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她是想尽量给军中的人验个血。
不知道血型却乱输血的话,之前也这样死过人。但是军中人太多了,她无力做到全员如此,只能多验一个是一个。粗糙一些,可以用血型试纸,准确率和科学性虽然有争议,但条件如此,也只能先将就着了。
不过就算是试纸,芳菲也只能一点点传给她。
没有血库,可输血对治疗外伤又特别重要,所以只有活体采血。只要军士们验明了自己的血型,以不同颜色的布条,缝在军服的内衬上,那么就算重伤晕倒,不能说话,输血治疗也还是可以进行的。
现在她都怀疑空间会过热,因为要传的东西太多了,为此她自己都不轻易进空间,也不敢和芳菲多说话,怕消耗能量。
又这样忙碌了数天,赵平安终于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开赴金汤。
百姓们都知道要借那边的书院给军医们培训,除了夹道热烈欢送,积极送死猪死羊甚至死鸡给大夫们练手之外,倒没人感觉出战争将至,因此也就没有紧张。
金十八则因为不断的头疼脑热,自然一直跟在赵平安身边,现在也一起转移。
他很意外自己没有被送去东京城,因为再一次预料失败,让他很有挫败感。
“我果然是井底之蛙呀。”他私下对老鲁头说,“从前我只当自己是天底下少有的聪明人儿,才发现那是与我那些粗鲁之辈的兄长和亲戚们相比得来的优越感。就我这点智商,到了大江国,连一介女流也比不上。”
“那是普通的一介女流吗?”老鲁头低声咕哝,“那是大江国的大长国公主,根本就不是凡人。关于她是医仙女转世的说法,不知道别人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我也信了。”金十八颓然。
如果大江国的大长公主一直在,她就会把侄子教导得特别好。那么,大江小皇帝也会成长为名君。那时他大夏国可就倒霉了,占不到半分便宜,只能乖乖称臣。但细想,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两国好好做生意也能让百姓活下去,干吗一定要打仗呢?
武力本来就不是他擅长的,所以下意识里,他都觉得这样的结果也不错。他之前也曾经反对过不断征战,奈何大夏国内主战的人太多了,全是没脑子没理智的。
“而且这位公主好大方。”老鲁头没注意他家王子的思绪,继续说道,“王子天天东看西看,她不仅自己不拦着,还让你可以随意出入那什么培训的地方,也不怕被你偷师了去。”
金十八笑笑,“这个,我倒是问过小姐姐。她说了,不怕我偷师,反而愿意让我看到文明的好处。以后希望我们大夏能开化些,而大江文明又自强,那样两国世代友好,不是大家都能过好日子么。”
“狼和羊怎么能活到一处。”老鲁头不赞同的摇摇头,还撇了撇嘴。
完全忘记他这只狼目前生活在羊圈里,还受羊的管理和施舍,才能活下来。
金十八也不与他争辩。
倒是老鲁头怔了半天,想到之前大江人对王子和他都冷言冷语,恨不能有机会在背后捅刀子,可说是深仇大恨。但在大江长公主的号召下,渐渐发现他们也不是青面獠牙,三头六臂,他们的人心也是肉长的,最近态度倒是好多了。算不上多友爱,至少没想把他们置于死地。反思之前他们大夏人不把大江人当人,而是当成牲口对待,其实也是非常不对的。
只不过,大夏国最强,大江人耕种,大夏人抢夺的观念深刻于骨髓中,他一时无法改变观念,就算心中有所变化,也是不愿意承认的。
在看旁边,倒是他粗十八王子虽然还是病病歪汪,但精神却好了很多。这不,都哼起小曲了呢。
跑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这歌儿是赵平安教的。
虽然她从不爱唱歌,但在现代时,架不住楼下广场有大妈们成天跳广场舞。这种洗脑般的神曲听来听去,都已经会唱了。
第468章 跑马的汉子
鉴于金十八正来自草原,某天一高兴,她就把歌教给了这位草原小王子。
“这小曲挺合我胃口。”金十八学会时说,“小姐姐你是没到过草原,那真是辽阔,我们草原人的性格也真的这么豪放。嗯,等我身体好了,就要称霸草原。要统一我们大夏曾经遗落的几处地方,把上面碍事的十七个哥哥都杀掉,让他们再不能挡我的路!”
“穆远已经帮你弄死弄残过几个了,你到底会不会数数。”当时赵平安正在吃饭,忍不住怼这个胡吹大气的家伙。
“你觉得我不可以吗?你看不上我?”金十八不满。
数字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个形容词布局,小姐姐就会鸡蛋里挑骨头。
“等你身体好了再说吧。”赵平安不想多浪费口舌,三两口吞掉一个包子。
又想起什么似的,“关键您也没什么大病呀。”
“我怎么没病了?”金十八贵蹦起来,“我前儿才热伤风了,鼻塞了好多天。”
他是身体素质差了一点,虽说先天不足,后来又被迫害了,但最近一直吃着楼大掌柜开的方子,很是对症。又被赵平安拎着每天跑步,闲时还四处乱窜,经过主动和被动的各种体育锻炼,现在面色已经好了很多,绝不再是个大病娇了。
但赵平安不愿意和他起争执,没那闲功夫,于是只得举手做求饶状,“好好,你身体不好,不好行了吧?”
