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当街炼尸的人天天都有,就像她从前楼下卖早餐和豆浆的小摊子一样,那炼尸的炉子和鼎都快摆到街心去了。这些没有公德心的炼尸魔修摊子上那味道,简直毒气,师雁每次经过都要下意识捂鼻子。
最烦的还是那些搞偷鸡摸狗产业的魔修,小偷和抢劫犯多的能自成一派,以前在这条街上偷东西的是个能驱使影子的魔修,一不注意身上东西就给摸走了。
师雁也曾经遇上过,被偷了一袋魔石,当时她刚发工资就被偷了,气的顺藤摸瓜找到那个影子魔修,把他狠揍了一顿,给他揍掉了级,眼睛都锤爆一颗。
那家伙被她打的浑身是血,哭爹喊娘屁滚尿流,立马收拾东西滚蛋了,不过走了他一个,又有其他人来,只要不偷摸到自己身上,师雁也没那么多时间一一去管。
在这里,修为高的人可以随意支配他人的性命,没有任何规则可言,就是打打杀杀,谁强谁有理。
师雁过得还行,因为她的修为在这里算是很不错了,化神期。据她那个老爹说,要不是当初受了伤,她原本该是炼虚期的,不过现在的化神期也够用了。
走过主街,拐一个弯,师雁就来到了鹤仙城里最大的娱乐场所胭脂台。胭脂台集黄赌毒于一体,是魔域里的合法产业——魔域里就没有不合法的产业,只要有人敢开,不管什么店都有人敢消费。
胭脂台的营业时间大部分是晚上,到了晚上,这里灯火通明,彻夜狂欢,那时候胭脂台无数连廊都挂上了红灯,火树银花,看着当真是极乐仙境一般。白日的胭脂台就显得安静许多,她是上的白班,每日来看到的都是这个在朝阳下慢慢沉睡的胭脂台。
师雁在这里工作,她是胭脂台聘用的众多打手其中一个,用她从前那个世界的职业定位,她是这里的保安团成员,感谢这具身体原本的武力值,不然她还真混不到这个工作。
在这里工作久了,前台和打扫卫生处理尸体的工作人员也熟悉了,师雁从后门进去,正看到负责打扫卫生的人把扫出来的尸体统一处理,准备运出去回收利用。对,胭脂台里狂欢一晚,最多的垃圾就是尸体,实在是魔域特色。
跟每天处理尸体,搞得自己也一张死人脸的大叔点头打过招呼,师雁先进去报道,然后巡逻一圈。接着她就可以开始划水摸鱼了,一般这个时间胭脂台没什么事,她不摸鱼也是蹲在屋顶发呆看天。
她早餐还没吃,准备先溜号去吃个早餐。在这一点上魔域比外界修士好多了,外界正道修士不流行一日三餐,魔修就不一样了,大多爱满足口腹之欲。
“唉,吕雁,走走走,我下班了,陪我去吃点东西!”红楼走出来个花容月貌的红衣姑娘,见到她就熟稔地招呼,师雁欣然应邀。
在外工作,师雁用的是吕雁这个名字,因为她那个神神道道好像脑子有毛病的老爹说他们师家有个大仇人,还在追杀他们,所以不能用师这个姓。师雁是无所谓,不管姓师还是姓吕,对她都没区别,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其实姓邹,名叫邹雁。
“娘的真的是累死老娘了,早知道当初修风月道要这么累,连个好觉都睡不到,当初我就是去修炼尸也不修风月道。”红衣姑娘揉着胳膊骂骂咧咧往外走,和师雁一起走到胭脂台外面的早市,选了常去的一家店坐下来点菜。
红衣姑娘名叫红螺,是艺名,真名不知。她是胭脂台的工作人员,卖肉的,但她这个不是主业,她的主业是修风月道,就是魔修里面吸人阳气用来修炼的一道,修这一道的男男女女要么成为资深强奸犯,要么就是在各个风月场所挂牌接客。
一般都会选择后面这种,毕竟这种的话,不仅能借机修炼,还能赚钱。大家毕竟都不容易,不管是生活还是修炼,没钱真的寸步难行,这可太真实了。
师雁跟红螺相熟,两人经常在这里吃早餐,谈谈工作上遇到的那些傻逼和糟心事。两人虽然身在不同部门,但也算是同事。
师雁吃的是早餐,红螺吃的则是晚餐,她吃完就会回去休息,像往常一样,红螺吐槽起昨晚上的客人。
“你不知道,我搞了半天那家伙都硬不起来,传出去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岂不是要笑话死我,所以我动用了我的本命桃花蛊,这才成事……娘的,有病就去治啊,上什么妓院!老娘是吸人阳气的,还要负责给人治不举吗?像什么话!”
师雁嗦了根面条,噗嗤乐了。
红螺张大嘴狠狠咬了一口酱肉,还在那吐苦水:“我最近修为停滞不前,都快他娘到瓶颈了,还遇不上几个质量好的,劳累一晚上,睡了和白睡一样,你说怎么就不能让我遇上个魔将魔主之类的,要是能跟那种修为的睡一晚,我他娘早哧溜过瓶颈了,至于在这跟些没用的死男人死磕吗!”
