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专治各种不服——柳暗花溟
时间:2019-06-20 08:51:39

  然而很快的,她感觉那无比美丽的绸缎变成了毒蛇,迅速的收紧,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想解放喉咙上的束缚,可是却惊恐的发现,脖子上传来的压力令她的手抬到一半的时候又垂落,只能徒劳的在空中抓挠。
  “父亲!父亲您要干什么?”越来越强的窒息感,终于让她惊恐的意识到了什么。
  “你让为父救你,为父这就是在救你呀。”叶良辰的脸上挂着寒意森森地笑意,“你是皇上的亲娘,却做出这等祸国殃民的事,不仅连累了叶家,更连累了大江国和皇上。皇上下旨查办你是失了孝道,不下旨查办你是失德,也会失了民心。你说说,让皇上怎么办?”
  “我……我……父亲你听我说……”叶贵妃挣扎。
  叶良辰却自顾自地说下去,“你不是说过吗?这儿子是你的命根子,眼见你活不了,不如用你的命,换他的平安。你说,为父这样做对不对?为父从小疼你,事到临头,为父还是一心一意为你着想。芳质,你别动,很快的,很快就会好了。你上了黄泉,为父立即也跟着你走。恶,一起做,果,一起尝。顶多我和阎王求情,把你的罪加诸于我之身,就让我在无间地狱,永不轮回吧!否则,我也没脸去见叶氏的列祖列宗。”
  “不不,我要活……我要……活……放手,父亲你放手……”叶贵妃挣扎得愈发激烈。
  然而叶良辰心沉如铁,还在不断的加力,甚至连那丝绸都发出磨蹭的沙沙声。
  也许,是叶贵妃血管和骨头慢慢折断的声音。
  令人牙酸。
  “你不能活了,你也活不了。为父弄死你,就不会牵连太广,能为你三叔一家挣个活路出来,好歹为叶家留下一支血脉。所以,死吧,死吧,你这辈子也没什么用,死了倒是能成全别人,倒也不算白来这世上一遭。”
  “是不是赵平安?是不是她?”强烈的求生欲令叶贵妃突然生出一种莫名之力,居然挣脱了些许间隙,令她猛地吸了一口空气,大声道。
  又惊又怕的声音,都变形扭曲了。
  “大长公主是为了赵氏江山,也是九哥儿,所指的是条明路。你非要玉石俱焚,倒霉的只是自己。所以你就听为父这一回,难道你害死这么多人,不该偿命吗?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明明是赎罪却还捞到了好处,果然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呢。”
  叶良辰毕竟老了,加上这些日子诸多忧虑,体力也不甚强。被叶贵妃死命的折腾,渐渐有些脱力。然而他下了狠心,这时毫不犹豫,干脆坐在地上,拖着那条白绫向后退,一步步退到墙角。以背抵墙,双脚踏在女儿后腰上,双臂一紧,拼命向后拉扯。
  “父亲,你放开我。你谋害太后,你罪该万死,诛连……诛九……”叶贵妃再度感觉到了恐怖的窒息感,于是拼命挣扎,就像一尾落在岸上的鱼,徒劳的翻腾着。
  “对啊,我们要诛九族了。可我若办好此事,大长公主会网开一面。叶家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也该回报一下。你死了,不用皇上为难,保住了皇上的皇位,让那些起了异心的都暂时消停。毕竟,大江国极可能面临外战,内部不能先乱。”叶良辰一本正经的分析起朝廷的情况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狠下心肠,不看向她那呼吸就要断绝的亲生女儿。
  “你犯了错,为父亲手了结你,就给皇上留了余地,也成全了你的脸面,这事就能轻易结了。呵呵,大长公主行事,素来快刀斩乱麻,不愿意小家子气的斗心眼儿,倒是个女中丈夫的性子。你这个蠢货看错了她,岂不知她这莽撞的派头在平时或者会闯祸,可在此时的大江国,还真能治死那帮子党争之臣。”
  叶良辰累得浑身冒汗,真没想到他这女儿真能挣命。可不知为什么,亲生勒死自己的女儿这件事,令他此时没有半点内疚,反而有些不耐烦了。
  为什么就不能为大局着想一回呢?为什么除了她自己,永远不顾忌别人呢?
  这想法让他愤怒,情不自禁的猛力一绞。
  “死吧!”他猛烈的大叫道。
   
