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灵嘲讽地笑了一声:“小伎俩?就这小伎俩可把姜公公吓得够呛呢!”
姜元嘉笑容滞了下:“咱家只是被那只野猫吓了一跳而已。”
那头王允正准备上亭顶把竹管都找出来,芮云常却阻止他这么做。
莫晓微一愣,已经明白过来:“督公这是不想打草惊蛇?”
芮云常道:“无利不起早,此人捣鬼自然是为了有利可图。”
莫晓一击掌:“找那牙人问就对了。捣鬼之人定然是最近打听过宅子售卖或出租之人。”
找到了所谓的“闹鬼”症结所在,也已经是半夜了。众人这就离开观音寺胡同。
莫晓感激他们仗义帮忙,便提出由她做东,请他们吃饭。
姜元嘉乐了:“认识这么久,终于等到莫大夫请客吃饭了。”
莫晓哭笑不得:“你这话说的,倒像是我生性吝啬,不舍得请客似的。实在是我太穷,平日请不起啊。”
说定三天后的傍晚在长安街的清风楼聚头,姜元嘉与王允便告辞离去。
第75章 晋江独家
【遇险】
虽已是深夜, 上元节的花灯通宵高悬,彻夜不熄。主要街道上仍有不少行人来去,赏灯的,夜游的,说笑嬉闹,一片浓浓的节庆气氛。
走在路上的莫晓却比往常要沉默寡言,若有心事的模样。
回到芮府已近子时。到了前庭,莫晓轻咳一声,芮云常回头朝她看过来。她轻声道:“在下知道已经很晚了,但在下有重要之事想对督公讲,督公可否留出点时间给在下。”
芮云常凝眸看了看她, 道了句:“去书房讲。”
两人进入书房。芮云常回身望着她,眸光沉静。
莫晓合上房门, 回头对上他的目光, 一时倒有点不知该如何开口。
芮云常也不催她, 只静静地等着。
莫晓终于开了口:“自从回京以来,督公对在下颇为照拂, 在下十分感动。人生得一知己不易,在下于这一世孑然一身, 能有幸结识督公绝对是在下之幸。但是……”
她垂下双眸, 语气亦变得艰涩起来,回来的一路上她想了许多方式,隐晦的,暗示的, 或干脆开门见山的,但真要说出口来还是觉得困难。
芮云常沉默了一阵:“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莫晓讶然抬眸。
“本督对男人没有兴趣。”说这话时他目光坦然,嘴角还带着些许嘲讽的笑意。
莫晓轻轻地舒了口气。
芮云常问道:“还有什么要说的?”
莫晓摇头:“没什么,说完了。在下这就不打扰督公了,告辞。”
房门轻轻合上,烛火幽幽闪烁,静默了片刻,只闻一声自嘲的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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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定清风楼聚头的这天,也正是莫晓与久嫂约定替小郎复诊的日子。去久嫂家会路过铜匠作坊,她正好顺便看看老梁头恢复得如何,也看看她的蒸馏器打制进展。
进了铜匠作坊,莫晓看见数个陌生人等在那里,本以为是老梁头开始好转后找他打造铜器的顾客,没想到却都是慕名而来的街坊邻居,说是请莫神医看病的。
“惭愧惭愧,神医绝不敢当,请诸位街坊莫要再提。”莫晓向众人拱手转了半圈,“多谢各位抬爱,但凡事有先来后到,除了梁老伯,稍后还有位唐小郎,要待在下替这两位看完,才能替诸位或诸位家人看病。”
众街坊纷纷点头赞同:“不妨事,不妨事。”
“等一会儿应该的。”
“就在这里等着莫神医忙完。”
莫晓又道:“这里毕竟是铜器作坊,诸位等在这里,定然会影响梁老伯的生意。不如在下发号给各位,各位请按先后顺序留下地址与病症情况,在下于今明两日里,根据病情缓急轻重,依次上门出诊,如何?”
诸人一听,确是合情合理,便由子灵裁纸写下号牌,按来者先后分发,并口述其病症与住址,由子灵记录。
莫晓则入后院内室,替老梁头复诊。
老梁头恢复良好,脚趾红肿已消退大半。疼痛减轻后,人的心情愉快,精神也好,见着莫晓除了感谢之外,还说他能开始打铜器了,由他亲手打制蒸馏器,绝对保证精工细作!
莫晓笑着称谢:“梁老伯的手艺,在下是十分放心的。还请老伯多注意休息,早日康复才是最要紧的。”
“不过在下还有一事,还请梁老伯能答应。”
“莫大夫说吧!只要老头儿或是家里人能做到的一定会为莫大夫做的。”
“因在下这套蒸馏炉既可以有医药上的用处,亦可以用来提炼毒物,若为坏人所用,怕会助纣为虐,因此在下希望梁老伯能承诺,不要再为旁人打制同样的蒸馏炉,即使有人来打听,请老伯不要透露曾为在下打制过这套器具。”
古人怕是没什么知识产权概念,更没有相关法律来保护,莫晓也没法说服梁老伯接受什么叫专利权,只能通过这个理由说服他。但老梁头做生意相当实诚,也是重视承诺之人,只要能让他答应下来,便不用担心他出尔反尔。
梁老伯果然笑着答应:“莫大夫放心,老头儿向你保证,绝不对第二个人透露,也不会再替旁人打制这样的蒸馏器。”大梁也做出了一样的承诺。
那头子灵已经记下所有病人的情况,过来交给莫晓。
莫晓看过蒸馏器打制进展后,便赶去唐久家中。
还没进门就听见院里鸡飞狗跳之声,莫晓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去,就见一只大花猫从里面窜出来,迎面见到她在门口,一个急停,转身快速攀上院墙,沿墙头飞快地溜走了。
再向院子里瞧,就见久嫂气呼呼地叉着腰,对着相邻的院子就是一通叫骂。
莫晓轻咳一声:“唐久嫂。”
久嫂回头,也顾不上叫骂了,不好意思地笑着上前见礼:“哎,是莫大夫来了呀?快进来坐。”
莫晓边向内走边询问小郎的病情。
久嫂说自从莫大夫离开后,她不仅给小郎喝药,还留心避免莫大夫叮嘱的事,小郎已经不喘了,咳嗽也减轻不少,但隔壁那院的猫今儿又过来了,刚刚赶走,等她去厨房忙了一圈出来,花猫又来了。让邻居家把猫送走吧,邻居也不答应,真是气得她够呛。
久嫂愤恨道:“他们再不管,我就只能下药了!顾不了那么多了!”
