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念念估摸着是因为自己爸妈也在的关系,她是知道哥哥不喜欢他们的,说了声“哥哥再见”便下车。
洗了澡从浴室出来,她坐在床沿上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目光漫不经心的落到墙上的一点,发呆,以至于妈妈进来时都没注意到。
“想什么这么出神。”许淑问。
“啊。”时念念搓了下眼睛,“没什么。”
“你抽屉里那个手链什么时候买的啊。”
时念念一愣,抬头。
好在许淑只是随口一问,又继续说,语气轻松:“刚才晚饭的时候被你弟弟玩破了,我给你收好放回去了,你看看能不能修吧。”
时念念猛地站起来,发了脾气:“干嘛要动、动我东西啊!”
声音很响,她也控制不住,她从来没在许淑面前这样过,直接把她给吼愣了,愣半晌,许淑骂咧道:“你一个还在读高中的戴什么手链啊,给你弟弟玩一下又怎么了!”
窗户开了条缝,风吹拂起窗帘,卷进冷风。
时念念这十几年来从来没有干过疯狂的事情。
脾气温吞,受了欺负也好像呆愣的感受不到,甚至于刚才她吼许淑的那次都能算的上她生命中疯狂的事情之一。
月光在门前空地上投下一块冰凉的光亮。
房屋里静谧安静,大家都已经各自回了房间,时念念轻手轻脚的换下鞋子,开门出去了。
-
江妄看到折而复返的时念念愣了好一会儿。
太不可思议,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梦境中的景象。
他刚从卫生间出来,站在门前,手还握着门把,时念念气喘吁吁,头发被风吹的凌乱,红着眼眶看他。
“怎么回来了?”他轻声问。
时念念什么都没说,走上前,手臂环过他的腰,收紧力道,将脸埋进他胸膛。
江妄抬手按在她后脑勺上,偏头从侧边看她:“许宁青送你来的?”
她姿势不变,只摇头:“自己。”
“自己来的?”
“嗯。”
江妄缓慢的吐息,把小姑娘推开了点儿,温声问:“到底怎么了?”
他嗓音晦涩沉哑,夹杂了太多的情感与不可言说的情绪,是从来没向其他人展现过的温柔。
如果说期末考了并列第一是一个好兆头,那么手链坏了就在时念念原本就担心的心上重重击了一拳。
她抿着唇没说,摇头,只问:“你怕吗?”
“嗯?”
“明天,手术。”
“不怕。”他笑了笑,捏着她后颈安抚,“没事的。”
“我怕。”她说。
单人病房里非常安静,他们抱在一起。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会说怕的呢,大概是小时候几次看见江抻打母亲之后,大概是发现说了怕也没用以后,大概是入狱看到那些可怕丑陋的面目后。
他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才弯下腰紧紧抱住时念念,叹息道:“其实我也挺怕的。”
“不过你来了就好了。”他说。
-
不知道这算不算的上是离家出走,时念念坐在床边椅子上漫无边际的想。
“你到床上来睡吧。”江妄说。
时念念好笑道:“又不是我、要做手术。”
“你晚上坐着睡么,你这样我都睡不着。”
“我没事儿。”
“那一起睡呗。”他笑着半开玩笑。
时念念抬手在他手背上掐了一把。
江妄哪舍得让时念念就这么坐在旁边,可小姑娘也实在是拧,决定了的事怎么说都不会改变,最后也只能由她了。
已经挺晚了,房间只亮了一盏小灯,光线密闭的落在小姑娘脸上。
她就趴在床边,侧着头,尾指轻轻勾着江妄的手指小声说话。
也没什么好说的,她本就话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讲这次的期末考试,讲完了就讲一讲之前和姜灵在地铁站遇上许志临的事。
小姑娘声音清甜,难得的像个小话痨似的。
“你是不是一紧张就容易话多啊。”江妄好笑的问“才不是。”她一顿,指尖在他掌心故意掐了下,“我是怕你……无聊。”
江妄笑着没说话。
时念念抬头,眨了眨眼,问:“你是不是,想睡觉了?”
