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门之下——天如玉
时间:2019-06-19 09:37:00

  他想着他三哥那般维护他嫂嫂,还用说,自然是不能出岔子的。
  “便听你的吧。”栖迟放下了帘子,也不愿多说了。
  罗小义也不知她这是怎么了,细细一想,近来他三哥也有些古怪。
  好似都不怎么说话了,有时候比之前脖子受伤的时候话还少。
  眼前还有事在身上,他也不多想这些私事了,招手叫车夫跟上自己。
  车夫驾着车,随着他绕城巡逻。
  一圈下来,还没到都护府附近,有一个兵快马来报,说又发现了两个,已被拦截了。
  罗小义立即问:“在何处发现的?”
  “是一支商队来报的,说有两个可疑的,去了果然逮到了。”
  栖迟在车里听得分明,猜测着是不是她的商队。
  近来城中似乎没有别家有什么大商队,只有她手里有,只因没有都护府的凭证,一直压着未能出去,才盘桓在城中了。
  外面罗小义已经叫转了方向,往那里去了。
  似是绕了个大圈子,停下时,栖迟听到了秋霜的声音。
  她将帷帽戴好,下了车。
  面前是城西的一间铺子,卖粮食的,厅堂很大,此时里面都是官兵。
  两个络腮胡的胡人被刀背押着跪在门外。
  秋霜本在门口站着,见到家主到了,立即迎了上来,小声说:“家主,巧得很,真发现了。”
  栖迟便明白了,还真是她的商队发现的。
  或许是探子以为商队可以出城,便暗暗藏过来了。
  她问:“这间铺子的柜上可信得过?”
  是怕眼下有罗小义等人在搜查,万一待会儿询问起柜上的详细来,会扯出和秋霜的关系,那便会将她的身份给撞破了。
  秋霜扶住她手臂,小声道:“家主放心,按照您的吩咐,北地所有铺子里的人手皆已换过了,都是信得过的。这一家的柜上,正是当初冒死为世子出面教训邕王世子的那个质库柜上,怕邕王家使坏,离开质库藏了几个月,现今正好调过来用。”
  栖迟点头:“做得好。”
  从她决心亲自来做北地的生意后,便有意将这里的人手都换了,免得日后在伏廷眼皮子底下走动多了会被发现端倪。
  正盯着那两个胡人看着,忽见其中一个晃了一下身体。
  她一愣,脱口而出:“不好。”
  一道身影过去,一把捏住了那人的喉咙。
  栖迟又是一怔,看着他,他胡服笔挺地立在那里,一只手卡着那个胡人的脖子,一只手捏住了他的嘴。
  她看了眼他过来的方向,不知他何时就在了,方才竟没看到他。
  伏廷转头说:“拿东西来!”
  左右皆懂,是防着这探子咬舌自尽,要找东西塞住他嘴。
  栖迟快步上前,从袖中摸出个东西就塞进了那探子的嘴里。
  伏廷看她一眼,又看一眼探子嘴里塞的东西,竟然是她的钱袋。
  他抿住唇,一时顾不上说别的,转头唤:“小义!”
  罗小义早已跑过来,拿了布条换下了他嫂嫂的钱袋,将那探子的嘴结结实实捆住,口中骂了一句:“娘的!想死哪儿那么容易!”
  混乱里,另一个探子趁机挣开了束缚,一下冲出来,直扑栖迟。
  栖迟拉着秋霜便往后退,眼前忽的飞来一刀,正中那人后背。
  那探子双膝一弯,痛嘶倒地,被兵及时按住。
  栖迟抬头看过去,伏廷大步过来,抽走了那探子背上的刀,带出一道淋漓血迹。
  罗小义将那两人制服了,才有空说话:“三哥既然过来了,余下的是不是都逮到了?”
  他嗯一声,看向栖迟。
  罗小义忙道:“是我欠考虑了,不该将嫂嫂带来这地方。”
  栖迟这才清了清喉,开口说:“不怪他,因缘巧合罢了。”
  她猜那探子突然寻死就是为了让同伴逃脱。逃脱的那个肯定是从衣着上看出她有些身份,想过来挟持她做人盾。
  不想都没能逃过这男人的戒心。
  伏廷看着她,忽而说:“近来你总出府。”
  栖迟心思一动,低低回:“原来你都知道,我还以为你并不关心了。”
  他抿唇无言。
  心想是他疏忽,今日事发突然,应该留句话给府上叫她别出来的。
  想完看一眼铺子,说:“去里面。”
  是觉得里面安全。
  栖迟点点头,想着待会儿还是寻个机会再与他说话的好。
  伏廷见她往铺子走了,才握了刀走过去,贴在那探子扭曲的脸上左右一拨,看过后说:“不是之前那批。”
  罗小义跟在旁,啧一声:“可不是,几个小杂鱼,轻而易举就逮到了,最可恨的还是跑了的那几个,尤其是那个伤了三哥的突厥女,再见到非剐了她不可。”
  栖迟听见,停下了脚步:“什么突厥女?”
