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不是“典型”类的公主,之前皇兄在的时候就经常往外跑,像大唐的公主们那样纵马长街。民间的东西也尽往宫里头带,所有人都习惯了。
而且前面她扔下这么重的话,谁又敢阻拦呢?何况太监出宫办事,只要手续齐全,也断没有禁止的道理。
她下午闹那一场,这不现在就看到效果了吗?
第015章 婚事
“公主,就这么放蒋尚宫走了?”转过风雨长廊的弯角,秋香赶紧问。
“不走?你还想请她看月亮?”赵平安笑。
“不是啊。”秋香有点发急,“您刚才和花三郎在花园亲近……不是,是说话,如果不敲打敲打这姓蒋的,她一转头就会报告给叶贵妃知道!”
“你敲打,她也会报告的,毕竟是叶贵妃的嫡系亲近人。”赵平安无所谓的耸耸肩,“随她怎么去说,我就等着看,当她的利益受到危害时,她还忠心吗?”
“啊,公主又要有动作了?”秋香这唯恐天下不乱的立即兴奋。
赵平安曲起食指,敲了下她的额头,“别问这么多!倒是你,跟我出来不是为了起警戒作用吗?怎么蒋尚宫走这么近了,你也没发现?”
“花三郎太好看了嘛,我分了神。”秋香有点不好意思,然后又花痴脸,“他说的情话真是好听哪,真是太真诚了!太真诚了!”
“不过是因为他长得好。”赵平安深以为然,却又很理智,“有一句话说得好:长得好看的人表白叫表白,长得不好看的人表白叫耍流氓。这世界,最初都是看颜值的。”
她说得话很现代,但身边的人跟她久了,理解起来并不困难。
因此,秋香很认真的点点头。
主仆二人就这么慢慢回到玉华殿,赵平安立即叫了剪刀和石头过来,吩咐他们出宫去帮她买零食。
看石头还想拿纸笔记下来,生怕落下什么,赵平安道,“不用一次买这么多,天气也热了,很容易坏。你们隔三差五出宫溜溜,每次买一点点就好。”
剪刀机灵的目光一闪,有点明白,立即问,“公主可还有其他吩咐?”
赵平安笑得坏坏的,“真没有!不过,你们要装出有的样子,表现得神神秘秘,贼头贼脑的就对了。最好让人摸不到痕迹,满东京城乱窜。遇到奇怪的人,还可以做点奇怪的事。”
剪刀和石头听这话,面面相觑,不明就理。
但很快,就又同时反应了过来。
石头就拍胸脯道,“公主放心,盯着玉华殿的人一定会被我们引走的。”
看看!看看!
知心知近的得力手下就这样好,点头知尾,不必多废话。
她的目标在宫里,但她故意说出让心腹太监出宫买吃食的话给蒋尚宫听。如此一来,有心人就会在宫外盯梢,说不定会跟着一长串呢。
然后宫里的眼线就会相对放松一点,秋香和敏夏才好去做真正重要的事。
这一招,叫声东击西。
蒋尚宫那条线能不能牵住,叶贵妃的爪子能不能斩断一只,就看下面的安排了。
赵平安在这边忙着给人挖坑,大江皇宫中最华丽的慈德殿内,却是另一番情形。
挥手让蒋尚宫先下去,叶贵妃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她不过三十上下的年纪,生得娇小柔弱,皮肤白皙。五官单看起来就很美,可惜颧骨过高,下巴尖削,于是组合在一起就显得有点不和谐。
她穿着一身素白孝服,样式简单却精工细做。
这就像先帝大行后她的表现:在众人面前表现得极度哀伤,几度非要殉葬而去,真真是帝妃情深,感人肺腑。
实际上呢,连她儿子继位的正常程序她都等不及走完,吃喝用度也没半点削减。
“我还以为那丫头是单相思呢。”叶贵妃拿帕子掩了掩唇角,“现在看来,花三郎也未必完全无意。”
“呸!”旁边的小叶妃啐了一口,“她仗着先皇疼她,平时都不把咱们姐妹放在眼里。如今她最大的靠山倒了,岂能容得她再得意?”
