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猛然再度升腾,隔开了那些伤亡惨重的庚城仙府修士们。
“他要走!拦住他!”师千缕还是反应最快的那一个,几乎是在司马焦动作的一瞬间,他就喊了出来。
可惜,他们并没有人能拦住司马焦。
廖停雁感觉司马焦在往地上坠落,像一团燃烧的火从天上坠下来。他砸在地上,砸坏了一座金瓦红墙的高楼。楼内还有人躲着,被吓得尖叫连连,司马焦扶着废墟站起来,没管那些吓得不轻的人,径自提气离开。
他的速度仍然是很快的,像风一般掠向远方。每每有血落在地上,都会很快燃烧起来,廖停雁觉得他这个人也很快要烧起来了。
他真的很厉害,之前就受了伤,还能坚持这么久,仿佛没有痛觉,廖停雁觉得如果换成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但她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打算,之前明明是准备和那些人同归于尽,现在看来怎么又改变了主意?
祖宗的想法,真的很难捉摸。
司马焦停了下来,靠在一棵树干上仰头喘息,捏着水獭的尾巴,把她拎了出来放在一边。他们身后的树林里窸窸窣窣,有什么东西来了。
廖停雁扭头看到了那条熟悉的黑色大蛇,它钻出树林游了过来。
司马焦看都没看,仿佛知道是大蛇来了,对廖停雁说:“你跟这蠢货一起走。”
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廖停雁这时候应该问一句:“那你怎么办?”但是她没问,因为这问题的答案很明显,那么多电视剧剧情摆在那,类似的能找出来一百八十场。他是准备留在这里吸引火力,让她和大蛇赶紧跑,毕竟他看上去真的命不久矣,而且留在那边的火海不可能永远挡住那些人。
“我拦着他们,你快走”这样的剧情,仿佛也应该出现在男女主角之间。廖停雁的心情很复杂,一时没动弹。
蠢蠢的大蛇不知道怎么过来的,但它今天的智商也没在线,见到他们很是兴奋地溜过来,把他们绕了一圈,它还顶着浑身沾血的水獭,昂起脑袋,伸出蛇信在司马焦的手上舔了舔。然后它就被烫嘴的血烫地嘶嘶叫。
司马焦踢了它一小下,又很厌世地骂了声:“滚吧。”
他坐在这株平凡的树下,一副自闭的样子,被他靠过的树干留下了被烧焦的痕迹。大蛇和廖停雁都有些修为,并且喝过他的血,不怎么害怕他身上的热度,这会儿大黑蛇还在他身边盘着,犹犹豫豫的样子。廖停雁也没动弹。
司马焦就又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我都不准备杀你了,连逃都不会逃吗。”
廖停雁忽然感觉身体一热,整个人一重,就变回了人形,坐在大蛇脑袋上。她愣了下,看着自己的大胸长腿和长裙,讶异道:“不是说三个月吗?”
司马焦:“骗你的,只能维持几天而已,你要是很想变回来,就会变回来了。”谁知道她好像还对那个水獭的样子挺满意的,效果额外多维持了半天。
廖停雁想起来这不是祖宗第一次骗她玩了,顿时恶向胆边生,有种带着他的宠物赶紧走,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等死的冲动。
不过,她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她把司马焦隔空搬到大黑蛇身上,自己飞在黑蛇身边,摸了一把它的脑袋,“兄弟,用你最快的速度,向前跑,我们应该逃命了。”
大黑蛇虽然智商不行,血统寻常,但好歹是被司马焦养了几百年的,整个都变异了,比一般妖修都要皮糙肉厚,速度也很快,快成一道闪电。廖停雁打起精神飞在它身边,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休息那么好,养精蓄锐,就是为了这一场速度与激情。
司马焦略有些诧异,他没想到廖停雁会这么做。
“你带着我一起逃?”司马焦语气怪异。
廖停雁:“对啊。”
司马焦:“你很想死?”
廖停雁:“其实不太想。”
司马焦:“你带着我不就是找死吗,你应该没这么蠢吧?”
廖停雁心里叹了口气,“这不是蠢,你救过我,我总要报答的。”
“您老人家能不能有点求生欲,告诉我们现在逃到哪里才比较安全?”
“哪里都不安全。”司马焦躺在蛇背上,语调随意,“既然你们不走,待会儿他们追过来,把你们杀了,我再杀了他们,给你们报仇就是。”
哦哦,那您的逻辑还挺圆满呗。廖停雁发现了,跟精神病人讲这个没用。
要是只有她自己,垂死就不挣扎了,但多了个司马焦,她就只好再努力一下。他们在崇山峻岭里飞驰,黑蛇只能在地面上游走,廖停雁自己飞没给它增添负担。司马焦好一会儿没说话,廖停雁发现他闭着眼睛,胸口都没起伏了。
不会死了吧?
