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呢?”
芮云常眯眼盯着她:“你以为我对你会有什么企图?”
莫晓摇头。
“我要真想对你做什么的话,用得着等到现在?!”
莫晓咽了口口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我想谢谢你。”她由衷道,方才虽是一场乌龙,但假若真的有人袭击,他是第一个赶到她身边保护她的人。他那一脚踹门是把她惊吓得够呛,可也说明他是真的关心她。
芮云常愣了愣,满腔怒气顿消,静默片刻后问道:“你不怪我?”
莫晓讶然:“踢门的事?”
“傍晚的事。”
“这怎么能怪你?”
“这些人……很可能与陈家有关。”
莫晓恍然:“你在辽东就知道了,所以才赶回来的吗?”难怪他像是知道会出事似的带着部下过来找他们。
她摇摇头,接着道:“这不能怪你,但我也真是不想再遇到这样的事了……”
她虽见惯生老病死,但那是疾病,是自然规律,今日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被人杀害。几个时辰前,俞三还在与他们说笑,说他攒够了钱,今年能说个媳妇了……
她自己也再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直到现在仍是心有余悸,也因此才做了噩梦。
芮云常默然。
今日之事,她是最无辜的,万幸不是她受伤,若是……
“东家,出什么事了吗?”屋外传来葛大媳妇询问的声音。
芮云常在手术后便睡着,听见莫晓惊叫就冲过来了,此时上身还裸着,便随手拎起莫晓挂在床边的外袍穿在身上,走到门外。
他这一脚踹门动静颇大,不光葛大媳妇,院里其他的仆妇也惊醒了,纷纷赶过来查看究竟。
芮云常立在正门边,淡淡道:“没什么事,西次间那屋的门坏了,自己倒下来了。”
莫晓在里面听见了,不由暗暗嘀咕,这人还真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也就你家的门才会半夜三更“突然坏掉”吧!还会“自己”倒下来!
葛大媳妇心里也犯嘀咕,但东家说没事就是没事了呗,她还能说啥?明天找人来修门就是了。
仆妇们都陆续散去,芮云常也转身往屋里走。
葛大媳妇临走时又回头看了眼,东家这件袍子怎么那么像莫公子白天穿过的呢?仔细看确实是短了一截,衣袖也怪怪的,难不成还真是莫公子的……
芮云常回到西次间,对莫晓道:“我去东厂了。你回那头睡吧。”
莫晓十分惊讶:“这个时辰去东厂?”
他挑眉望着她,脸上带着股说不出来的古怪神气:“你想我留下?”
莫晓脸一热,切了一声:“管我什么事……这是你自己家,你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她瞥了眼被踢坏的房门,小声嘀咕道,“想踹门就踹门……”
芮云常一本正经地纠正道:“记住了,门是自己坏的。”
莫晓:“……”
他脱下外袍便准备往外走。莫晓瞧见他胸前纱布上渗出深色痕迹,急忙掀被跳下床:“你伤口又出血了!”
他低头看看,不在意道:“新伤口有点渗血罢了。”
“让我看看。”莫晓凑近,借着月光瞧了瞧,“出血有点多,重新换块纱布吧。”说着披上外袍往东次间走。
芮云常神情愉悦地跟在后面。
第65章 晋江独家
【修门】
第二天一早, 葛大媳妇找来木匠来修门。
魏氏也过来查看损坏情况,见着莫晓便歉然道:“昨夜让莫公子受惊了。”
“哪里,哪里,意外而已。伯母不用放在心上。”莫晓说着话,无意中发现魏氏身后的侍女十分脸熟,这不是昨天与芮云常一同赶去救援芮午的那个红衣女子么?
她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穿着普通的浅蓝棉布袄裙,头发梳成双鬟状,作寻常丫鬟打扮,大概是芮云常让她来保护魏氏与阿午的吧。
昨日傍晚天色昏暗,莫晓与她只是匆匆打了个照面, 这会儿看清她的容貌,不由暗赞一声美人啊!
大概是莫晓多看了几眼, 女子注意到了, 转眸朝莫晓看来, 微微点了一下头。
莫晓回了个微笑。
这头木匠检查完门框,奇怪道:“门框门轴都没虫蛀朽坏的地方啊……这门像是被撞坏的哪……”
莫晓在内心默默补充, 不是撞坏的是踹坏的,真是想不到平日冷静多智的芮狐狸也能闹出这样的乌龙, 想想就觉得好笑!但也让人觉得心里挺暖的。
她正忍着笑, 一抬头,见魏氏与葛大媳妇都疑惑地望着她,也不知是不是她多心了,葛大媳妇的眼神除了好奇之外, 似乎还带了点别样的深意在其中。
莫晓一脸无辜地道:“在下睡到半夜就听见一声响,吓了一跳醒来,再看门就这样了啊。”她说得可是大实话啊!