魔主指的是魔域里面一座大城的城主,能占据一座大城的,都不是简单人,修为至少到大乘,魔将是城主手下能力出众的魔修,一般能管理一座小城,修为至少合体。
若是修风月道,能和这些修为的来几发,就好比磕了大补丸。
师雁擦了擦嘴:“咱们这城不是也有魔将吗,你可以去试试,山不来可以就山啊,说不定能成呢。”
红螺又呸了声:“鹤仙城连魔主带魔将都是些老头,我可睡不下去,怎么着也得给我来个看着年轻点的吧!”她说着又可惜地看了眼师雁,锤着桌子恨道:“你怎么就不是个男的呢!你要是男的,我会是这个吊样,早睡你个千八百遍了!”
师雁习惯了小伙伴这个性格,安抚道:“我要是男的,肯定让你爽爽,我这不是妹子吗,而且还破相了。”
红螺看着她左脸颊上那块铜钱大小的特殊烧伤,继续恨道:“你要是没破相,也能和我做姐妹啊,到时候咱们两个搞个组合,还怕钓不到修为高的男人,就是在外面遇到好的,直接强来我们两个的胜算也大很多啊!”
师雁耸耸肩,魔域都是一群这样的混不吝,红螺已经算好的了,毕竟她不爱随便杀人,也不吃人。
她们俩在这一边吃一边说,经常让她想起从前上班的时候,偶尔下班也会和同事这样一起去聚会吃饭,还怪有亲切感的。
第54章
“唉, 说来我昨天还听到个消息。”红螺突然说:“据说冬城那边的魔主,最近又燥起来了, 好像准备扩大地盘, 说不好鹤仙城也在他的攻打范围里。”
“是吗?”师雁啧啧两声,冬城有个大魔王叫司马焦, 手下地盘超级多, 已经快把一半魔域地盘收到麾下了,连师雁这种‘平民’都知道, 那位大本营在冬城的大魔王,恐怕会在不久后统一魔域。
不过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魔域里地盘争来抢去是很寻常的事, 她现在和人聊起来, 就像在以前世界和人八卦总统选举,反正不关她屁事。
红螺倒是很激动,“要是真打过来把地盘抢了就好了, 魔主我是想不到,但换几个好看的魔将过来也行啊, 我肯定上去求睡!”
师雁摸完鱼吃早餐,回到胭脂台,又度过了碌碌无为的一日, 夜幕降临,她准时下班,路边的鸭店提醒她今天有新到的修仙界特产酱鸭,她立刻美滋滋地买了不少回去。
踏进院子, 她就看到老爹师千缕坐在轮椅上苦大仇深地望天。
见到师雁回来,他就沉下脸看她,脸上写了几个大字——恨铁不成钢。师雁习以为常,大概当爹妈的看孩子大多都是这样的脸,她抓了把炒花生米给这个暴躁老爹,“吃不吃?”
师千缕不想吃,狠拍了一把轮椅扶手,冷声道:“我师家大仇一日未报,我怎么吃得下去。”
哦,又来了。不吃算了吧,反正也不会饿死。师雁又把东西拿回来,自己吃,顺便听他每日训话。
从她从这具身体里醒过来开始,她爹就一直在跟她念叨他们师家当年的风光,和他们的刻骨仇恨,每天说每天说,不厌其烦地说,简直就是洗脑了。
据说吧,大约在十年前,他们师氏一族是外面修仙界庚辰仙府里的顶头老大,十分风光,可惜被大仇人司马焦搞得家破人亡,家族里除了些修为很高的勉强逃生,其余几乎死光了。
而她爹也由第一仙府的掌门,变成了如今这个丧家之犬,还为了躲避仇人的追杀东躲西藏,非常惨,至于她自己,也是在那场灾难里被打伤破相,还导致失去了记忆——
当初邹雁刚穿过来,什么都不知道,她就记得自己前天晚上加班超累倒床上睡觉呢,结果一睁开眼就换了个世界,老爹坐在面前,问她:“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这要她怎么回答,总不能说自己穿越的,所以她就顺势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她的演技应该不太好,但这个老爹一下子竟然就相信了,这大概就是亲爹吧。接着他理所当然给她介绍身份,最后叮嘱她勿忘家仇。
“日后你若是看到司马焦,必要杀他!”老爹又一次怒气冲冲地说。
他的身体在当年受了重伤,连腿都没了,师雁很能体谅他的阴阳怪气和坏脾气,闻言假装乖巧地哦哦点头。
转过头去夹酱鸭的时候她就心想,要是能杀得了,你们当初至于家破人亡吗。
如果她是原本那个师雁,肯定要身负仇恨,同仇敌忾,但她又不是,她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被莫名牵扯到这个恩怨里面,报仇是不可能报的,她就想安安静静在这里工作,唯一能替原身做的,大概就是替她的老父亲养老送终。
至于去那个冬城大魔王面前送菜报仇,还是算了,人贵有自知之明。
门开了,走进来个年轻人。
师雁看到他,喊了声哥。
师真绪对她就不像师千缕那么阴阳怪气,还挺好的,他养好了伤后就和师雁一样出门工作了,只是他的工作需要到处走,在外面各个城走多了,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一趟。
“回来了,我去给你烧水洗澡。”师雁溜了,借机逃避老爹的碎碎念。
师雁一走,师真绪就对师千缕行了一礼,“掌门。”
师千缕沉着脸,“嗯,外面如何了?”