她犹豫着是不是先停下查看司马焦情况的时候,眼前忽然一亮,她们冲出森林,面前出现了一个湖泊。湖边有栋小木屋,木屋旁的小船上还坐着个戴斗笠的人在钓鱼,场景闲适又放松。湖光和水色都带着浅淡与朦胧,令人不由自主心平气和。
廖停雁:啊,这是闯入了别人的地盘了。
钓鱼的人没有转头,声音不大不小,但让廖停雁听得清清楚楚:“既然有缘来了,便不要急着出去了。”
廖停雁被人拽到了后面。刚才躺在大蛇身上半死不活的司马焦站起来走到前面去了,用警惕厌恶的目光看着那个颜色浅淡的背影。
廖停雁:……这祖宗是看到威胁就求生欲暴增,瞬间回血的体质吗?不是快死了,怎么又能站起来。
她有点怀疑司马焦是不是又在骗人,他其实根本不会死。
“孩子,看来你还记得我。”垂钓的人转过身,脸上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老爷爷式和蔼笑容。
但司马焦的表现就不那么友好了,他沉着脸,“果然是你。”
廖停雁:谁?
斗笠摘下,露出一个光头。廖停雁在他身上的灰色僧袍上看了看,又看到他戴着的佛珠串,原来是位僧人。
她想起来之前听说过的八卦,就是司马焦从前很小的时候搞事情,上任掌门请了上云佛寺得道高僧来教育他,还给他起了个’慈藏‘道号的事。难不成就是面前这位?
修仙世界诸位的年纪,真是比司马焦的心情还难以分辨呢。看这位高僧,长得这么年轻水灵,斗笠一拿下来,都感觉被佛光普照了。
高僧瞧了廖停雁一眼,对她露出了个慈祥的笑容,仿佛听见了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不是,你们这些人都是有读心术外挂的?
司马焦直视着这和尚,身上杀意浓重起来,“你是来杀我,还是来救我?”
高僧说:“杀人亦或救人,都有可能。在那之前,我需要解开一个问题。”
“哦?”司马焦脚下出现了火焰。
高僧微一摇头,并不怕他搞事情:“不过,这个问题,不是由你来回答。”
他的眼睛由黑色变成了琥珀色。廖停雁只觉得被那双眼睛一看,迷迷糊糊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等她突然清醒过来,见到司马焦倒在地上,黑蛇盘在一边睡着了。瞬间干倒两个。
廖停雁:高僧牛批!高僧厉害!
“看来是真的伤得极重了,这种程度都能压制他。”高僧感慨一句,又朝廖停雁一笑,上前拖起司马焦,“请你跟我一起过来吧,还有事需要你帮忙。”
廖停雁跟着他一起走向那栋小木屋,看着高僧把司马焦放在了木屋里唯一一张木床上。那床应该没人睡过,只铺了一层寒酸的稻草。
“请坐,喝点水吧。”
廖停雁坐下喝水。
高僧坐在旁边,和蔼的好像一位老爷爷,温和问道:“你是魔域的魔修吧。”
廖停雁捂住嘴没让自己把喝下去的水喷出来。
“???”
“我?我是魔修???”
高僧大大:“……你看上去怎么很惊讶?”
第30章
现在好了, 她本来就觉得司马焦像是反派BOSS,她身上也叠加了一个魔修设定后, 他们就更加像是反派阵营了, 他们现在简直就是全员恶人嘛。
廖停雁试图讲道理:“我觉得……虽然我是魔修,但应该没干过坏事。”
高僧:“不用紧张, 我知道, 我的双眼可见善恶,所以知晓你并非邪魔之流。”
廖停雁吁出一口气, 吓死,还以为这高僧是来降妖除魔的。
高僧说:“我多年前, 在三圣山见过司马焦一次, 他那时尚且年幼, 就显露出了非比常人的心智与悟性。我当时为他取了‘慈藏’作为道号,便是希望他对生灵有慈心,能将杀心归藏。”
“我算过他的未来, 在我所见的未来,他会成为一个可怕的罪恶之人, 沾染无数血腥,以一己之力几乎颠覆了整个修真界,灭庚辰仙府, 更屠杀无数无辜凡人,使沃土变成焦原,使仙境沦为地狱,导致生灵涂炭, 犯下滔天罪业。”
廖停雁:确认了,高僧就是来降妖除魔的。
高僧话音一转:“但是,万事万物,都并非绝对,哪怕死路也有一线生机。我在他满是血腥杀戮的未来,窥见过一线生机。我预言他会等到一个转机,一个能改变他的人。”
廖停雁听到这里,心里有个预感。
“所以我给他留下一枚佛珠,镇压他的戾气,助他清心,同时,他若起杀意,就会感到痛苦难当。”高僧平静地指了指司马焦左脚踝上系着的红线木珠。
这珠子,廖停雁从三圣山见到司马焦的第一面,就注意到过。
“这木珠,他人都只觉得是束缚司马焦的封印,从戴上那日起就无人能解开,但其实它同时还是一样灵药。”高僧剔透的眼睛注视廖停雁,仿佛能看穿她的灵魂,“你若能解下这‘封印’,这枚灵药能救他一次,若你不能解下,就说明司马焦并没能等到那一线生机,今日,就是他生命的尽头。”
预感成真了。
这个有缘人论调,还真是穿越人士标配啊,哪怕她这么咸鱼,还是落在了她头上。
逼上梁山廖停雁:“……那我试试?”