 
第209章 贪心不足蛇吞象
 
 
  叶贵妃,叶芳质,张大了眼和口,双手和双脚挥舞着,蹬踏着。
  好像有看不见的鬼,正在捆绑她,锁住她,要把她拉入深渊中去。
  可是,一丝气也透不过来,一丝东西也抓不住。
  到这时候她才懂得,人其实生来一无所有,从来不能掌控过什么。人这一生,不过是大大小小的回忆。而呼吸一口气,居然是那么难,是那样的奢望。
  出血了。
  她不知道是哪里,眼睛,还是口鼻,只觉得眼前的景物变成一片血红,大白天的,太阳就要升起来了,可就在这阳气升腾的时刻,她的天空忽然全部暗了下来。
  就在那暗处,黑暗的深处,有人影渐渐涌现,就像地下突然发芽,一个紧着一个的冒出来。开始是人头,然后就是完整的人形。
  有些脸,她还记得。有些脸,却完全陌生的。
  甚至,还有些小猫小狗的动物。
  他们统统看向她,眼神中带着一种冰冷的喜意,好像等了一块鲜活的肉很久,终于就能咬上一口。还有更多的鄙视和怜悯,因为她送他们下去的地方,她也要去了。
  “妹……”她看到最前面的女人,浓厚的黑发,惨白着有点胖的脸,嚣张跋扈的神情。
  不是小叶妃是谁?
  “我的好姐姐,我等你很久了。”小叶妃嘶嘎着声音笑,脖子上有巨大的红痕,像是被什么勒过去,紫红粗大的印迹,就像一条丑陋的蛇,盘在那里。
  随后,小叶妃旋风一样走近,伸出染了血红蔻丹的掐住她的脖子,那尖尖的指甲甚至陷入她的肉里,刺穿了她的气管。
  妹妹不要!妹妹你饶了我!妹妹,不是姐姐的错,我是不得已而为之,全怪赵平安,你去找那死丫头报仇吧。妹妹,你放过我……
  她心里狂喊着,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她只感觉“自己”被巨大的力量从肉身中抽出来,再被妹妹拎破布一样的捏在手里,被丢入了一片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的黑暗中。
  那红色,是地狱火吗?
  她惊声尖叫,知道她所受的惩罚才刚刚开始。她极度惊恐,但身不由己,无能为力。
  瞬间,世界没入黑暗,连接着咔嚓一声脆响。
  叶良辰手下的力道松了,也再无动静。
  低头看,叶贵妃倒在地上,死不瞑目,不甘心的瞪大眼睛。
  那眼白上全是迸裂出的血,搭配着她丑陋的外貌和狰狞的神情,居然吓得叶良辰短促的惊叫了声,拼命甩开手中的白绫。
  只是为了够力气勒死女儿,他的背已经抵到墙上,到此时退无可退,也逼得他不得不直面着叶芳质的死状和死态。
  他很惊恐,从小到老没这么害怕过。
  都说一将功成万古枯,却不知道文笔如刀,死于政令之下的人更多。他以为他已经无惧死亡,然而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突然很理解女儿为什么那么拼命挣扎,死而无惧者,唯有坦然。
  可是,他,女儿以及叶家背负了太多罪孽!
  “贪心不足蛇吞象,贪心不足蛇吞象……”他苦笑着,手脚并用的爬起来。
  他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连站着也那么困难。大冷的天,他的汗却把身上的棉衣全浸透了,湿冷黏腻就像罪恶的壳,沉重的压在他身上。
  罢了,走吧。
  他抖如筛糠,好半天才悉悉索索从怀里摸出一封早就写好的书信,丢在叶贵妃的尸身旁边。而后又摸出一只小白瓷瓶,拔开塞子。
  那瓶子似有千斤重,拼力才能勉强举到唇边。
  瓶子里面是淡绿色的液体,浅浅的花香和浓烈的薄荷味掩盖了猛然药性的辛辣感,好像这药是上好的汤水,十全大补,而不是能剜透五脏六腑的尖刀,能要了人的命。
  这药,他无数的政敌都品尝过。然后,再不能称为敌人。
  这药,大长公主也吃过,通过她女儿安排的眼线。
  难道因为是真龙血脉,所以吉人自有天相,这么必死之药也没要了她的命!反正赵平安不但没死,还一步步治死了他们。
  那个眼线是谁,他以为不重要,从来没打叶过。但这说明在赵平安身边也有漏洞,也不是那么太平和安全,那么赵平安真的能扭转乾坤吗?
  他就到地下去看着吧,看她,看大江国有没有那个造化。
  猛然手一抖,那瓶药水就尽数灌进了肚子……
  门外,阿米和阿豆静静站在院子中,没有进入廊下。
  雪越下越大,把两人身上都蒙了一层白,就像两棵小松树。
  他们动也不动,就算之前听到里面剧烈的挣扎声和争吵声,就算听到有物品掉落,有东西摔碎,有女人的尖叫,有布帛的碎裂声,他们也毫无反应。
  直到沉寂之后又听到咕咚一声响,他们才对视一眼,同时轻舒口气,彼此以眼告诉给自己的小伙伴:完成任务了。
  阿米细心,还抖落身上的雪片,擦干净鞋底,进屋去检查了一遍。出来后,对阿豆点了点头,只说了三个字:死透了。
  之后,两人就高高兴兴去回报这个消息。
  叶良辰和叶芳质肯定不会想到,他们自己把自己看得很重,其实做尽坏事,就算死,在旁人眼里也一钱不值。只觉得轻松,觉得天道昭彰,报应不爽,心里很是愉悦呢。
  而赵平安听到这个消息,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也想大张旗鼓的让叶氏父女接受审判,以及接受大江律法的制裁,但为了九哥儿,为了大江江国的稳定,却不得不动用这种略嫌阴私的手段。
  大江国人,骨子里都信奉一句话:人死债烂。
  现在对外,可以把叶贵妃的罪行部分公布了,只说成她无意中酝酿的灾祸就成,把叶家也连累得差点灭府。然后她亲爹愧对皇上和国家,以家法处置了女儿,再自以毒药自裁。
  这样九哥儿再发布一遍罪己诏,多多安抚百姓,把叶三老爷一家人远远发配到偏远但没有危险的小地方,就不至于动摇根基。
  最重要的是,那群有私心、有野心,却没有能力的一品大员、超品大臣对这个结局无话可说,也没办法在这个时候找茬和兴风作浪。
  大江国内忧外患,暂时真不能出幺蛾子了。
  “就这么着吧。”她轻声道,竟有些斗争后的无力感。
   