师真绪:“冬城那边,司马焦确实准备继续往外扩张地盘,鹤仙城恐怕很快也不安全了,是不是准备带她离开?”
师千缕简直痛心疾首:“这个廖停雁真是没用,给她灌输了多年的仇恨思想,她还是每日只知道吃吃喝喝,当初明明用秘法洗掉了她的记忆,本想把她培养成对付司马焦的利器,现在看来,她根本不堪大用!”
师真绪看了眼旁边桌子上摆的酱鸭,嘴角也是一抽,按了按抽痛的额头。
早知道,他当年就不用那么珍贵的保命仙器救她一命了,真是悔不当初。
如果师雁在这里,她就能准确说出这两人现在的心理活动——重金买了股,以为能大涨给自己带来更多利益,结果这股不温不火,继续拿在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收益,抛出去又可惜。
这几年来,两人不知道为此纠结了多少次。
师雁对这一切阴谋都没有察觉,她在窗口朝师真绪喊:“老哥,水烧好了来洗澡,顺便帮我把酱鸭端进来!”
师真绪沉默片刻,在师千缕沉着脸一挥手后,端着酱鸭摆出一张好哥哥的面孔进了屋里。
他一进屋,师雁就把他拉到一边嘿嘿笑,还给他捏了捏背,师真绪给她捏的表情一僵。
“你又怎么了?”
师雁说:“我工资还没发下来,最近买了太多吃的,还买了衣服,钱不够用,嘿嘿,老哥……”
师真绪:我就知道。
他掏出一袋魔石,尽量把自己伪装成好哥哥,和颜悦色,“拿去用吧。”
师雁又一次被这兄妹情感动了,她在前世就常说国家欠我一个哥哥,到了这个世界,总算是体会到了,像她朋友们那种不肯给妹妹零花钱还要从妹妹那里拿钱的哥哥简直是假的哥哥,她这个才是真的亲哥啊!
师雁:“哥,你真好。”
师真绪:“呵呵。”
拿着零花钱,师雁又很是逍遥了几天。
几天后她下班回家,在家里看到了一个陌生人,一个抱着筝的中年女人,正站在她爹面前小声说话。
师雁:惊!暴躁老爹喜迎第二春?!
两人同时朝她看来,神情都不太好。女修看她的神情尤其不善,像是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
师雁心道,莫非是后妈?一般后妈才会对继女有这样的仇恨值吧。天要下雨,爹要续娶,没办法的事,她毕竟还不是人家亲生女儿。于是她不动声色,问道:“爹,这位是?”
师千缕给了师千度一个眼色,让她收敛一点,这才说:“这是我的妹妹,你的姑姑,从前一直在外面,现在找过来了,你不记得她了吧,以前你们关系很好的。”说的和真的一样。
原来是亲姑姑,不过你确定原身和她这个姑姑关系很好?那姑姑眼睛里的不是仇恨而是亲人久别重逢的炙热吗?恕她直言,看上去两人像是塑料姑侄情那一挂的。
师雁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一把抱住师千度的手臂,喊她:“姑姑!”塑料就塑料吧,总要给点面子。
师千度的神情都快扭曲了。她拉下师雁的手,“好久没见了,你还好吧。”
师雁真心实意地点头:“我挺好的。”
师千度不太好。
师雁感觉这个突然出现的姑姑怪怪的,这天晚上,她有点睡不着,躺在屋顶上看星星,意外撞见了姑姑和老爹在院子角落里说话。
他们用的隔音符咒,神神秘秘。廖停雁有点好奇,什么事要在大半夜的角落里悄悄说?她恰好跟红螺学了个听墙角的法子,犹豫了一会儿就用了,侧耳去听两人说话。
唉,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知道的。
就听师千度说:“司马焦当年没找到人,一直不相信人死了,到处在找,还没放弃,他怀疑到我们头上,宁肯错杀也不肯放过,看到一个师家人就杀一个,我们剩下的人不多,也不敢随意派到他面前去。”
师雁:哦,原来是在谈论师家的那位大仇人司马焦,难怪这么小心翼翼的。
每次他们谈起这个大魔王,都如临大敌又恨得咬牙切齿,搞得她在心里忍不住把那个司马焦想象成青面獠牙身高两米八,浑身上下几十块肌肉,还爱吃人的形象。
那边师千度还在说:“我们不能继续被动下去了,师雁到底能不能用了?”
意外听到自己的名字,师雁耳朵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