高僧颔首,让她去试,还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廖停雁:“……”
她过去端详了下那连个线头都没有的红线木珠,两手用力,结果直接给扯断了。
这么轻易的吗?这位高僧是不是在逗她玩呢?
“一定要解开吗,扯断了行不行?”她给高僧看了眼那断成两截的红线。
高僧忽然肃容,起身朝她一礼,郑重道:“果然如此,你既然是司马焦的那一线生机,也是黎明苍生的生机,日后还望你多加规劝司马焦,引他向善。”
廖停雁:“这个任务,我觉得我可能做不好。”
高僧笑着夸了她一顿,就像是黑心老板把艰难的任务强按在员工脑袋上,还给员工使劲戴高帽子。
她扭头去看床上那个‘艰巨任务’,考虑着要么还是不救他算了。
“高僧……”她回头想问问接下来怎么办,却发现高僧原地消失。
嗯嗯嗯?
她出门看了看,也没见到人,只听一个逐渐远去的飘渺声音道:“这一场缘分已了结,今后还请珍重。”
事了拂衣去,还真是干脆。但她怎么觉得像是怕惹到麻烦呢?
廖停雁回到屋内,想了想,把手上的木珠直接塞到了司马焦嘴里。虽然是从他脚上取下来的,但是管他的呢,又不是她吃。
把传说中的灵药一喂,廖停雁总算觉得放松了点,还好老板大难不死,有灵药救命。至于以后的事那就以后再说好了,所谓社畜,都是深谙船到桥头再说的道理,事情逼到眼前再做,没毛病。
她给自己拿了个垫子出来,垫着坐下,准备休息一会儿,顺便给重伤病人陪床。
司马焦吃下灵药,身上的血就不再流了,廖停雁还发现他鼓起的青筋慢慢平缓,伤口也缓缓愈合。他说过他的伤口很难愈合的,可见这灵药果真是灵。
廖停雁试着去查看他身体里的情况,就是想象自己有透视眼,或者把自己当个CT机。最开始不得要领,后来研究了一会儿就能看到了。她‘看’到司马焦身体里五脏六腑和各种血管经脉,都有严重的损伤,正在灵药的作用下蠕动生长。
廖停雁咋舌,都这么严重了,他是怎么扛到现在的?要不是流血太严重,她都觉得他其实根本没事,谁知道身体里已经崩坏到这种程度了。
甚至还有不属于身体血肉范围,而是随着蜕凡后新长出来的灵脉,都碎了一大半。他的身体几乎就是由那些火焰在暂时支撑,确实是颓败到极致的身体,只差一线就要完全崩溃。
这时候,廖停雁才感到后怕。忍不住用敬畏的眼神盯着司马焦,虽然是个小白脸,但也是真汉子,能忍。
不知道高僧用的什么办法,司马焦一动不动,一点意识都没有。廖停雁守了他一下午,看着他身体里和表面的伤愈合。
开始她还有点担心追兵,后来发现这里不太对劲,一直维持着天亮的环境,没有天黑,她才明白,这可能是另一个空间内,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连大黑蛇都醒了,爬过来看了看他们,司马焦还没醒。廖停雁瞅着他满身血污的模样,实在受不了,又开始折腾自己的新技能,给他用水膜的方式洗去身上的污渍。用水团裹着司马焦头发,让它自动清洗的时候,廖停雁还架着腿在一旁一心二用,想着如果这个技能能带回自己的世界,自动洗头岂不是太爽了。
把司马焦全身洗了遍,因为她这里没有男人的衣服,所以给他盖了件裙子。还把他漂浮起来,换掉木床上的稻草,垫了个床。
今天做了这么多事,累,差不多也该洗洗睡了,可能明天早上醒过来这祖宗就会生龙活虎,继续装他的逼,她也可以继续咸鱼,完美。
就在这时候,异变陡生。司马焦身上涌出火焰,这火焰汇聚成一朵,悬浮在司马焦身体上方。
火焰张口说话,还是那股小奶音,它冲着廖停雁喊:“你还愣着干什么,这家伙快死啦!”
廖停雁:什么玩意儿???
火焰大声叭叭:“这家伙的灵府里面一团糟,他之前要跟人同归于尽,连神魂都差点烧了用,现在虽然身体正在恢复,但是意识已经快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