莫晓吃了一惊:“这不好吧?就算是猫,毕竟是条性命。就算你下了药,毒死这一只,邻居还可以再养,若是这家不养了,别家又养了呢?这并不是办法。且若被他们知道是你下了药,更会增加纠纷。”
她摇摇头:“久嫂,此举不可啊!”
久嫂愁眉不展:“可这猫老是来。小郎这孩子又说不听,我在的时候还好,一走开他还会偷偷和猫耍。老是反复犯病,哎……这……”
邻居猫养得好好的,当然不肯平白送了或扔了,这事儿莫晓没法管,但小郎的病反复发作,对久嫂一家来说也是极重的负担。
莫晓想了想道:“那猫是把这院儿当成了它的领地之一。它留下气味后就一直会来。你要清扫院子,把角角落落都用皂角水冲洗清洁,去除它留下的气味。接着在它常走的地方放些橘子皮,不少猫都讨厌橘皮味道,若是橘皮没用,便用姜蒜水试试。”
久嫂答应了。
莫晓入内,见着唐小郎,夸赞道:“小郎今日听娘的话,没有和猫儿玩耍了吧。”
唐小郎偷偷瞄瞄久嫂,心虚地低下头。
莫晓拿出听诊器,听过肺音后一边收起听诊器一边道:“我有个故事,小郎想不想听?”
唐小郎眼神一亮:“想听啊!”
莫晓便道:“以前有个人出门办事,路过一堵墙,同行的人说,看这堵墙,歪斜成这样,下面都有了裂缝,随时都会倒下,我们还是绕路走,不要从这墙下过吧。那人却不信,对同行的人说,看这墙一时半会儿不会倒下,何必绕远路呢?他一定要从墙下过,同行的人再三劝阻也不肯听,也只有随他去。”
唐小郎好奇地问:“墙倒了吗?”
莫晓道:“这一次没有倒。这人先于同伴到了地方,等了好半天才等到绕路的同伴,他洋洋得意地对同伴说,看,我说墙不会倒吧?你不是白白绕路了?”
“可是这堵墙总会倒的吧?”
莫晓道:“是啊!这人又走了几回,第三回从墙下过去的时候,墙一下子塌了。”
唐小郎惊呼一声:“后来怎样了?”
“他本来是有些防备的,因此墙倒的时候就往外躲,可没来得及逃远,虽然性命是捡回来了,一条腿却就此瘸了。”
唐小郎松了口气,又笑道:“这人真是傻,明知道墙迟早要塌的。还非要从墙下过去,怪谁呢?”
莫晓点点头:“有句话叫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就是说我们应该避开对自己有危险的事物,不能明知有危险或是对自己有害,却还去做。生命只有一次,健康也是一样。”
唐小郎脸红了,明白过来莫晓是在借故事劝自己。
“小郎也一定不愿整天躺在床上,都不能出去和街坊的孩子们玩吧?”
莫晓继续道:“哮喘这病不同寻常感风,不是好了就算,反复发作的话,会变得越来越严重!发病得时候气都喘不上来,很难受吧?”
唐小郎点点头。
“如果气完全透不过来的时候,那是会危害性命的啊!”
唐小郎补充道:“就和那堵墙一样,最后一下子倒下来了。”
莫晓见他明白了,微笑道:“小郎是个聪明人,不会再像那个人那样做糊涂事吧?”
唐小郎用力点点头。久嫂欣慰地笑了起来。
莫晓重新调整了药方,出屋后对久嫂道:“小郎一直在屋里养病也确实无趣,毕竟是孩子,见到猫儿来忍不住就逗玩起来。你可以找些玩具或是画本来给他解闷。”
子灵跟着出主意道:“或是养两条鱼也好。他为了保护鱼,就不会给猫吃食引它进屋了。”
莫晓赞道:“这法子好!”
久嫂感激地点点头:“要是能好使就好了!谢过莫大夫了,还有这位姑娘。”
莫晓离开唐家,翻开册子,把记录下来的内容从头至尾浏览一遍,从病情较为严重或是比较急的病人开始,一家家看过去。
好在慕名来铜匠作坊的,多为同坊或邻坊的住户,住地相距并不远,饶是如此,莫晓走街串巷,数家看下来,也已经过了未时,眼看天色不早,她打算今日到此为止,停歇下来后突然觉得饥肠辘辘,才意识到她没有用过午饭。
再看子灵,莫晓意识到她一直跟着自己跑东跑西,也一样没用午饭,她心中歉疚:“对不住,我自己不觉得饿,忘了你也没用饭。你怎么不对我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