  “就是使一柄铁钩,伤了三哥喉咙的那个。”罗小义冲她比划了一下那铁钩模样,这么长这么宽。
  想想又怕说得骇人吓到她,几句话就不说了。
  栖迟想起来了,看一眼伏廷,进了铺子里。
  里面搜查完毕的正收兵出来,柜上的跟在后面,见到她进门,忙搭手见礼。
  栖迟只点了个头,柜上的便退开了。
  ……
  等确定里外都没有问题了,搜查的士兵们才尽数撤走。
  栖迟站在铺子里,听秋霜与她描述搜出那两个探子的过程,一面时不时朝外看一眼。
  伏廷解了武器,低头走入了铺门。
  柜上的忙迎上前拜见。
  他扫了一圈铺子,目光落在墙上。
  栖迟顺着他视线看一眼,看到了挂在那里的鱼形商号。
  那都是她名下铺子的标志。
  伏廷问:“就是你们报的信?”
  柜上的恭谨道:“回大都护,正是。”
  栖迟忽而心里一动,问:“你要赏他们么?”
  伏廷朝她看过去:“嗯。”
  栖迟心里回味一下,说:“方才听闻柜上的正愁无凭证出境做买卖,你不如给他们出具个凭证好了,便算是赏了。”
  柜上的立即附和:“是,请大都护恩准。”
  伏廷又看一眼那商号:“东家何人?”
  栖迟听了暗暗无言,还好隔着帽纱看不出来。
  柜上的回:“东家是外地人,不在北地,因而只能托小的代办了。”
  伏廷想了想,点头:“择日将详情呈报入府,我会过问。”
  柜上的千恩万谢地退下了。
  伏廷这才走过来,将她的钱袋递过来。
  绣着金线的钱袋,内里是衬着皮子的,他怕她嫌脏,说一句:“已命人擦干净了。”
  栖迟接了,将里面的飞钱抽出来拿着,钱袋还是不想碰,交给了秋霜。
  秋霜捧着出去了。
  伏廷看着她,想起方才那一幕,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竟然直接拿了钱袋就塞过去了。
  栖迟抬头看见他眼神,将帽纱揭开,道:“如何,很怪么?我早说了这便是我唯一的长处,想到就用了。”
  她心说还不是为了帮他。
  伏廷没说什么,转身说:“走吧。”
  栖迟站着不动:“我还不想走。”
  他站住了。
  她眼看着他,说:“才与你说了几句话,我还不想走。”
  说罢,想起了书房里的事,两耳又生热,她脸上却无表情,淡淡说:“或者是,你分明就是开始躲避我了。”
  伏廷听了在心里好笑,也想起了先前的事。
  他有什么好躲避的,无非是不想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轻易得逞罢了。
  她已得逞太多次了。
  他两脚一动,就在她面前站定了:“好,那便等你想走的时候再走。”
  外面有近卫问:“大都护可否动身返回了?”
  他说:“都滚。”
  罗小义在外面跟着骂:“瞎吗,看不见大都护在陪夫人?滚滚滚!”
  一行人纷纷走了。
  栖迟听在耳里,被他高大的身影挡着,看不见那些人是不是笑了。
  她不想仰头看他,只盯着他胸前,发现他衣领处有道细小的划口,也不知是不是抓探子时动了手弄破的。
  看久了,甚至想动手去给他抚平了,手动一下,捻到手里还撰着的飞钱。
  她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男人,低头,抽了张飞钱,手指一折,忽的,往他腰间一塞。
  伏廷低头,看见腰带里多出的一张飞钱,沉眉:“干什么?”
  他不知这女人又要动什么心思了。
  “买你与我说句实话。”栖迟说着,又捻出一张:“不够我可以加。”
  伏廷抿住唇,险些要被气笑,将那张飞钱抽出来。
  她将手里的那张折了,真的就又塞入了他腰间。
  手伸进他腰里,又觉出那紧实的触感,她收回来,捻住剩下的飞钱,捻一下,又一下。
  似乎只要他不开口,就还准备继续。
  伏廷捏着那张飞钱,看着腰里新塞的,腮边动一下,终于开口:“说。”
  栖迟眼睫一颤,问:“你可还会与我好好做夫妻么?”