第210章 下回注意
 
 
  转眼间,到了三月。
  换做往年,阳春天气,正好踏青。
  农人这时候也忙碌起来,整个大江国的土地上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去年此时,赵平安还追着花三郎穆耀去了西京,参加他的诗酒会……
  然而今年不同往日,大江国的心脏东京城似生了一场重病,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回来,自然忙着各种保养,让整个“身体”恢复状态,最好再重新焕发生机。
  其实在这种节骨眼儿上,反而生气更足。加之入春来风调雨顺,民间甚至有点喜气洋洋的感觉。不出赵平安所料,叶贵妃的事抖落了出来,洗脱了了她引病入城的陷害危机。她不但没有被百姓憎恨,反而因为施药救人,名声更胜了。
  而叶家,则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但是大老鼠死了,还是让大大老鼠亲手杀掉以谢天下的。另一方面,新皇还只是个孩子而已,还站在宣德门上,面对万民,稚声稚气地亲自念了罪己诏。念到最后,泪如雨下。
  也不知是累的,是饿的,还是真觉得自己有罪。
  赵平安觉得,三种可能性都有一点。
  九哥儿虽年幼,但毕竟生在皇家,再混不吝,再心大,看多了事情总明白一些。叶贵妃毕竟是他亲娘,亲娘被亲外公弄死,他不可能不难过。
  赵平安为此研究了好几天儿童心理学,和九哥儿深谈了很多次,才让他明白: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可以难过,但不可以怨恨。他也不需要为叶家和他娘所作所为弥补什么,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负责。只要堂堂正正做个人,做个好皇上就行。
  九哥儿能想通,和穆耀也不无关系。
  因为那纸诏书是花三郎的手笔,只写得生动感人,不过文字游戏,却有情有理,让人觉得如果不原谅皇上,简直就是大江国的罪人了。而原谅了,人人都带了圣人的光环。
  这诏书不仅感动了世人,连念诏书的小胖子都释怀了,可见文字的力量。
  于是,这件事被很快的平息。就算有人想从中挑事,都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只除了一遭:大江国要打仗了,对上的,正是死敌,也是最厉害的敌人大夏国。
  边境急报,自从出了正月,大夏国就有兵动。
  偏今年的天时不仅对大江国很友好,对大夏国亦如是。无风无雪,天气温暖,草长莺飞的,在大夏人看来,这不是适合放牧的天气,简直太适合出去抢劫了。
  而对于东京城的人来说,没有经历过大夏国的铁蹄践踏,感受并不那么直观,但肯定都听过当年边城连连被屠的惨状,所有都心有戚戚。
  于是计相杨明献计,找当年从边城逃出的百姓像说书那样在民间市井哭诉当年那一场场连天地都染红的残杀,还有大江士兵为夺回失城失地所付出的血的、惨重的代价。
  然后赵平安又加了码,亲自写了话本子,把另一个时空中大明朝亡国的惨痛教训写成戏剧,在东京城的街头连着免费公演了十天。
  打仗,在物质角度上来说打的就是钱粮。而没有什么比口口相传,比亲身经历更震撼人心的事了。这样一番宣传攻势搞下来,所有人都担心,万一战败,大夏国打了过来,那时别说财产了,连命都保不住。此时不舍财,难道等着送给阎王吗?
  认清这一点,很多人都清醒了,杨明收取各种税收就特别顺利,不像往年,就算民间极富,收税也会磕磕绊绊的。毕竟能偷偷摸摸的少交,谁也不想按律多交。
  而东京城就像全大江国的标杆,各地观察着东京城的动静闻风而动,上缴国库的东西特别积极。甚至,有了零星的捐款出现。照这个态势,断不会出现大明朝亡国那一年,因为军费而输了战争的情况。
  有了钱,有了粮,准备工作就格外顺利,有条不紊的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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