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样一句,芮云常却也懂了,嘴角微弯,点了一下头。
莫晓接着说另外一件事。
今日她想出门时,却被告知因昨日那场事件,芮云常不许家里人外出,连她也在被禁止外出之列。
莫晓有些啼笑皆非,她又不是芮家人,包括昨日那场袭击,对方的目标也不是她,缘何连她也被禁止外出了呢?
芮云常听她说要外出,问了句:“你要办什么事?”
“我要去铜器作坊,打造蒸馏器。”
他讶异道:“你不是有那个蒸馏锅了么?”
“目前用的蒸馏锅只是普通锅具凑合着改装的,密封不是太好,也只能用来蒸馏酒精。”
她制作面霜需要使用各种药材与香料,传统是用水煮或研磨成粉的方式,但水煮往往浓度不够,研磨成粉的话则不好吸收,若是能蒸馏出有效成分来就好了。
因此她还在莫府的时候,曾画过一张草图,试着去找铜匠打造一套真正的蒸馏器。但一问下来,这样一套铜制蒸馏器并不容易造出来,即使做下来也是价格不菲,根本不是小小医官的月俸能负担得起的。她也就打消了这念头,转而将原料研磨成尽可能细的粉末来使用。
如今她有了现银,就打算将蒸馏器造出来,这样她就能自己蒸馏精油与纯露了。
莫晓给芮云常看她画的图:“这只是原理图,不是我向工匠当面解释的话,没法造出来,也不是去一次两次就能造成的。”
他拿着图纸看了看:“让子灵陪你去吧。”
莫晓头一次听到这名字,脑海中闪过一张俏脸:“就是昨日那个红衣姑娘吗?”
“是她。”
莫晓好奇问道:“之前我怎么没见过她?”
“原先她在辽东。”
莫晓点点头,又道:“今日木匠来修门了。”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
“那修门的钱……”
“你不用出了。”
莫晓瞪他一眼:“这本来就不该我出的吧!”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啊!
他挑眉:“那你什么意思?”
第66章 晋江独家
【庸医】
莫晓道:“虽然说门是‘自个儿’坏的, 总是因我住在汀兰院才有这事的。要是让伯母来出这钱,我无法心安。但是今日我提了这事,伯母不肯收,所以我想你把钱给她,说是我出的。”
芮云常点了一下头。
莫晓接着又道:“另外我住了这么些日子,饭钱和房钱……”
他眯了眯眼:“你和我算这么清楚,那你欠我的礼钱应该先还了吧?还有吉羽,你知道养一匹马一天要花多少钱吗?”
莫晓掰着指头算给他听:“我替你看病,给你治伤还没收你诊疗费呢!昨晚被你惊吓还没和你算精神损失费呢!吉羽养在外东厂,那是官家出的钱,又没花你口袋里的。至于饭钱房钱那是给伯母的, 不是给你的。”
芮云常笑了。
昨晚后半夜回到东厂,审问昨日擒住的那三人。三人起初咬紧牙关死不承认与陈公有何关联, 直到凌晨才撬开了其中一人的口。午前去宫中拿下陈韬, 接着又赶去靖安公府抄家拿人。
忙了一整天, 心中却始终有一线挂念,等回到家中, 看到家里一片太平,才觉心安, 同时也觉身心俱疲, 便靠在椅背上闭眸养神。
听莫晓说起那个古怪的蒸馏器,和她絮叨些日常琐事……这些与朝堂勾心斗角无关之事,倒让他精神振奋起来了。
他微笑道:“你看着给吧。”
-
莫晓离开书房后,芮云常去正屋向魏氏请安, 问了问芮午的情况,之后便将钱给魏氏。
魏氏得知是莫晓给的钱后语带责怪道:“你怎么好收辰曦的钱呢?”
芮云常不以为意道:“她不想白吃白住,你就收着。这里面还有修门的钱。”
听他提及此事,魏氏欲言又止。
芮云常看出她神色异样,问道:“怎么了?”
魏氏微笑道:“辰曦在这里住了有半个月了,吃也好住也好,不知他习不习惯,为娘每次见到他问起,他都说很好。但毕竟他是南方人,只怕他是和为娘客气,哪怕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也忍着不说。但看他和你说话时不会有这层顾虑,也许他对你提过?”
芮云常略想了想,摇头道:“她性子随和,不是挑剔之人,也没说过住在这儿有什么不惯之处。”
“对了,明日她要出门办事,我让子灵陪她去。”
“知道了。”魏氏笑着点点头,不再提莫晓,母子俩又说了会儿话,芮云常才走。
-
莫晓回到汀兰院,想起方才进书房时,瞧见芮云常疲惫地靠在椅上假寐的情形,取笔蘸墨画了幅图,找来葛大媳妇,问她哪个仆妇针线活计好的。
葛大媳妇便叫吴婶过来。
莫晓把图给吴婶看:“要麻烦吴婶做两个眼罩。”
吴婶拿着图,正过来看,倒过来看,横竖没看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莫晓这就开始解释加比划:“这东西是蒙在眼睛上的,里面要薄薄填一层棉花,然后打斜格钉住,防止洗后棉花乱跑。这一段要绕过脑后,两头有绳子可以系住……”
解释了半天,吴婶终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哦——这是罩眼睛用的。”
莫晓:“……”一开始我就说了是眼罩啊!