  伏廷看着她的眉眼,似比平时多出一丝冷冽。
  他沉默一瞬,点头:“会。”
  栖迟这才抬起眼来看他。
  想着那个在马场里没有丢下她的男人,当不会言而无信。
  她说:“那我也会对你好。”
  伏廷眼一动,盯着她。
  栖迟知道他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她索求于他,也会对他好。
  她是如此做的,也是如此教李砚的。
  她声轻了:“我既嫁了你,就只会对你好。”
  只想让他知道,他是她的丈夫,她便会一心一意对他好,绝无二心。
  作者有话要说:伏廷:你把我当什么,居然给我塞钱!
  栖迟:不够?我再加。
  伏廷:……
 
 
第三十章 
  伏廷走入书房。
  回过头, 栖迟就跟在他后面。
  入府后, 她身上的帷帽披风都交给了侍女,唯有手里, 还拿着他还给她的那两张飞钱。
  被他看着,她才想起,收入袖中了。
  伏廷想着她说的那番话, 什么也没说。
  她要对他好,也的确对他好, 到底什么意思,他心里有数。
  正因为明白,也无话可说。
  他转头, 解了佩刀,放下马鞭。
  一只手伸来,扶住了他胳膊。
  栖迟站在旁, 手搭在他胳膊上, 眼看着他。
  四目相对,她慢慢贴近, 靠在了他胸膛上。
  伏廷看着胸前女人的脸,下巴一动就扫过她如云的黑发。
  他没回避, 却也没动。
  栖迟靠在他胸前, 听着男人胸膛里有力的心跳声。
  心里想着, 他亲口说过会与她好好做夫妻,可她说完那番话后,到现在也没听见他回应。
  是想看看他的反应。
  却没有等到他有什么动静。
  她不禁抬头看他, 心想他是对自己的话反悔了不成。
  却见伏廷头低了下来,眼看着她说:“再不走,怕你会后悔。”
  她眉头微挑:“为何?”
  门外廊上,忽而远远传来罗小义的声音:“三哥,人都来了!”
  伴随着话语声的,是一连串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还不止一个。
  栖迟立即退开,咬了唇,懊恼地看着他。
  他要在这书房里见外人,为何不早说。
  伏廷看着她,嘴角动了动,低声说:“早定好了抓完了探子便要议事。”
  他收到消息后在城中布防时就已经定下了。
  栖迟越发懊恼,耳中听着门外脚步声近了,要出去也来不及,转头就往屏风后走。
  书房中本就是处理公事的地方,屏风只摆在角落不常用,也未摆好,她用手推一下,推不动。
  罗小义的声音已到门外了:“三哥,回了没?”
  “都等着!”伏廷忽然说。
  外面顿时声都停了。
  栖迟看过去时,他已走了过来,一手拉开屏风,看着她,手在屏上拍一下。
  示意她进去。
  栖迟立即走去后面。
  伏廷看着她在后面端正地跪坐了,才走开两步说:“进来。”
  罗小义打头进来,就见他站在屏风前换着军服,笑道:“我说要等什么,原来三哥刚回,衣服还未换下。”
  他差点就要打趣一句是不是陪嫂嫂在那铺子里待太久了,想着还有别人在才没往下说,回头招一下手。
  四五人跟着走进来,皆身着官服,朝伏廷见礼,都是他瀚海府中的下官。
  伏廷将军服搭在屏风上,系上便服,说:“坐。”
  栖迟看着那屏风上绘景的屏纱,又隔着屏纱看一眼外面影影绰绰的来人,担心这也挡不住什么,坐着一动也不动。
  随即却见伏廷就在屏风外的案席上坐了,正好隔着扇屏风挡在了她身前。
  她稍稍放了心。
  否则叫这群下官撞见她一个大都护夫人这般藏头露尾的,岂非更难堪。
  外面,他们已开始说话了——
  “大都护已许久未召我等议事了。”
  “是,这都护府都许久未曾进过了。”
  伏廷说:“说正事。”
  罗小义接话:“三哥,那几个探子身上搜出来的都是有关咱们北地民情的,连牧民的牛羊、农人的田地都记了,倒是没有探到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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