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必将加冕为王——苏宝玉
时间:2019-06-20 08:45:42

  顾锦璧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却没有急着救我,低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向地面坠去。那目光如两簇火箭钉在我脸上,不放过我任何神色变化。
  他说的没错,这样的高度云幅宽广,我的灵力不足以御云而飞。然而既然他在试探,就说明还不能够确定,我就不信他敢在不确定的情况下杀死我。
  果然在我快落到下界时,他身上散出金光又在龙角上一闪,王龙长啸一声扭头向我飞来。
  看来这一次是过关了。正放松间,耳畔忽然传来轻柔的风声,身旁的黑暗四散开。
  睁开眼,我看到如玉般修长的手指拨开我身旁黑色的云朵,露出来人脸上皎洁清淡的神色来。这样的高空中,他竟然能如履平地般走来,瞬时出现。周身是松木的气息,九天的月光皎洁落在他的脸上,俊眉修目像笼罩着蓬莱仙山缥缈的云雾。这一瞬间看到他,让我顿时放下紧张情绪,无比安心。
  “阿珏,我背上受伤了,好疼啊……”我撒着娇,要扑进他怀里让帝君亲亲抱抱举高高,却被他伸手拦住。
  他似是嗅到了我身上的血腥气,微微皱眉。一手定住让我不要动,另一手抚在我背上,瞬间一阵温热,折磨了我许久的疼痛竟然消失了。
  我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他,宁珏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缓缓飞下来将我放在地上,脸上仍看不出喜怒。王龙向我们飞来,似是感到宁珏身上强大的灵力,瑟缩着不敢落在他身前。
  此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我收拾心情,仰头对顾锦璧道:“若我早上与殿下同出,晚上却从龙背掉下,只希望殿下回去时不要乘龙,以免引来两国纠纷!”
  顾锦璧又笑了起来,明亮星子落在他的眼瞳里,背后是一望无际的夜空。他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挽起,轻轻拍了拍龙首降到地面。
  入夜未归,承衿殿和万星宫都派人来找我和顾锦璧。宁珏虽然位尊更在我们之上,竟没带一个侍从,似乎是突然而来。
  我抬手示意众人不要声张。打斗中衣衫发髻难免凌乱,丹央举着宫灯上前替我整理发钗与衣服,在温暖的灯光下才发觉,我身前衣襟竟然带有血色。
  我的伤口在背后,何以沾到身前来?
  想起刚刚乘坐王龙,我绕到顾锦璧身后一看,灯光下竟然赤血淋漓,甚是可怖。我惊疑出声,王龙“咩”着低叫一声垂下了脑袋。
  顾锦璧装模作样地摆摆手:“小伤而已,妍妍不必如此关心孤。孤无妨。”
  这个人……我白了他一眼,走回宁珏身旁。
  “殿下,我来为您医治吧。” 万星宫的人群里立着一个眉眼弯弯的丽质少女,赫然是那日医治顾云彬小王爵的西境医侍女官琳琅。
  顾锦璧道:“云彬小子呢?”
  琳琅轻声道:“他手伤未愈,听说帝君陛下要来,就留在万星宫养伤了。”
  我听到这人如此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顾锦璧看我一眼,我装没看到。
  宁珏也侧目看了我一眼,我把脸绷起来了。
  琳琅上前一步查看顾锦璧的伤势。少女美貌动人,又温柔诚意,观之令人喜爱。
  顾锦璧却突然挥开她的手,不耐烦道:“孤是为救陆妍受的伤,应该她为孤输送灵力治伤!你,过来!”他指着站在宁珏身侧的我,态度极其理所应当。
  此时宁珏正往我后背输送灵力缓解一日的疼痛和疲惫,听到他说的话,我们俩同时看向顾锦璧。
  顾锦璧见我没有立时过去,不耐烦道:“站在宁珏身边磨磨蹭蹭什么?过来!”
  “哦。”我应了一声,慢吞吞向他走过去,抬手指爪收聚如钢,然后突然放开,一道白光疾射向他的伤口,顾锦璧 “嗷”地惨叫了一声。
  “蠢货,你到底会不会治愈术!”
  “不会呀。”我无辜地看着他。
  “那你在干什么!”
  “我真说我不会,以殿下的多疑,必然认为我在偷奸耍滑装懒了。哎,殿下如此多疑,说不得本殿只好硬着头皮上了,真是不得不让殿下受了点皮肉苦。不过殿下可是堂堂西境战神!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疼对殿下来说不算什么吧?殿下肯定也不会与我计较了?”活该,你下午怎么治疗我的你不记得啊。
  “大胆陆妍!你是想谋害本太子吗?”顾锦璧眼光在我和宁珏脸上扫来扫去,忽然道:“怎么!在地道里还说崇敬本王已久,说我是什么‘乐施援手’‘年少有为’的‘天纵之才’,和我没有‘隔夜仇’。现在看到宁珏了,觉得自己有靠山了,就要过河拆桥是不是?是谁带你同乘王龙上来的?还有没有良心了!?”
