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名义上是工头,实际上是工部派来的官员。由他来回话,倒也名正言顺。
“之前本宫说过的话,可都办了?”赵平安问。
工头连忙道,“完全按照大长公主的吩咐安排好了,吉时正是午时两刻。那时河曲县的车架正经过娘娘庙的脚下,咱们直接鸣锣响炮,先将祥瑞迎入工地,然后在大长公主的主持下,映着祥瑞之光动土。锣有几响,炮有几鸣,也和佑神观的道长们核定过了。”
嘴皮子相当利落,而后说着压低了声音,“河曲县的队伍那边也打好的招呼,他们昨日便在几里外扎营,会掐着点过来。”
第217章 捉迷藏
“做的很好。”赵平安嘉许道。
那工头被夸奖,很是开心。
但他也很知机,见大长公主露出疲态,举着小手,虚抚着嘴,还打了个小哈欠,立即告退,还把自己的人全部撤走了。
“这人如此会看眼色,该放在礼部做外交工作,在工部可惜了。”赵平安不由得道,又对绯儿说,“记得提醒我,回去查查他叫什么名字,平时为人处事以及做官的态度如何。”说完,脸上的疲态一扫而空,对着半空叫阿布。
青天白日的,本来四周并没有什么穿着夜行衣的黑影。但赵平安话音才落,神出鬼没的阿布出现了。
见他脸色舒畅,行走时毫无障碍,可见终于不那啥干燥了。
“本宫来半天了,怎么还没看到你的主上大人?说起来,穆大将军也太不讲究规矩礼仪了。哼,武夫!”赵平安佯装抱怨,小脸却红扑扑的,眼睛也亮晶晶的,“现在离吉日还有两个多时辰,让他赶紧来拜见大长国公主!不得有误!”
“我主上他……”
“以后少吃点栗子,少吃辛辣的肉类,多吃点水果蔬菜。”赵平安打断阿布,并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
“是。”阿布的脸瞬间红了,身影也唰一下又消失。
哼,看他还敢不敢叽叽歪歪。赵平安暗笑。
“他也太快了,来来去去的,我总以为自己眼花。”秋香咕哝着,悄悄吐了个舌头。
赵平安就叫绯儿把她外头的大衣服脱掉几件,还拆掉钗环,换了家居的衣服坐进中间最大的瓦房,又让侍候的人都各自休息去。
绯儿和秋香虽然怕不在近前侍候,她家公主会不方便,但考虑到她家公主想单独的、私下的见某人,做点很不合规矩,让人脸红的事,也只好先撤了。
而对于餐平安而言,迎接祥瑞,动土仪式,都是大阵仗,这时候不歇好了,只怕扛不下来。现在距离正事还有两三个时辰,让她套着衣裳,顶着那么重的头饰,她可受不了。
不过脸上的妆并没有擦掉,因为再化就太麻烦了。
做完这些事,她好歹又喝了口水,就坐在屋里等。其实她并没有等多久,却觉得时间超级长,简直度日如年一般。
她不知道,她没看见穆远,但穆远却是看到她了。
当她走出城门的那一刻,当她走出车厢的那一刻,还有之前很多次,尽管不能独处,尽管不能说话,却遥遥看着的一刻,他都深深的看到了她,并且,每一回都深深刻到自己的心里,骨头上,灵魂深处。
知道她在半山等他,他心焦难耐,好不容易忍着性子安排好一切,这才寻了借口,派兵封了山脚下所有的上山路,自己则踏足那间小小的院落。
他谁也没有惊动,临得近了,自然放轻了脚步,直奔三间瓦房的正中。有点类似于近乡情怯,伸手推门的时候,他竟然犹豫了,站在那儿半天不敢动。
想到她,他爱了好多年的人就在里面,心,跳得加速了。
“平安。”他轻轻叫了声。
屋子里没人回答,倒是他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大。毕竟满院皆静,好像人都消失了,只有几只鸟像被惊动了似的,从屋侧的老树上树上飞走。
在战场上被伏击都没怕过,此时穆远居然吓了一大跳,手也抖了。
门本是虚掩,这一抖,就被推开了。
穆远向里看了看,貌似没人。但正对面的桌子摆着喝了一半的残茶,侧面的塌上规规矩矩放着折好的衣服,正是之前她的盛妆。
穆远心里一紧,大步迈入屋中。
为什么人没在?明明是在院里休息的。为什么外面都没人看守?阿布向他报告之后,到底有没有回来?针对她的人那么多,她在疫灾一事中大出风头后更成为各方明的暗的势力的靶子,会不会有人的胆子真这么肥,在这节骨眼儿上把她掳走?真被人抓去的话,那些人又会怎么对她……
从屋外到屋里,不过一步的距离。从进了屋到深处,也不过是数息,穆远的脑海里却瞬间涌出很多想法。甚至,他鼻尖上都冒出了冷汗。
