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可以,山神虽然用人祭祀,但是你毕竟不一样,有点妖的体质,可以去跟山神要点灵力。”兔子精点头赞同,沈三然身上两个灵魂,与地府相连,其实就不算是普通人,山神不会伤害她的。
时瑾言立刻拒绝:“不可以。”
沈三然倒是有了想法,她现在需要灵力,如果山神真的可以帮她,她为何不试试?再说兔子精也救过她,肯定不会骗她的。
时瑾言阻止沈三然:“山神用人做祭品,你就算再特别也是人而已。”
“不是的,我现在需要灵力,而且其实山神一向慈悲。”沈三然抬头用坚定的眼神告诉他自己的决定。
时瑾言也能猜出沈三然为什么一定要恢复灵力,他默了默,最终点头:“好,我和你一起去。”
唐小悠惊讶地指着他:“你?你去做什么?”
“她一个人我不放心,省得到时候又有一只兔子来找我去找人。”时瑾言看着兔子精。
兔子精耸肩:“那就一起去呗,反正山妖也怕你。”
唐小悠嘟起嘴跟着点头,能修炼成形的山妖是少数的,大多数山妖都没有具体形状,只有修炼达到一定境界才会有实体,时瑾言只能看到几个有人形或者物形的山妖,所以也就这几种山妖能伤到他,没有形态的山妖根本接近不了他。
沈三然挠头,易清轩朝她眨眼,他也同意让时瑾言跟着去。
屋里的人都不敢说话,只见面前四个“人”悄悄打开门后走了出去,时瑾言临走前嘱咐比较沉稳的周长琦不到天亮不要开门开窗,周长琦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不用担心。
兔子精给时瑾言和沈三然药丸,吃下之后会关闭五感,浓雾对他们就不起作用,山妖也不会发现队伍里突然混进了两个人。
山路越来越狭窄,时瑾言走在沈三然的旁边,两个人低着头一直往山上走,奇怪的是浓雾越来越淡薄,但其实血腥味越来越浓重了,只是关闭五感,两个人都没闻到。
唐小悠蹙着眉,忍不住用颤抖的手去扯莫言辞的衣袖,他反握住她的手,这才让她稍稍安心一些。
这大概是山里最可怕的一晚,沈三然穿着的鞋子是白色鞋边的,她一脚踩过土壤,再抬起来时吓了一跳,那白色的鞋边不是泥土的污渍,而是黑红色的血,湿润的土壤是用血浇灌的!
她差点就摔了下去,时瑾言眼疾手快扶住她,沈三然连忙道谢,前面的队伍却停了下来。
时瑾言只能看到化形的山妖,他见到那几只化形的山妖包括兔子和狐狸,都捋了捋袖子后跪下,额头放在手背贴着土壤,便和沈三然也学着这样跪下。
土壤有些稀疏,浓雾散去后月光明亮,照进山林,一个漂亮妖异的女人从山林深处走来,跟在她后面的还有已经失去意识,行尸走肉的十来个工人。
沈三然眼珠子提溜转,但是不敢抬头,只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缥缈传来:“山的孩子们,欢迎回家。”
“山神万岁!”
各种各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树木摇晃,野草颤抖,视野内可见的野花也在招摇。
“刺啦——”
“咔呲——”
接连不断的古怪声音传来,沈三然莫名后背生寒,不一会儿,她鼻尖前的土壤细缝里有液体从前方流来,汩汩流淌,她悄悄用指尖沾了一点,结果整个指头都是红色的。
时瑾言也发现了,因为他的袖子原本是白色的,现在沾上了铁锈色。
妖怪们都不敢言语,沈三然盯着自己的手指头,随后惊恐地直起腰。
于是她看见许多藤蔓从地下钻出来,它们就像灵活有力的手指,将一个个工人丢进一个巨坑里,她运气不好,一抬头便看见藤蔓把一个男人的头拧了,那个男人就是刚刚跑下山让他们快些逃走的年轻人之一。
藤蔓把头颅丢进巨坑后便伸进去,像药店里药师将药丸粘成粉末那般用力捶捣。
沈三然倒抽一口气,山神灵敏地发现她,那双冰寒的眼瞥过来,时瑾言立刻起身将她护着。
山妖们纷纷回头看这奇怪的两只“妖”,居然在祭祀时直视山神,他们是不想活了吗?!