  这人如此狡辩,厚颜无耻地令我目瞪口呆。然而除了“隔夜仇”的主体是他杜撰,其他都是我一时脑昏低声下气的拍马之言。我哪敢在宁珏面前承认自己杜撰了他们二人的奸情?
  默默打碎银牙和血吞。气死我了,这个顾锦璧,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真小人也!
  宁珏却在背后淡淡出声:“我来吧。”
  他看着顾锦璧,道:“妍妍不喜研习灵修法术,本不擅长治愈术。既然你救了妍妍,亦是有德于我,不可不报,我代妍妍医治你。”
  “不要。”顾锦璧斩钉截铁。
  “不可不可……”琳琅温柔道:“宁陛下您所修的是仙术,我们殿下所擅的是法术,二者本源冲突,若您用灵力替殿下诊治,虽为好意,恐怕伤害殿下身体。”
  “哼。”顾锦璧用鼻孔出气表示对琳琅的赞同和对宁珏的不屑。
  宁珏却不紧不慢道:“姑娘误会了。仙术和法术之别,孤亦知晓。是以全无用仙术为西境殿下医治之意,孤是打算用法术。”
  “什么?”众人闻言皆惊。我却想起那日宴亲比灵,小王爵出言不逊,宁珏就是用的法术折了他的膀子,因此也并不感到惊讶,只十分信任地看着他。
  当然,以宁珏仙术之纯,灵力之强,竟然还会西境皇族引以为傲的与仙术相生相克的法术,也难怪顾锦璧脸上的神色沉了下来,顿时不太好看了。
  他盯着宁珏看了一会,脸色越来越冷,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琳琅跟在身后,似有担忧,向我们伶伶俐俐地行了个礼,也连忙追上去。余下侍从队伍浩浩荡荡,更不敢言,一行人沉沉往夜色中去了。
  夜色覆盖天地,宫人的提灯晕出点点暖色,梧桐树枝叶繁茂,在温柔的夜风中轻动。大难逃生,又报复了罪魁祸首,我心情正好。
  “阿珏,你可太厉害了!”我站在树下,捧着脸崇拜地抬头望着宁珏。
  宁珏低头望着我的双眼,淡淡道:“是么,比之‘乐施援手’‘年少有为’的‘天纵之才’如何?”
  不同以往的清淡平静,宁珏忽然用力一手撑在树上,将我圈在他和树之间。
  “你和他说……你们之间没有隔夜仇?”
  梧桐叶在我们之间瑟瑟落下,不再淡漠,他低头认真看着我的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帝君:怎么感觉冷冷的夜风中忽然戴上了一顶新帽子?
 
 
第6章 珏玉手镯
  我看着他冰冷的神情,有些底气不足,伸手想要拉住他垂落下来的袖角,却被他避开。
  “阿珏你,你是不是不开心了。你当然是最厉害的了!”我扬着忐忑的小脸看着他。
  他闻言神色却没有丝毫松动,仍是冷冰冰的像一面夜色下的碧绿翡翠,渗着寒意。他不肯说出心中所想,我开始绞尽脑汁地想着他是为什么不开心了。
  我柔声哄他:“对不起呀阿珏,我的法术不太好,掉到玉兰台下面出不来,只好哄骗了顾锦璧两句想请他帮忙。我明天开始一定更努力修炼,再也不找他了!妍妍以后不会拖累你的!我发誓!”
  宁珏盯着我半晌,收回了撑在树上的手臂,冷道:“孤累了,回去歇息。公主自便。”
  我着急地解释了这么半天,他却居然对我自称“孤”。本公主矫情病犯了,伤心了。
  我捧着心口,带着哭音撒娇道:“妍妍啊妍妍,你好苦的命,前天刚被人捅个对穿,今天又一身是血,现在还要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回承衿殿,真是爹不疼娘不爱,帝君也不爱搭理你。”这是以往屡试不爽的杀手锏。
  宁珏却停下脚步,突然伸手将我用力按在树上,低头望着我的双眼:“你缺人爱么?”
  他周身松木的气息将我完全笼罩了,像只黑龙把我的身影完全吞没了。我瑟缩道:“本公主金枝玉叶,自然有的是人爱!怎么会缺爱!你……你现在按的本殿很疼!你给我放手!”
  他一贯清冷的面庞上居然流露出嘲笑的神色来:“知道会疼,就守好你中庭公主的本分,离别的男人远一点!”
  “我哪里离他不远了!”
  “那你今天又为何和他一起受伤?还一起坐王龙!”
  “难道受伤是我的错吗?”我举起左臂:“这里被你的武侍女官险些划中的时候,你就在马车里,我离你还不够近吗?你却对我的危险不闻不问!”
  接着指向右肩:“在台下时这里被顾锦璧割伤,是我技不如人,我认了。难道担心你被万象归墟绝伤害,救你也是我的错吗?就因为我灵力低微,就因为我法术不精,所以我甚至不配救你?”