这正屋的大瓦房宽阔明亮,正面是看似朴拙,但优雅结实的桌椅,窗下有塌,因为怕山上阴凉,春深之日里也摆了炭火盆,可以说很温暖了。屋里的摆设虽然简单,但整体也是一明两暗的格局。左边是洗手更衣的地方,右边是小小的隔断,放置着箱笼柜架和一张床。
此时,床上的床账低垂,床内却全无声息。
穆远进了隔间,下意识的就觉得那床有问题。大白天的,为什么遮掩得如此严实?他大步向前走,一手按住腰间。
那里有一把他随身多年的匕首,削铁如泥……
然而,他另一手还没有撩开床帐,他的人却紧急顿住了。
那床并非规整的拔步床,却也是着实不小的架子床,外围还没了床廊,把床账子全放下来的话,就像个小小的房间一样。但毕竟是床,雕花木栏的下面是有空隙的。
此时,那空隙下,在床账的重重包围中露出了两只绣花鞋的鞋头。
别的年轻的、富贵人家的姑娘,鞋子颜色无论是素是艳,总是会绣着小花或者兰草,花鸟鱼虫,又或者美丽的花纹什么的,但这鞋子却是蓝天白云,令人见之,心情舒阔。在鞋头上,还竖着缝了一对小小的猫耳……
在大事上聪慧果断,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还能给人留余地,小事上却透着精灵古怪加孩子气,甚至有些胡作非为、蔑视礼法的……在全大江国乃到全天下,就只有一个人。
平安,他的平安。
穆远心中火热,仿佛刹那间,整个生命都被点亮了似的。
他硬生生刹住脚步,身子有些发僵的站在那儿,一时不知该进还是退。
这是捉迷藏吗?
小时候的玩意儿,很幼稚。但,透着股子说不出的旖旎风情。
他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仿佛那床帐是个谜题,他笨拙得解不开,只能一步步向前蹭。
第218章 痛并快乐着
但就在此时,那浅碧色的床帐像波浪般被突然而果断的分开,然后就像水里跃出条美人鱼似的,那苗条玲珑的身影扑的一下就跳到他的胸前。
穆远下意识的接住,任那温热的躯体往他怀里钻,却一时间,连手也不知该放在哪儿。
“你想我了吗?你想我了吗?你想我了吗?”赵平安因为把整张脸都埋在了穆远的胸膛上,于是声音闷闷的,一连串地问。
她的耳朵听到他的心脏在快速跳动,一声声,一下下,又有力又急促,隔着那冰冷的铠甲和坚实有弹性的肌肉,震得她几乎全身发麻。还有他的呼吸,他身上混和着马匹,干草和男性的气息,那么好闻……
她使劲搂着他的腰,恨不能钻到他身体里去。
相思原来是这样的,就像做炮仗。在纸筒里不断塞啊塞啊,塞黑色的火药,一点也没有趣味,还很难受。可是等到点燃的时候,那真是呯的一下,什么都炸开了。
痛并快乐着,感觉太极致了。
她再使劲了些,抱紧他,要温暖他带来的清冷气息。
终于,她感觉他僵硬得如一段木头,不,一块钢铁般的身体渐渐动了动,之后他反搂住她,把她整个人都抱得离了地。那双铁臂箍得她有些疼,但她喜欢。
“想了,很想,很想。”穆远俯下头,脸埋在赵平安松散的秀发里。
声音,还有他呼出的热气,伴着他胡乱吻着她的头发,灼着她的头皮,一字字透了出来。
明明知道的。
他们一直咫尺天涯,看得见,却无法靠近,可彼此的思念没有停止过,而且不断积压着。
只是,就希望亲耳听他说出来,她心里才熨帖。
她抬起头,轻咬了下他脖子侧面是的动脉。
穆远一个哆嗦,脚下就站不稳了。
他本来就感觉他的平安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粘到他身上的时候就立即在他胸膛上融出了一个大洞,把她自己化在了他身上。此时,更是连腿都软了。
而他是把赵平安整个抱起来的,他站不稳,两人就一起倒下去。
漂亮的床帐发出撕裂的声响,两个人被垂下的纱帘裹着,滚落在了大床上。
下一秒,干柴烈火,一点点火星就使一切都迅速燃烧。
穆远的吻落下来。
多日的渴想,令他的吻炙热中带着点凶猛和急切。而思念是双方的,赵平安一样被浸泡在相思苦中,现在再遇甜蜜,自然双手环在他脖子上,热烈的回应。
唇舌交缠,谁也舍不得离开哪怕一秒,拼命想捉住对方。
情不自禁的翻滚,都想向对方更贴近,更贴近。
穆远的手更不是不由得从赵平安宽松的中衣之下伸了进去,粗糙的掌心触碰到她光滑细腻的肌肤,沿着她细巧的肋骨向上滑去。
他的克制,他的理智,这一刻全部烟消云散。