-
第二天清早,莫晓还在用早饭,子灵就过来了,朝她福了福:“莫公子早安。”
莫晓急忙大口吃完余下的早饭,没想到最后一口咽得太大,险些噎着,她急忙喝了好几口水,才把食物咽下去。
子灵不由噗嗤笑了出来:“莫公子不用这么急。奴在这里等一会儿不妨事的。”
莫晓笑笑道:“倒不是怕你等急了,是我自己心急。”她擦了嘴,匆匆回屋披上大氅,带上图纸,这就与子灵一同出了门。
不曾想才出门口没走几步,就见胡同口的树下立着一道朱红色的身影。
莫晓惊讶:“元嘉?你怎么来了?”
姜元嘉道:“督主让咱家来的呀。莫大夫不是要去订造铜器么?”
子灵拿眼睨着姜元嘉:“真是督主让你来的?”
姜元嘉笑吟吟道:“不信你去问呀。”
子灵:“……”
莫晓忍笑道:“走吧。”
-
三人往南行了一段,穿过崇文门后没多久就到了铜匠作坊。
没想到莫晓上回来询问时所见的那位老工匠不在,作坊里只有一名较为年轻的工匠与几名学徒。
莫晓讶异:“原先的梁老伯呢?”
那年轻工匠起身:“俺爹不在,俺叫大梁,公子要打什么器件和俺说就是了。”
莫晓只得拿出示意图,重新向他解释一遍自己的要求。
但大梁没有梁老伯经验丰富,莫晓要做的又不是普通铜器,其中颇多难处。大梁看着图纸浓眉紧皱,显然是觉得这蒸馏器自己做不出来。
莫晓便问:“不知梁老伯何时能回来?”
大梁无奈,不得不道:“俺爹病了……怕是有段时间不能打铜器了。”
“老伯生了什么病啊?有没有看过大夫?”
“风湿病,请来大夫看过,膏药也贴了,药也在喝,贴了膏药后,红肿好一些了,但还是疼得不能下地。”大梁长叹一口气,“已经有一阵子了。”
“若不介意,可否让在下替老伯看看?”
闻言大梁不禁一愣。
莫晓微笑着解释:“在下不才,是名大夫。”
大梁颇为惊喜:“那可好,俺爹就在后面,莫大夫跟俺来吧。”他领着莫晓三人往后走,穿过作为工坊的前院,后院北屋便是铜匠一家所居之处。
莫晓入内就见桌上一大碗骨头汤。铜匠老梁头正躺在床上休息,一旁坐着一名愁眉苦脸的老妇,瞧见大梁带着几名陌生人进来,便站了起来。
大梁将莫晓身份一说,老妇急忙让到一边,请莫晓坐下。
莫晓询问了病史,又看了看老梁头的脚,脚趾肿得厉害,尤其是两只大脚趾,又红又肿,完全无法弯曲。
她再问老梁头平日的生活习惯。
老梁头手艺好,做生意又实诚,作坊生意相当不错,家境殷实。老头儿平日三餐离不了肉,还爱喝点小酒,人也偏肥胖。
莫晓初步判断老梁头很可能是痛风发作,之前那个大夫却当成普通的风湿来治,外敷药膏只能略减肿痛,却实在是治标不治本。而梁婶为了以形补形,天天熬骨头汤给老梁头喝,更是雪上加霜,让病症越加严重了!
莫晓正在开药方,从外头进来一人,五十来岁年纪,背着一个医箱,口中一边道:“老梁头,这几日可有好些了?”
他进屋瞧见莫晓等人,不由一愣:“这几位是……”
大梁没多想就直言道:“姚大夫,这位是莫大夫,替俺爹看病呢!”
姚大夫顿时脸色就不好看起来:“老梁头,你这是什么意思?嫌老夫没把你的脚治好么?这就背着老夫另请高明了?”
老梁头颇为尴尬,梁婶急忙打圆场道:“没这意思,没这意思,姚大夫别多心啊!莫大夫是来找大梁他爹打铜器的,听说他爹病了才来看看的……”
姚大夫哼了一声,斜着眼睛望向莫晓,见她年纪轻轻不由起了轻视之意:“莫大夫是哪家医馆的?老夫在京师行医几十年了,怎么从来就没听说过这一号人?”
闻言莫晓不由皱了皱眉,她本是出于好意替老梁头看病,没想到正碰上这姚大夫上门。
说来要换她遇上自己的病人换大夫看病,多少也会觉得心里不舒服。但不舒服归不舒服,若真是技不如人,她会坦然接受,毕竟被疾病折磨而受苦的是病人,只要能找准病因,治好疾病,让谁来治都是一样的。
她本想客客气气解释一下原委,并非是刻意抢这位姚大夫的病人,可对方这说话的口气……
“连这么简单的小病都治不好,换了咱家,早就没脸呆下去,退还诊费灰溜溜地回去关门大吉了!才不会还留在这儿歪鼻子斜眼地问旁人的名号呢!”冷笑着说这话的是姜元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