小叶妃是叶贵妃的庶出妹子,当初是一起抬进宫的。
难得的,这姐妹二人居然没有为了争宠而失和,反而互为臂助。可能小叶妃知道自己争不过,表现得老实又恭顺,事事以叶贵妃唯马首是瞻。
小叶妃与叶贵妃长得完全不像,二十七八岁,身姿丰腴,肤色略黑,五官凌厉,一头丰厚的乌发阴森森的顶在头上,从面相上看就是很泼辣的类型。
事实上也是如此,叶氏姐妹高调欺侮人的事,都是小叶妃动手的。
“容不得也得容,至少现在得容。”叶贵妃一脸慵懒的歪在塌上,“她前些日子表现得那么老实,我还以为她哥走了,她知道要仰谁鼻息,所以学乖了。哪想到今天闹这一出,倒张扬的人尽皆知,引了多少双眼睛过来。”
“直接弄死吧!”小叶妃一挥手,“这宫里每天都死那么多人,谁会为她做主。”
“别只想自己痛快,别忘了,她手里可能有遗诏。”叶贵妃眯起眼。
“那她就更留不得。”小叶妃咬牙道。
“你不懂,那丫头邪门的很。从小就那样,总是出古怪。”叶贵妃神情凝重起来,摇了摇头,“遗诏放在哪里,没有人知道。若真把她逼急了,或者干脆除掉,谁知道遗诏从哪里冒出来?还是先稳住她,拿到东西再说。”
“如果……万一先皇糊涂,上面写的不是九哥儿的名字呢?”小叶妃犹豫了下,问道。
“所以才要得到遗诏。”叶贵妃这时倒很清醒,“而且我反复问过九哥儿,今天下午那丫头都说了些什么。九哥儿记性好,一个字没差的告诉了我。依我看,只要顺着她,她倒未必非要反对九哥儿不可。”
“哼,算她知机。咱们九哥儿出身好,又聪明,哪里十四那个贱种比得了的?至于四哥儿那个大傻子,不提也罢。”小叶妃态度倨傲。
但,她抿了抿唇,仍然着补道,“那也不能由着赵平安牵着鼻子走,姐姐,你不能让她得意,甚至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和人。”
“现在暂时不能捅她这个马蜂窝,你到底要怎么着呀?”叶贵妃有点烦了。
“她那么喜欢男人,毕竟也到了年纪,给她找个驸马吧。找谁不找谁,还不是姐姐你说了算吗?”小叶妃出主意。
“她是那种低头顺眼的乖毛驴吗?你说得轻巧。你说指谁就指谁呀。”叶贵妃瞪了妹子一眼,“再说,现在国孝家孝两重在身,提她的婚事?礼部和礼仪院就先把我骂死了。”
“给她找个男人,有错也算不到咱们身上,是她自己淫*乱宫闱。”小叶妃忽然不怀好意的笑了,“女人哪,别管眼多高,只要沾了男人的身,可不就离不开了吗?”
……
咦,我这本书里也是四哥儿,十四哥儿的。不骗你们,真不是有意,怎么就靠近数字军团了呢。
第016章 兄友弟恭
“这宫里哪有真正的男人?”叶贵妃瞥了妹子一眼。
“花三郎不是常来常往?”小叶妃哼了声,“真成了事倒便宜她了,不正是她心心念念的人?可惜了的,那般模样气度的侯门公子呢。”
“别打这样的算盘,花三郎可不是好相与的。”叶贵妃哼了声,“他看着软和,其实心思难测,真以为能当枪使吗?安北侯府的人,没一个省油的灯。”
“那不会在外面找吗?”小叶妃锲而不舍,“若是个乞丐才最好。嗬,最高贵的大长公主和最低贱,脚底泥一般的男人,想想就畅快呢。”
“动动脑子,找个乞丐来,不是摆明平安遭人陷害了吗?”叶贵妃瞪了妹妹一眼,“还是要样样般配,外面的人才会相信是她自己愿意的。”
“不好找呀。”
“慢慢来,正好过了这阵风头呢。再说,弄个大活人进宫,也要好好安排。”叶贵妃挥挥手,“你先回去吧,别胡乱生事。平安若是随意好摆布的,我也不用费这个神。”
小叶妃点了点头,却没有吭声,显然是不太赞成姐姐的说法。
叶贵妃也没理她,由着她慢慢离开,心里却盘算着妹子的打算,觉得真的可行。
她生平最恨的,就是先皇把平安当成女儿那样疼爱,还亲自教养。
对于一个父亲来说,还有谁能超过女儿在他心中的地位呢?可是她不能做唯一,就要做第一。既然做不到,就恨死了那块占了第一位置的人。
她要那个人活得凄惨无比,才能够心里快意。
为此,她不能让赵平安好过!哪怕,她的相公已经死了。
“花三郎……穆耀……”她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到底可用?不可用?”