赵平安也几乎不可控制的呻吟了声,本能的想撕扯掉一切阻碍,想要得更多。
布谷!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清晰之极的鸟鸣传了进来。
那声音仿若一根针,直直刺入穆远的耳鼓,再钻进他的心里,令他蓦然就像被泼了盆冷水的热火,就算无法瞬间熄灭,头脑却立即清醒了。
他放开赵平安,坐起来,身体的渴望和疼痛令他极为不适。他只能扶着床柱子,勉强站起来,背对着她,拼命要把粗重得无法自抑的喘息压下去。
“穆远……”赵平安还有点迷糊,不喜欢温暖又真实的感觉忽然撤离。
“平安,我在外头等你。”穆远哑着嗓子,脚步不稳的向外间走去。
看着穆远的高大背影,赵平安先是意外,略清醒后就是分外懊恼。
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就能扑倒穆远了。
什么鸟这么讨厌,偏要在这时候叫!穆远是传统的古代男人,又太珍视她了。她能感觉得出他有多想要她,他忍得多有辛苦,可他居然就能做到紧急停止。
她甚至觉得她做错了,不能用太纯粹的现代人观念和穆远相处。
他毕竟是古人,突破不了认知范围。
而这样是很伤身体的,她自己现在都很不舒服,何况穆远呢。
于是她慢悠悠的把脱掉一半的衣服穿好,再把头发妆容都理理,留给穆远一点时间恢复。
铜镜中,她的眼睛水汪汪的,脸颊酡红,脖子上甚至种了一颗浅浅的草莓印。还好衣服本就是容易脱的,没有被撕破。
唉,口脂全花了,待会儿要重弄。
也是她冲动了,这可是在痘神娘娘庙的选址旁边,不该这样做。可虽然很遗憾,但刚才那一幕并不在她的计划之内。只是两人一靠近,就都有些忍不住……
好半天,她才慢慢挪动到正屋去,看到穆远开着门,大口吸着新鲜空气,脸朝外站着。
“你说了要娶我的。”她坐在他身后的椅子上,躲在他身体造成的阴影里。
“我一定会娶你。”穆远的声音还是有些低沉,有些哑,带着还没有退去的情YU感觉。
“那,刚才有什么关系?”仍然是有点不甘心。
“我一定会娶你!”语气加重,十分肯定。
那意思:这种事要留到婚后,那时绝不会再半途而废了。
“你大约会觉得我是个不那么正经的姑娘……”赵平安有些气闷,又怕被误会。
三世里头一次喜欢一个男人,现在想想,也许太主动了会吓到别人。
其实,她倒不是真那么有需要,只是觉得和相爱的人做快乐的事,不是天经地意吗?为此,她总忘记自己的身份和所处的环境。
哪想到她才说完这句话,穆远立即激烈的反对,“不!我没这样想。全大江国的女人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你一根头发丝。平安,平安,平安我不知道怎么说……”
他连叫了好几声她的名字,那情意简直像捂不住似的。
全大江国女人加起来,比不上她的头发丝哦。
赵平安的心都快化了,果然女人是爱听甜言蜜语的动物。
于是她啧怪道,“哎呀,你干嘛着急呀。我知道你会娶我的,我知道你不会食方,但你很快要上战场了,我……我……”
第219章 吃醋
是恋爱中的女人就像神经病那样情绪不稳定吗?
赵平安不知道,她只知道话没说完,她莫名其妙的就哭起来。
完蛋了,这回连眼妆也花了。
而她这一哭,穆远就更慌了。
他顾不得身体还没有恢复常态,也顾不得再接近她会忍得更痛苦,立即走过来,俯下身子,万般轻柔的把赵平安抱在怀里,轻轻摇晃,无限宠溺。
“别哭,别哭,哭什么呢?”他乱七八糟的安慰,只觉得她一哭,他的心都疼得抽了。
“我会回来的。”他近乎痛心地说,“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我发誓我会回来的。就算为了你,我也会回来的。”
原来她是害怕分离,所以才哭。
在穆远的安慰声中,赵平安忽然明白了。
生离,死别。
不管哪一样,她都受不了。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穆远是她三世里惟一的初恋。尽管她不知道上一世里,她和穆远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都嫁给他了,却没有什么美好记忆,但她分外在意这一世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