莫言辞一惊,立马低着头起身弓腰:“山神万岁,此乃第一次祭祀的山妖……”
“嗯?”山神只是挑高语气反问。
山林间便全都安静下来,只有巨坑里的捶捣声不断,估计那些人都已经……
兔子精不再说话,这下子真的帮不了,他也没想到山神会这么残暴,整片土壤都是人的鲜血,也难怪沈三然会吓到,好在她还没大嚷大叫,只是跪在地上直起了腰。
山妖们纷纷挪出一条道,美丽的女人身上的白衣有细碎的羽毛,她迈开光滑莹白的腿缓缓走来。
时瑾言和沈三然跪在地上没有起来,沈三然咽了咽口水,悄声道歉:“时教授,对不起。”
时瑾言只是找到纸巾,将她指尖的鲜血擦净。
山神容貌绝顶,眼瞳灰白,嘴唇粉嫩,她迎着月光走来,在他们身边绕了一圈后,缓缓开口说道:“一个灵气不足,一个煞气深重。”
山妖们面面相觑,山神轻挥衣袖:“你们先下去吧。”
众山妖虽不知为何,但都应声离开:“谢山神!”
莫言辞牵着唐小悠的手也下山,唐小悠偷偷问:“真的没事吗?”
手心的力道收紧,莫言辞没有回答。
山妖们纷纷离开,山神才开口:“起来吧。”
她的声音有些慵懒闲散,双手藏在袖子中,转身迎着月光不再说话。
沈三然和时瑾言站起来后,沈三然先是道歉:“对不起,山神大人,是我唐突了,打扰了您的祭祀。”
“嗯?”山神还是这样的语调,“嗯,你看到你的族人死在你的面前,害怕吗?”
两个人都不说话,山神轻扯嘴角:“你们是来做什么呢?”
时瑾言回答:“我们只是过来跟你要一些灵力,并没有阻挡你祭祀的意思。”
山神白色的眉毛轻挑:“只是这样?我以为你们是来跟我讨要那些人的性命呢。”
“我们,也讨不回来。”沈三然实话实说。
山神沉默片刻后,回过神走到坑边:“你们既然是他们的族人,我就将事情告诉你们吧,有些罪你们也是要一并承担的。”
沈三然抬头看时瑾言,他只是冷眼看着不远处的女子,直到山神在坑边轻声讲述:“这里,曾经住了我的恋人。”
第四十八章 祭山神(5) ...
山神说完, 藤蔓停止捶捣, 垂落在坑里,因为距离的原因,时瑾言和沈三然都不清楚那个坑究竟有多深, 而且住在坑里的恋人, 沈三然忍不住遐想, 难道是屎壳郎?
山神水润白皙的脸庞迎着月光,眼神似乎飘到很远:“他是一颗树,从我成为山神的时候,他就一直住在这里, 他的根须可以延展百里, 夏天的时候很多山妖来他的树荫乘凉,没有雨水的时候路过的动物会挖出他的根须汲取汁液。”
上千年的苍天大树,笔直挺立于岁月洪流之中, 天灾没有让他倒下, 妖怪没有将他打败,他一直是那么翠绿高耸,树冠甚至可以遮盖一方天地。
他说羡慕她可以自由离开,她的山那么多,可是他只有方寸土地, 她却认为他的固守方寸之地与她奔波游走守护各个山脉是一样的意义。他们成为了知己与恋人, 他在原地等候,她带着他的期望游走。
“我可以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我见过很多很多不一样的树木, 但是我的恋人只有他一个,他再平凡再普通,对于我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
山神修长的手指张开,月光洒在她的手心,可是她握起来的时候,就连刚刚胡思乱想的沈三然都蓦然感到心痛,她是握紧了双手,但是她手心里什么都没有。
山神再次张开双手:“那天我如往常般去看看其他的山,我走的时候,夏天的风吹过他的枝桠,就像是在跟我挥手告别,我听见他的声音,他说会等我回来。”
“可是等我回来的时候,等着我的只有这个坑,他被挖走了。”山神语气骤急,情绪激动,“他怎么可以被挖走?他不是普通的树,他是要依靠这座山的灵气才能存活的神树,山养了他,他反哺山,使得大山的泥土不会被冲走,大山的动物不会饿死,离开这座山,他必死无疑!”