而此时,被叶贵妃念叨着的人,花三郎穆耀,已经回到了安北侯府,自己的“家”。
只不过同穆远一样,他的人到了府里,心里却想着皇宫里的赵平安。
那女人和从前不同,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虽然她向来是直接爽朗的性子,不太像大江女子那般容易扭捏娇羞。甚至她还说过,男女互相倾慕是正常的天道人伦之类的话。
这话惊世骇俗,可她说得坦荡极了,反而令人感觉不到半点轻浮。
另外,虽然他也并不确定她是像其他女子那样迷恋他,喜欢他,还是单纯觉得追着他四处跑很好玩,是闲得无聊找点事做。
但,以前他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靠近,她倒是会高兴的,脸颊也会发红,眼睛也会发亮。
可刚才他做得那么明显,她却根本没有反应,甚至抗拒。
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一个人的态度,在短时间内怎么会变化这么大?
还有,他仔细瞧了。
平安好似长大了许多,眼中神采和行事风格尽管还是那样大方,又透着慧黠,可却有洞悉一切的奇怪感觉。
既然如此,她的神情中为什么还似乎带着点迷惑呢?
太矛盾了,矛盾到他不得不怀疑。
先帝大行,他才不会像其他在京的臣子和勋贵子弟那样奔丧守孝。所以,平安接到噩耗离开后,他本想寻个借口在西京待一阵子,离开这外表繁华金玉,内里脏污横流的东京城。
可他,是真的中了毒。
只不过不是镖毒,是食毒。
身上的那块疤,是为了救命时放血所致。
他不和平安说实话,是因为那是他的秘密!
他被毒死了!
是啊,他死了。
现在想起来,他还是会笑出声来。
死亡,原来是那种感受。
那利刃刺入他的身体,居然不疼,只是凉丝丝的,仿佛他的灵魂都透了个大洞。他所有的爱与恨,曾经拥有的和失去的,渴望的和背弃的,都这样流走了,怎么也留不住。
死对于他来说,真的就是那么一回事。
他不留恋,反而觉得解脱。
他不甘的,只是杀掉他的那个人。
为什么?凭什么?!到头来,他还是一枚可有可无的弃子吗?
所以他大骂苍天不公!他愿意全身心和整个灵魂都零落成灰尘,堵上上苍之眼。既然看不到世间疾苦,上苍要眼何用?!
他心中高叫着不服!就算下到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他也是不服!
他想打上阎罗殿,问一问天道是什么?
天道不应该是亏欠的,就该赎回,轻视者,伤害者,也会尝尝被轻视和伤害的滋味吗?
为什么不是这样的!
然后一睁眼……他又回来了。
他的随扈、仆从都以为他命大,是从鬼门关上滚了一遍。
岂不知他踏过了死亡之门,却又让无形之力给推了回来。
他不知道老天这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想知道。
这就好比下棋,他已经知道这局棋的每一个路数和截杀。所以他可以下先手,选择另一个路数,看看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三郎。”醇厚低沉,却又冷冰冰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
穆耀顿住脚步。
不用回头,他就知道那声音属于谁。
呵呵,明明心里热的,血是滚的,却偏偏披了个冰冷的皮囊,也不知要掩饰什么。
所以最后那样惨法她是活该啊。
和他的死比起来,二哥的情况比死还惨一万倍吧?不过,他也不怎么同情就是了。
“二哥。”穆耀回头。
眼前的男人高大如山,沉静如海,被渐黑的天色衬着,是那样真实的存在。
这再度提醒穆耀,倒霉的前世已经过去了。
眼前这个,不再是那个被鲜血浸泡着,却在临死前对他露出笑容的人。
穆远是真的,他穆耀也是真的。
这一世,他要好好和老天斗一斗呢。
“何时回来的?”穆远接着问。
兄弟两个习惯性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免得彼此尴尬。
“中午才入京,还没来得及回家,先被召去宫里了。”穆耀规矩的答。
好一派兄友弟恭的场面啊。
“嗯,正好传饭,去和父亲一道吃吧。”穆远说着,越过三弟,向前走去。
“二哥不问问我,为什么滞留西京吗?”穆耀跟在后面,看似随意地问,实则有点挑衅。
第017章 我要尚主
“不是中毒了?”穆远答得轻描淡写。
穆耀差点嗤笑。
看吧,他那个爹对他从来不闻不问,估计他死在外头,尸骨烂成泥也不会注意到。
倒是他这个二哥,似乎“关心”他得很,戒备得很,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啊。
“二哥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