江妄:“没,不困。”
“你快睡。”她说,“明天手术。”
“你亲我一下就睡。”
因为江妄这句话,她不由自主的舔唇,江妄看着昏暗病房里她的动作,淡粉唇瓣上残留一层湿漉漉的水痕,像是欲盖弥彰的蛊惑。
时念念直起身,靠过去,发丝扫在他的颈窝。
刚在她要低头在他侧脸上印下一个吻时,时念念手腕突然被人拽着,她都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就一阵铺天盖地的。
少年身上的味道忽然扑进鼻间,席卷而来的…
双手被人钳制在头顶,江妄双腿分踞在她身侧,在一片黑暗中俯身下去,挡住了时念念眼中能看到的最后一丝光线。
他低头吻在她的嘴唇上。
灼热的鼻息交错,时念念不自觉扬起下巴攥紧拳头,手腕的经络都因为用力凸显,下一秒就被人更加用力的压制。
江妄一只大掌控制住她一双手腕,另一只手往下摩挲过她的腰。
时念念几乎觉得自己被吻的快要窒息,直到腰间不再隔着布料的触及温热的指尖她才猛地清醒过来。
“江妄…江妄…”她低喃,“你别。”
他喘息急促,眸色深的可怕,理智岌岌可危,哄诱道:“宝贝儿,给我摸会儿。”
时念念闭紧眼,强迫自己去忽视腰上滚烫的触觉,没一会儿还是实在受不了,全身都烫的像是要烧起来,声音都染上可怜巴巴的祈求,因为茫然的害怕还带着颤。
“江妄……不可以的……”
他忽然从她身上起身,飞快的走进卫生间,关上门。
时念念愣一会儿,才从病床上坐起来,红着脸把方才挣扎时往上缩的胸衣重新扯下来,慢吞吞的挪到卫生间前。
迟疑开口:“……江妄?”
“别说话。”他说。
声线严肃沉哑,难得把所有痞坏的笑意都收进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卫生间门重新拉开,有水珠顺着江妄的脸往下滑,汇聚在他瘦削的下巴上,又坠入衣领。
他叹口气,意味不明道:“迟早得死你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江妄:哄什么哄,*一顿就好了。
感谢【魏无羡】x10、【小夕】x8、【乐乐】x5、【MANKACHAN ?】、【Bilby】、【小兔子乖乖】
第46章 妄想
他那句“迟早得死你身上”时念念没听懂, 或者说根本就没听清, 自然也没领会其中的含义, 一晚上都睡挺好的。
倒是江妄,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到后半夜才终于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时念念是被范孟明和许宁青的声音吵醒的。
“卧槽!?”范孟明一走进病房就吓的差点像猫似的跳起来, 喊着,“你们这什么情况, 早上来的还是晚上都没走啊?”
时念念揉着眼睛看过去, 看到范孟明身后的许宁青, 眨了眨眼。
许宁青看着她平静的挑了下眉,问:“出来的时候跟你舅妈说过吗?”
当时时念念急着过来, 后来见到江妄后的确忘了这茬,她拿出手机没有来电,应该是还没发现她不在家里。
“我是不是欠你俩的啊。”许宁青叹了口气,拨通他妈的电话出去了。
-
到中午, 江妄就进了手术室。
许宁青不知道怎么跟舅妈说的,反正时念念昨天晚上“离家出走”一点儿都没事,他们三人坐在手术室外。
许宁青难得神情严肃:“昨天晚上来的?”
时念念从亮起的手术灯上收回目光,点头:“嗯。”
“你说你一小姑娘, 大晚上跑来这里还跟江妄一男的待一晚上, 怎么想的啊。”许宁青难得的端起“哥哥”的架子。
时念念虚心听训的垂下脑袋。
“好在江妄跟范孟明那胖子不一样,还知道你是个未成年。”许宁青说。
一旁范孟明听见, 立马不干:“什么叫和我不一样啊!?”
许宁青掀一眼,扯了下嘴角:“你高中时候那个女朋友, 也才16吧,禽兽不如。”
“……”范孟明理不直气也壮,“那我那时候不也才17么,那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的事儿。”
时念念想起昨天晚上江妄的样子。
少年下颚用力到绷紧,眼眸黑沉,额前的碎发垂着,以及从领口露出的肌肉线条。
她没听清哥哥和范孟明在说什么,只红着脸别开了眼。
手机震了下,姜灵发来一条信息。
-姜灵:念念,出来玩儿吗?