魏氏微笑道:“别管怎么坏的了,修修好便是了。”
莫晓又主动道:“不管因何缘由坏的,都是在下居住于此。修门需要花费多少,便由在下承担好了。”反正她可以回头再向那个始作俑者要回来。
魏氏却怎么也不肯收莫晓的钱。莫晓只能先作罢。
木匠与魏氏商定修补方式,量完尺寸后便离开了。魏氏回到主院,葛大媳妇跟在后面,到了无人处,小声把昨晚的事说了。
魏氏不禁惊讶万分:“你真的看见云常穿着莫公子的衣裳?”若只是夜宿汀兰院也罢了,还撞门,连衣裳也穿错,这……
葛大媳妇点点头:“这种事儿可不敢瞎说啊!今儿一早瞧见莫公子穿得还是这一身,这才敢跟您提起的。”
魏氏默然片刻,叮嘱她别说出去。葛大媳妇点头表示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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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时,陈公明被处死一事公布,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当下有御吏出列,一一列举其罪状,指其通敌叛国,抗旨不遵并欲杀钦差,逆谋之心昭然若揭,另外还有诸多贪赃枉法,以权谋私,欺压百姓等等大小罪行,不下百条。
举朝为之震惊,都知道皇上想压制陈氏一族,但都没想到的是,皇上年纪轻轻,看似温和,却是雷霆手段啊!这年还没过完呢,陈公明的头已经砍了!
陈韬一早上进宫,又在乾清殿里跪了半天,哭晕过去好几回,被内侍掐着人中醒过来继续哭。
朱祈赞直斥陈韬、陈阳明与陈公明父子合谋通敌之罪。
陈韬却极力替自己与长子陈阳明辩解,声称对于次子陈公明在辽东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
他把陈家历代辅佐皇室的事迹功勋搬出来,以示陈氏一族历代忠诚无二,陈公明则是族中败类。不但把陈公明骂得畜牲不如,甚至还拿出书信,证明自己早就与他断绝父子关系。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书信是临时写就的,朱祈赞又怎会不知。但陈韬这么一跪一哭一晕,又搬出朱祈赞当年登基时陈氏一族全力支持之事。朱祈赞到底年轻心软脸皮薄,也没有过硬证据,陈韬一提当年的事,他就有点压不住了。
正当朱祈赞心烦意乱之时,有宫人通传,芮提督有要事禀报。
朱祈赞立即宣其入殿。
芮云常入内,掠了眼跪坐于地的陈韬。
哭成这样,应该是已经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得干干净净了吧,与陈婥一样,陈公明已经是弃子了。
他没有再看陈韬第二眼,从其身边走过,行礼,递上一份折子,并几封书信与厚厚一沓供书。
陈韬心中惊疑不定,边抹泪边观察座上之人的神情。但见朱祈赞神色渐冷,他便知事情不妙,怕今日不是搬出过去的功劳再哭一场就能过去的了。
朱祈赞将书信往陈韬面前一扔:“陈韬!这要如何解释?”
陈韬拿起来一看,这些书信都是以自己的口吻写给陈公明的,日子有早有晚,内容大多是关于辽东这场假劫掠的谋划,最近的一封则是催促陈公明提早实施。
信中提及宣宁帝时,语气十分不敬,在某封信中,甚至出现了苍龙掩角潜深江之句,隐隐流露出对今上的不满与反意。
但他根本就没有写过这些信。即便是有什么事要联络公明,也都是由阳明在操办,而公明那头即使收到密信,也不可能这么留着,定然是烧了的。他就没有留下过任何能作为把柄的书证!
然而,书信的落款是小还山,正是他书房的名称,笔迹也是他的,就连纸也是他惯用的澄心堂笺!与他方才拿出来的断绝父子关系的信一模一样……
他拿来洗清自己的书信反倒成了辅证。
陈韬额头冷汗涔涔而下,抛下书信,对着朱祈赞连连叩首:“老臣冤枉啊!陛下明鉴,这都是伪造的!老臣对陛下对大昱朝忠心耿耿,从无逆谋之心,更是从未写过这样的书信……”
“住口!”
朱祈赞拍案大怒:“已经是明明白白的证据了,你还说是伪造!这封断绝关系的书信才真是你伪造出来的,你倒是有脸拿给朕看?!若是伪造,又如何能有如此详尽的细节?你敢说上面的事都是假的没有发生过?还有这许多供书,出自于不同的人,前后一致,难道也统统都是伪造的?你怎么不说朕的玉玺都是伪造的?!怕不是在你心里,朕也是个假的皇帝?”
陈韬百口莫辩,只是不停喊冤。
朱祈赞哪里还有耐心听他哭诉,当即命人扒下其冠帽官服拖出去。
芮云常看着被一路拖出去的陈韬,眸光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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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后,芮云常才回到家。
莫晓听说他回来了,便找去书房,瞧见他双目闭着斜靠椅背,显得颇为疲惫,不由担心道:“你还好吧?”
京师来去辽东已是日夜兼程,回来后只睡了几个时辰,半夜就去了东厂,直到此时才回,普通人早累瘫了。
芮云常睁眸:“有事吗?”
莫晓本来倒是有事,看见他这么疲惫,摇摇头:“我的事不急,你休息吧。”停了停,又道,“真累了就干脆去卧房好好躺着睡一觉,别硬撑了。”
芮云常从椅子上坐直,眼神也重新变得清明起来:“醒也醒了,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莫晓过来,本是想和他谈谈送来的那批所谓莫府财物。虽然这钱可谓来路不正,但她若是非要退回给他,岂不是等于打他的脸?她也不是什么自命清高的古板之人,何况她确实需要钱才能进一步去做她想做的那些事。
但是收下归收下,于情于理她却不能闷声不响装不知道。只是看他现在这状态,她不想长篇大论,只简单说了句:“初一时送来的那些东西,多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