“你不信我!”
“我是让你别生气,你不知道所有的病全是从气上来吗?”赵平安起身,拍拍金十八的肩膀,“你看你小小年纪,有工夫生气,不如做点别的。”
“比如呢?”他眼睛一亮,还以为赵平安让他加入培训,那他可是非常乐意的。
虽然他在旁边观摩是没人阻止的,那跟有人真正的教,他真正的学是不一样的啊。
可是赵平安再大方,也只能做到允许他看,还没大方到对敌人倾囊相授的地步,因而打马虎眼道,“比如,你这种倾城倾国的貌,多愁多病的身的小王子,正值青春年少,不如多做几个春*梦。不要小瞧C梦啊,那真是有益身心,舒缓情绪,多好。”说完,转身走了。
留金十八站在原地,发了半天愣才消化了这番话,不禁羞得小黑脸都犯了红。
其实赵平安哪有时间和心情理会他呢,每天忙得像一只上了发条的陀螺。
到金汤后,发现穆远亲自带队去侦察了,因为大夏迟迟没有大动作,让他有些担心。
见此,赵平安只能先安顿下来。她本来想住书院,可阿英阿鹏和阿米的意思是不好安排防卫,毕竟她身份摆在这儿,难保有宵小之辈生出不臣之心。
赵平安尽管想住住书院,多与大夫们接触交流一下,却也知不能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的道理,所以乖乖住在阿窝的娘家,也就是金汤番兵头头的府里。
这天早上她才起床,正吃早饭,就有人求见。
来人是汪还山,传言是杨计相的私生子,其实是他外甥的那一位青年。
汪还山不向往学问官场,却喜欢医道,后来是杨计相求到赵平安头上,让汪还山上了太学的医学院。后来小汪又自己提出想当军医,为国出力并历练自己,也是赵平安反过来向杨计相说项过。论起来,算是京里来的熟人了。
“学生过来,是给舅父捎一封信。”汪还山恭恭敬敬的。
因为是在书院学习,因为也小有功名,所以自称学生了。
“你舅父还有什么话交待你吗?”赵平安接过信,并没有直接拆开,而是温言问。
“他老人家说,公主只管放心于外。京里,虽说艰难些,倒还过得去,也不至于出了大乱子。”汪还山继续保持着最大的恭敬。
赵平安明白杨明的意思。
现在天大地大,战事最大。那群老家伙想争权夺利,也得分分时候。尤其枢密院掌握在由武入文的穆定之手里,而他的两个儿子都在边境备战。至少,他是不愿意朝堂上风波太大的。一来,他身边没有最得力的助手,二来也不能为了权利,真折了两个儿子的命。
而苏家……
赵平安本来以为他们蛰伏这么久,会慢慢上位,细水长流,润物细无声的,哪想到在她离京的这段时间内,老苏大刀阔斧,快速掌控了文臣集团。叶家倒了,倒给了苏家最好的机会。但赵平安还是没有料到,苏老头居然如此厉害。
大江重文轻武,文臣集团大换血这样大的事,相当于政坛地震,都让老苏悄无声息的做成了。可见,他不知布局了有多久,恐怕手中还握着什么了不得的大杀器。
这让赵平安不禁产生了一丝不安。
苏家在她前世并没有多冒头,是她改变了,然后一些原来的事实也改变了,继而产生了蝴蝶效应,很多事都与前世不同了。
相比苏家,叶家真是不堪一提。权势虽霸道,却是一时的,没有底蕴和储备,以及暗中的布局,威胁性就不太大。
不比苏家根深叶茂,还能伪装这么久,最终由叶家帮他们扫平了道路,自己还得天下士子的心,甚至民心。
所以说,为什么白莲花讨厌又可怕呢?因为有迷惑性。
苏家,苏意,加苏美华,那是一窝子的白莲花,而且这白莲还有毒。
“谢谢你。”赵平安对汪还山笑笑。
后者受宠若惊,连道不敢。
“我只嘱咐你一件事:你有心为国是好的,但也要注意自身的安全。要听从命令,不要脑筋一热,一古脑就往前冲。战场不比医所,你保不住自己,也许会带累需要你救治的好多伤员死去。懂吗?”她年纪不比汪还山大,却说得老气横秋。
偏偏汪还山还不觉得什么,只连忙点头,真把话听进去了。
赵平安暗松一口气,因为觉得好歹算帮上了忙。杨计相于她有大恩和大用处,他那么爱这个外甥,至少她要保证汪还山的安全。
而汪还山走后,赵平安拆了那封厚厚的秘信读了起来。
第469章 出幺蛾子
信,是杨计相写的。
但还有刘指挥的话在里头。
赵平安把信反复看了三遍,轻吁了口气,身子慢慢倚到椅背上。
“京中,可还好?”阿英忍不住低声问。
她是暗卫出身,讲究的规矩是不言,只执行命令,也不问。但现在她已经被赵平安培养成了心腹,自然会更关注自家公主的心情。
