痛得要死。当然,新一天训练赛,又是一团浆糊。教练对我很失望,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梁岩,你知道吗,像我们搞信息学的,教练一般都是不会骂女孩子的。是我真的太菜了,菜得简直浪费这个冬令营的名额。”
梁岩缓缓道:“你很棒了,姜屿。”
他的嗓音温柔醇厚,如大雪纷飞里传来炉边烤火的暖意。
姜屿笑了,揉了揉泪眼朦胧的眼睛,说:“对啊,现在的姜屿肯定比那时候的姜屿棒的呀,而这,正是努力的意义呀!”
过了一会儿,梁岩道:“嗯。”
姜屿又开始不正经起来,笑道:“你看,经过努力之后,菜鸡姜屿都能保送了。所以啊,虽然你现在还不喜欢我,但是我相信,只要我经常在你身边,日久生情,你心里一定会有我的。”
梁岩这下不“嗯”了,他冷笑:“呵。”
姜屿:“哎呀,你怎么又开始对我用手段了,你这个人,很过分喔。”
梁岩:“呵。”
姜屿苦笑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还是想再努力一下。梁岩,今天谢谢你,晚安。嗯……如果你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可不可以请你知会我一声,我会放弃的。虽然我真的很喜欢你,但我还是……不会那么死缠烂打的。”
言罢,她重复道:“梁岩,晚安。”
隔了一会儿,梁岩道:“嗯,晚安。”
**
梁岩的房间是靠北的次卧,结束通话后,他从房间出来,穿过客厅,推开门来到阳台上。
寒风凛冽,激得人肌骨颤栗。
空中一轮半月高悬,十分明亮。
这轮明月,就是姜屿看到的那一轮。
梁岩心想,此刻,他与姜屿是不是同时在望向这轮半月呢?
月有阴晴圆缺,那么人心呢?
喜欢的人,会一直都喜欢吗?
梁岩不知道。
夜幕深沉,不远处的楼栋里,灯火明明灭灭。
不知她屋里的灯火,是否还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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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晚上,姜屿回到学校。
叶敏钰已经在寝室了,这倒是出乎姜屿的意料。
姜屿笑道:“我以为你会明天早上来,怎么今天就来了?”
叶敏钰道:“鱼干,我爸妈想让我四月份出去游学。俗话说得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姜屿歪着脑袋问她:“游学?多久啊?那我是不是要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梁岩啦?”
叶敏钰:“四月中旬去加拿大,半个月,寄宿家庭已经找好了。五月份考虑去日本,正好我有亲戚在大阪。你要是嫌久,可以只跟我去枫叶国或者霓虹。”
姜屿摇摇头,将脑袋搁到桌子上,“太久了,我和梁岩总共也就只剩下三个月的相处时间。别说是半个月,一礼拜我都嫌长。”
叶敏钰笑,试图说服她:“鱼干,你要想清楚啊,日后可就没有这样空闲的好时候了。我们去游学呢,既可以开拓眼界,又可以当做毕业旅行。天气合适,心理负担轻松,多好啊。”
待到以后上了大学,肯定要忙竞赛忙论文。像他们这样竞赛出身的学生,到了大学里自然不会自甘堕落,所以生活必定会变得愈加忙碌。
姜屿不为所动,道:“不去,现在我只想和梁岩在一起。而且,我下个月还有比赛。”
叶敏钰无奈地揉了揉小姑娘蓬松的发顶,问道:“梁岩对你有半点意思没?真以为铁树能为你开花,冰山能为你消融?”
姜屿一本正经地说:“我最近每天都觉得自己是偶像剧女主角,梁岩就快对我爱得无法自拔了。”
叶敏钰:“……”
姜屿:“对了,我跟梁岩说了,以后他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的地位在你之上。也就是说,以后你是我第二好的朋友。”
叶敏钰:“其实你可以把我踢出你的朋友队列的,我总觉得我像是你妈。”
姜屿:“……”
周一中午,两周一次的换组。
温轩研搬完自己的桌椅后,过来笑问姜屿:“姜屿,你们要不要搬回第四组?我帮你们搬啊。”
姜屿点头如捣蒜:“好啊好啊。”
温轩研和布彦山一人一张课桌,将姜屿与叶敏钰的位子搬回第四组。
姜屿搬着椅子开开心心地回到第四组,朝隔了一条过道的布彦山道谢:“谢谢你啊,布彦山。”
布彦山笑道:“客气了。”
前排的温轩研拍了拍桌子,“哎,姜屿同学,你怎么不感谢我?”
姜屿朝他狡黠一笑,点破不说破:“你这么殷勤地帮我们搬回来,不就是为了更方便地向敏钰问物理化学题吗?”
年少的男生女生们,常常把心思都写在脸上,只需浅浅两眼就能教人瞧出端倪。姜屿如是,布彦山如是,温轩研如是。但也有另一部分的男生女生,小心翼翼地藏起小心思,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里却早已惊涛骇浪。比如梁岩,比如叶敏钰。
姜屿趴在桌上,盯着梁岩挺拔的脊背看。
时光好像回到最初的起点,姜屿坐在第四组,梁岩坐在她右边的右边的前面。
但是啊,姜屿知道已经不一样了。
至少,梁岩似乎没有那么排斥她了呢。
翌日中午,姜屿拿着昨天发的数学卷子来找梁岩。
站在梁岩课桌前,姜屿巴巴地看着他,央道:“梁岩梁岩,我有道数学题不会做,你可以教一教我吗?”
小说与偶像剧里,学霸男主与学渣女主是CP标配之一。经典人物楷模——入江直树、相原琴子。
董宁宇凑过来,学着姜屿的语气嘿嘿笑道:“岩哥岩哥,这道题我也不会做,你可以教一教姜屿吗?”
梁岩瞥了他一眼,抬眼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轻启薄唇:“哪道?”
姜屿赶紧将卷子平摊到他的课桌上,指着第一道大题说:“就这题,第十八题。”
梁岩垂眼,看了半分钟。
然后,他拿起卷子,抬手递回到她面前。
姜屿不解地看着他,双眼乌黑明澈。
梁岩冷冷道:“拿走。”
姜屿接住卷子,梁岩立马伸回手。
姜屿小心翼翼道:“你……你也不会做吗?”
大红色针织围巾裹着小脑袋,肌肤愈发如绸缎般白皙。
梁岩没理她,从桌洞里取出上午新发的英语卷子做起来。
姜屿站在他桌前不走,字句斟酌后,谨小慎微道:“要不,我们让敏钰给咱俩讲讲这题?”
梁岩抿了抿唇角,笔下不停,嗓音清寒:“姜屿,我看过你的成绩单,数学没有下过一百三。现在,你来问我这么一道等比数列题,你是把我当傻子,还是希望我把我自己当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