  将他生气的焦点乾坤大挪移,我开始酝酿哭意。什么仪态、体统,本公主不胡搅蛮缠一回,这个坏男人是不知道威力。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勇敢地把他往后推了一把:“宁珏,就因为我灵力不好,你就一直这么高高在上,我受够你了!”
  宁珏虽然灵力卓绝,完全没有防备我会突然推他,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眼里流露出受伤的神色:“在你心里,我一直对你高高在上?我不是你最亲近的人吗?”
  他完全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在经历什么。自尊心突然这么汹涌,我自己也很吃惊自己的回答:“不是!从来不是!你是冰冷的,冷漠的,自大的帝君!你带给我的是伤痛、指责,无穷无尽的苦恼!”
  宁珏按着我的手突然松了,放了下去。我看到他袖口有白色的光华萌动,但是一闪而过,不知是什么。
  这次好像玩脱了……
  我想要抓住他的袖子补救着说些什么,却被他甩开。那个莹白色的东西从他的袖子里滑出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宁珏不管不顾,没有捡它,转过身就走了。
  远处的宫婢不敢上前,宁珏走了,夜色的黑也弥漫在我眼前,好像失去了光源,只有地上发着白光的东西似乎碎裂了,从裂口处发散出莹莹点点的光,向空中升起,像仲夏夜御花园里的萤火虫。
  心里一阵郁痛。
  我跪在地上,将这些发着光的东西捧在手上。只是它们那么碎,我收了许久,还是收集不完全。
  它们就像是我的心一样,怀着美好的憧憬,我希望是闪烁着光芒的。可是那么不理智,那么自以为是,那么不受控制。
  我真不希望自己会爱上宁珏。
  哪怕我有朝一日孑然一身,不用再承担保护中庭子民的责任,爱上他这件事本身就令人如履薄冰。
  可是如果我刚刚没有害怕他生气而转移话题,而是和他说我心里的想法,会不会我们就不吵架了?
  我不想他因为我做的事情生气,我不敢惹他不开心,我害怕有一天他会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对待我。
  曾经得到过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有一天再失去,我怕自己会受不了。
  似乎哭了很久,夜又静又凉,我的心纷乱而迷茫。
  流光像星星一样璀璨而灵动,在我的手心滑落,越是用力,越是抓不住这些碎片。我跪在地上反复地想要把它们攒在手心,却抓住地越来越少,最后忍不住伏在地上呜呜哭了一会,感觉悲伤好过一点又擦掉眼泪爬起来继续捡。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地,不远处竟然响起了脚步声,那是熟悉的气息和声音。我的眼睛像是坏掉的泉眼,不停往下坠着泪珠。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能哭。
  来人走到我身旁,蹲下身子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笼住那些莹白的光。
  我隔着朦胧的泪看他,他的目光里又是怜惜,又是心乱。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忽然一手扶住我的肩膀,身体向我倾来,松木的气息愈发清冽浓重了。
  他却顿住了,低下头,微微侧着似是为难。
  他约莫刚沐浴过,头发没有束起。散下的发丝被香风吹来覆着我的头发。他轻轻抿着唇,天人之姿的俊逸脸庞慢慢放大在我眼前。他好闻的气息愈来愈充盈着我的鼻尖。
  忽然,夏夜的微风中,他低下头,柔软而略微冰凉的唇凑过来,轻轻碰了我的唇。
  我茫然震惊地看着他,眼睛都忘了闭上。
  脑海里一片海浪呼啸,拍在脑壳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看着他的脸吞了口口水,连忙挪开又看远处。
  他的唇一触即离,唯我还在发蒙。
  黑暗里,那些捡不起来的破碎的白光在他手里重新聚拢,竟然逐渐变为一个圆环。
  他拉着我的手将发着光的圆环套在我的手腕上,触手冰凉圆润。白光渐渐淡去,原来是一个好看的玉镯。
  这算什么?定情信物吗?为什么会发光?我满腹疑惑。
  “这是夜光玉吗?是历来东境皇室定亲的信物吗?”宁珏既然亲了我,他应该是要对我负责了,可能是想娶我。
  宁珏却思考了一会,答道:“不,这不是东境皇室的定亲礼。这是我个人的信物,希望你喜欢。”
  似乎不是很珍贵的样子,也没有个说法。亲也白亲了。
  我有些不满意,但理智上又清楚对这样身份的帝君不能逼迫太过。刚才情绪失控,偶尔是调剂趣味,多了就是鲁莽暴躁了。
  第二日清晨。
  承衿殿的海棠开得大好了。虽没有香气,花蕊丝丝缕缕的金黄看着也让人心脾舒爽,充满希望。
  用过早饭,父君传令去正殿拜见。丹阳将我头上的累丝衔东珠簪卸下,重新挽了个如意金冠,小宫女圆如递上中庭的八仙月季汁子浸的口脂膏,圆意捧上云凤织锦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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