“你看看就知道了。”赵平安懒得说话,直接把信递给阿英。因为信任,并不避讳。
顺宁关大捷,穆远在第一时间就让笔灿莲花的自家三弟写了奏折,八百里加急,送入京中。所以穆耀还没入京,京里已经吵成一锅粥了。
不出她所料,朝堂上照旧分为三派。
一派是杨计相和刘指挥为首的主战派,也有有良心,有志向的臣子派。面对这几十年也未得的一次大胜,自然令他们欢欣鼓舞。
另一派,就是以苏意为主的一堆主和的老臣。他们对胜利没有开心和渴望,反而陷入忧虑。因为觉得这必然会招至大夏的报复,是穆远年轻气盛,捅了马蜂窝。
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年年赏给大夏蛮夷一点财物罢了,花钱求个安稳平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扰边屠民也只是个别现象,不是还有守军吗?如果将士们都闲着,那朝廷每年还花这么多银子养着那群武夫干什么呢?再说现在的大江远没有大夏武力强盛,一时不忍,可能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杨计相在信里忍不住讽刺说:反正钱粮不是他们辛苦赚来再上缴的国库,反正边镇百姓的苦难降临不到他们的头上。不是自己痛,干脆掩盖过去,粉饰太平就好。
第三派,就是见风使舵的那一群,更为可恶。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观点,只是别人赞成的他们都反对,别人反对的,他们都赞成。本着混水摸鱼之心,哪边有利就倾向哪边。这就好像有两个人在争抢奶牛,他们就是那种蹲在下面趁乱拼命挤奶的那种人。
倒是本来的大牛穆定之,这次没办法表态。
他本来应该是保守派,可惜主持顺宁关大捷是他的儿子,是他的世子打出来的。他另一个儿子,文坛小魁首花三郎,也深度参与了此事。他现在不吭声都有人怀疑他的用心,更不用说站队,不对,是领队了。
不过奏折中穆耀说得清楚:大夏国是喂不饱的狼,如果处处忍让,反让他们得寸进尺。
正是这句话,让朝堂上的反对声,质疑声虽盛,还不至于演变成弹劾穆远冒进鲁莽或者请求直接问罪。再加上穆定之毕竟坐镇于此呢,旁人不知道他心中真正所想,到底不敢太过分,结果就是保持了诡异的平衡。
但这种平衡非常脆弱,随时可能破裂。
当然,也有人攻歼赵平安私下离京,还给她安了个大帽子,说有祸国的嫌疑。
但穆远见机得早,亲笔立证说与大长公主私下定计,为防机密泄露才没有对外宣布。就是说,顺宁关大捷有大长公主的一份功劳,大功劳。人家身为女子,还是皇女,却还知道为国为民,宁愿被误解了,臣子们若揪着不放,好意思么?
其实很多人想借机咬死,至少也要咬伤赵平安的,但一时找不到下嘴之处,也只能暂时放下,等着以后有机会再鸡蛋里挑骨头。
“依属下的拙见,只要朝廷不下令让穆大将军立即退兵返京,他就没有大事。”阿英看完信之后,皱着眉头说,“倒是公主,这次的事他们一时无能为力,却会憋着坏,早晚想其他法子对付咱们的。”
说起来,只有身在朝政漩涡中的女性才能深刻体会到那些保守腐朽的老臣们对女性的迫害和压制。所以,阿英担忧的是赵平安。因为保守派的文臣们不能容许有女人在国家大事中露出锋芒,那样会反衬得他们更无能。若有这样冒头的女人,他们必定不遗余地的打压下去。
哪怕,这个人是金枝玉叶。前朝出现过女皇,这已经吓破了他们的胆子。
“那就要看这回花三进京后办事给不给力了。”赵平安耸耸肩,“奏折是他写的,他又是被我派回东京城的,所以必定会遭遇问询,他会成为众人角力的斗争中心。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回哪,真要看他舌战群儒的本事了。”
“公主就不担心吗?”阿英问。
“事已经做了,担心没有任何用处。大不了回京再干一场喽,船到桥头自然直,放心放心。”赵平安神情轻松,但很快又皱了皱眉,“我只担心的是花三那家伙,他这一路上指不定有多凶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