-时念念:不去了,我在医院呢。
姜灵发来一条语音:“啊?你怎么了吗?”
-时念念:不是,是江妄,要做个手术。
-
手术其实是个小手术,时间也不长。
从手术室里出来天都还没黑,麻药还没失效,听力也同样像是失真,不知道是因为手术没成功的原因还是因为麻药影响了感官。
能看到许宁青正和医生说着什么,时念念站在他旁边。
江妄勾了勾手指,她便很快牵住了。
许宁青听完医生的话,松了口气,对江妄比了个“OK”的手势。
大概是因为麻药的关系,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记得梦境杂乱无章,各种各样的画面交织拼凑在一起,还缕不出一条清晰的逻辑线。
画面的最后,是时念念的脸。
再后来,那些乱七八糟的让人不舒服的场景便完全从脑海中脱离出来,只剩下小姑娘一人,仰着头笑盈盈的看着他。
江妄忽然想起之前在时念念桌上看到的阅读材料中被她划出来的一句话——
“怪物吞噬了一千个月亮,只剩下最后一个,站在悬梁之上,温柔充满天空,被埋葬在浩瀚银河之中。”
刚才做手术时时念念跟姜灵简单说了江妄手术的事,当时姜灵和陈舒舒在一块儿,没一会儿,两人和徐蜚就一块儿拎着果篮来了。
许宁青也不认识人,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先走了。
时念念问:“你们怎么来了啊?”
姜灵往身后的徐蜚和陈舒舒指了指:“他俩当我面虐狗呢,刚刚就在旁边,大佬这做的什么手术啊。”
“耳朵。”
“啊?我以为他耳朵造好了啊,那他之前不是都能听见么。”姜灵问。
时念念说:“是助听器。”
“噢。”姜灵也有点儿唏嘘,问,“那手术成功吗?”
她笑了笑,点头:“医生说,挺成功的。”
陈舒舒和徐蜚刚刚被发现早恋,这次要不是以姜灵为借口寒假都见不到面,临近晚饭饭点便急着要回家。
昨天已经一时冲动从家里偷跑出来,时念念等江妄醒后便也先回家去了。
刚刚做完手术听力还模糊,他在第二天才终于能听清一点声音。
从听力检测室出来,先前一直负责他的乔医生拿着最新的检测报告终于是长出了口气,最后能看到这个结果,实属不容易。
手术的风险性也的确是高,要不是正好遇到那个医生,他们这的医生真是谁都不敢去做这样一个手术。
乔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恭喜啊,总算能有结果了。”
“看,这是刚才那个姐姐给我的。”走廊上一个穿着病服的小男孩手里捏着一支百合花跟旁边的女孩儿炫耀。
江妄扫了眼,走过他们回病服。
便看见时念念正在把一束百合花插进花瓶里。
“怎么还买花来了。”
她回头看他一眼,来过病房几趟,她已经很熟悉。
“门口遇到,卖花的。”她说,“好看。”
江妄笑着问:“外面那小孩儿的花也是你给他的么。”
“嗯。”
他走上前,掐着她的下巴,低声道:“怎么还给别的男生送花啊。”
“什么?”她没反应过来。
他面对窗外冬日阳光,眯了眯眼。
看着他眼睛,过了会儿才后知后觉明白了,推他:“什么啊。”
他笑着没说话,也没被她推开。
时念念突然捏住他的手,挺兴奋的踮起脚尖:“你耳朵……现在是不是,没戴助听器啊?”
“没。”
“你能听见了?”她惊喜道。
他含混的笑:“对。”
“江妄。”
“嗯?”
她眼睛亮亮的,踮着脚扒拉在他身上:“真的,听清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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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一段时间,时念念常来医院陪他,爸妈和舅舅舅妈这段日子似乎是挺忙的,也无暇顾及她每天为什么都往外跑。
有时江妄去做检测,她就待在病房里写作业。
寒假总共也只休息二十几天,日子过的很快。
她把作业做的差不多,寒假就快结束了,江妄也终于出院。
江妄回了一趟游泳馆,出来时已经天黑,他在楼下便利店买了份便当拎着上楼,开门时手一顿,直接按着门把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