时瑾言蹙眉,这大概就是植被驻土,和现代社会推崇植树造林的是一个意思,大自然自成一套法则,无论他们是不被人类知道或相信的妖怪神灵,但是法则是不会变的。
“这座大山没有了神树的加持,灵气渐渐消失,我要花更多的力气驻守在这里,其他的山也需要我,可是我实在是无能为力,眼看这座山就要彻底荒废,山妖们难以继续生存,我只好让他们下山。”山神无奈地转身用悲戚的眼神看他们,“我甚至没有办法去寻找他究竟在哪里,只能记住当初留在这里陌生的气息,等待挖走他的东西再次来临。”
山神看着血淋淋的坑:“等待不是办法,我要继续维持山的灵气,一物抵一物,我选择了最有可能危害他的生物,人类,用人类血肉之躯填补大山灵气缺漏,今夜祭山神,我已经完成了,刚刚祭祀的很凑巧,就是当初挖走神树的人。”
沈三然和时瑾言见到山神诡异的笑容,不约而同倒退一步,山神继续笑:“你们不用担心,大山的灵气已经填补好了,我对你们没兴趣。”
时瑾言沉思片刻:“那你要下山找神树吗?”
“不了,山下的气味太多了,而且不好闻。”山神皱眉,她其实下山过一段时间,找不到不用说,还因为离开大山使得山里一片混乱,现在她算是大仇报尽,还下山做什么。
时瑾言看了看四周,树木葱郁,他是感觉不到山的灵气的,也许最专业的土木专家山林专家来调研也考查不出山的健康情况。
有时候,迷信是科学,科学是迷信。
“我们不认为你所用来祭祀的人没有错,只是觉得你还漏了最重要的一个部分,斩草要除根。”时瑾言沉静说道,“你所抓的这些人其实也是受人之托,把这些人抓了,背后的那个人依旧可以再找其他人来伤害大山。”
沈三然急忙点头,他们也是雇佣,背后的雇主才是罪魁祸首,甚至再往深一点追究,可能需求的最终端更加祸害。
山神那双气势凌人的眼看过去,时瑾言不受波动,依旧直视他坚持自己的观点:“你杀害这些人,却没有出去根,难道不也是杀害无辜?”
山神转身:“你们是莫言辞带来的吧?”
当兔子精站起来为他们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很明显了,山神沉思片刻后:“既然是他带来的,我姑且信你们一回,去找到他们背后的人。”
说完她又叹息:“他也是可惜了,原本可以上去陪嫦娥的,却在山里成了妖。”
嫦娥……难道……玉兔吗?
沈三然为兔子精原谅蒙家老奶奶的宽阔胸怀感到敬佩。
“山神大人,您知道这些人再次上山是为了什么吗?”沈三然试探问道。
山神想了想,似乎是要来建屋子的,她不太清楚这些屋子和所谓的度假山庄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们来了就更好了,原本不够人数还要下山抓人,他们这些当年的罪人一来,正好填补空缺还报了仇。
时瑾言得知是来建山庄就大概有了思路,这些人应该是有驻扎地的,因为工程有着一定期限,不可能山下山上来回跑。既然他们已经成为泥土,那就去他们的驻扎地看看,也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山路泥泞,沈三然和时瑾言跟着山神去找驻扎地,他们穿过山林后隐约见到一盏明黄色的灯,拨开草丛,一片刚掘为平地的驻扎地映入眼帘。
原本热闹的蓝白铁棚里现在只有昏暗的灯泡在独自发亮,他们推开铁棚后便被屋里的人吓了一跳,那个人拿着铁锅就要砸过来,时谨言下意识背过身护住沈三然,山神的袖里伸出藤蔓把他抓住。
“啊,鬼啊!”铁锅掉落在地上,被抓住的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你们放过我吧,我皮糙肉厚,全身是病,不好吃的。”
沈三然心跳加速,呆愣愣地直到时谨言皱眉离开审视她,她才回过神来急忙解释:“我没事,没事。”
时谨言转身,山神也看过来:“这个人有用吗?”
“我问一下。”时谨言把地上的铁锅捡起,抬头文半空中的男人,“你在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