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朵站了起来,“既然跟我没什么关系,那我就先走了。”
“那位祖上是修佛人士,火化后所留的东西被供奉在祖庙接受族人的香火,慢慢也沾染了灵性。”
“把它给你哥哥带着,也能积些功德。”
白朵的脚步一顿。
林海又咳嗽起来,“床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小木盒,你拿走吧,就当作这么多年对你的补偿。”
他听到轻声的呢喃:“你有没有,想起过我们。”
手指微微颤抖着,他回过头,室内空余安神香。
好似身上的力气都用玩了,林海躺在软榻上,想着那孩子得眉眼。
他曾翻遍四书五经,给她取名林有安。
也如同他所想念的,那确实是个平安的孩子。
没过一会,林有慧撩起帘子进来了,“二叔,我把盒子给她了。”
林海顺了口气,“事情也办完了,你准备好,接他们出村吧。”
林有慧坐在一侧,有些不解,“二叔,真的可以么?”
“该学的学完了,多接触些社会是没错的,等他们出村,就安排上初中吧。”
林有慧点点头,看他脸色不好,轻声道:“二叔,我扶你进去休息吧。”
看着林海慢慢睡着,林有慧退了出去。
庭院里,月色倾洒,有鸟声作响,花香蔓延,只不过这番美景失去了欣赏她的人,反而觉得有些寂寥。
他忽然觉得二叔真可怜啊,主家从来都是一脉单传,寿命有碍。小少爷熬到了上族谱的时候,就算日后出了什么事,也会有后人供奉香火,可是那个女孩,却是个没有上过族谱的。
可大约因为如此,她才是主家中唯一健康的孩子吧。
第32章
他的嘴角上扬着,安静的琥珀色眸子带着些许笑意,慵懒着看着白朵。
苍白的脸颊许是被风吹久了,微微泛着红色。
孟定见她久久不语,莞尔一笑:“怎么,不愿意?”
说起来,两个人都是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小的。
孟定长相俊俏,气质斯文温雅,作风中又带着孩子气,看上去就像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
白朵脸小,天生的肤白,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了两三岁。
两个人就像同伙一样。
所以,白朵内心是拒绝的。
她笑着嘟囔,“你看着也比我大不了多少。”
不知道为什么,白朵对孟定有着天然的亲近,偶尔生活上学业上遇上的琐碎也都会先询问孟定的意见。
贺景明工作忙,虽然两人谈着恋爱,可是白朵体谅他工作上的辛苦,也不会跟他主动说起这些琐事,尽可能的让两个人相处的更加轻松一些。
反观孟定,可能因为身体不好,他心态很是平和,对事情都比较客观宽容。
“我比你大啊,叫声哥来听听。”
他笑着站起来,想又拍拍她的头。
只是刚刚站定,孟定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在白朵惊恐的眼神中倒了下去。
孟承运接住了他,弯腰将他抱起,急匆匆的奔向医院。
白朵忙跟了上去。
后面的事情她有些记不清了,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孟承运冷静又沙哑的说着孟定平日的症状和饮食。
最后,她和孟承运都被关在了病房外。
那层并不厚的玻璃,似乎成了两个世界。
白朵忽然觉得有些冷,她拉拢着自己的外套,迟疑了一会轻声道:“他,得了什么病。”
孟承运坐在椅子上,手捂着眼睛,疲惫的靠在墙上。
他的外套皱巴巴的,还沾了些许泥垢,他却恍若未觉。
听到白朵的问话,他也只是放下手,说了简短的两个字:“骨癌。”
骨癌?癌症?
白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转头看向仍旧在病床上昏迷着的男人,如同沉睡一般,安静美好。
那么年轻的人,竟是得的癌症么?
莫名的,她有些想哭,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过和愧疚,趴在玻璃上,眼睛巴巴的看着里面。
白朵转过头,眼神期待的看着孟家大哥:“现在医术高超,他又发现的这么早,是不是可以治好。”
孟承运的脸色稍缓,大概也觉得孟定的付出得到了回报,“没用的,他已经中后期了,现在是中医治疗,不过因为这些年的调养,癌细胞并未扩散的太过厉害,我已经很满意了。”
白朵下意识皱眉,“不用做手术么?化疗呢?”
男人站起身子,走到她的身边,目光落在里面床上的小人儿,冷峻的面容浮现着淡淡的温情,
“太痛了,他不愿意。”
明明话里很是平淡,可是白朵却听到了深沉的悲哀。
她忍不住低声道:“那骨髓移植呢!”
孟承运侧头看着她,语气淡淡的,嘴角却微微上扬,“他没白疼你。”
他又转过头去,看了一会,抬腿离开。
白朵哆嗦着摸着板凳坐下,掏出手机搜索着骨癌的消息。
一条条的资料展现在她的面前。
她忍着泪看了几条,默默垂泪。
脑海里始终想着那几个字:死亡率高。
这基本上,是无药可救的,就算是治疗,也只能延缓生命,可是每一天活着,都要多受一份痛苦。
怪不得孟定不愿意接受治疗,原来要截肢啊。
他那么怕疼的人,怎么受得了身体的残缺。
白朵把手机放回兜里,擦干眼泪,静静地在门口等着。
过了一会,孟承运推着轮椅上来了,刚才走的急,他忘记这茬了。
白朵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她当时也有些慌乱,没注意现当时的轮椅。
孟承运把轮椅折叠放在墙上,轻声道:“你就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就可以了。”
她点点头,“好。”
*
孟定醒来的时候,窗外的世界已经变了个色。
他坐起来,揉揉有点肿胀的脑袋,笑着对坐在一旁的男人撒娇,“哥,我睡这么久了,你怎么不喊我。”
孟承运嗯了一声,揉揉有些蓬松的头发,半搂着将他拥在怀里,声音温厚柔软,“睡得香,跟小猪一样,叫不醒勒。”
孟定皱皱鼻子,“要叫嘞,有好吃的,我就醒了。”
男人端起一杯水,杯壁还是热的,便递了过去,“你刚醒,先喝点水,阿姨已经做好饭了,在来的路上。”
孟久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他环顾四周,忽然开口,“白朵回去了?”
“嗯,景明接走了。”
孟承运把杯子放回去,抹去他嘴角的水珠,“他又送来不少东西,有空请他吃个饭。”
“哎呀。”孟定挥挥手,毫不在意,“我都把我妹妹给他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笑的眯起了眼,“哥,我闻见香味了,你去看看,是不是阿姨来了?”
孟承运点点头,替他掖好被角。
病房悄声安静了下来,只有熟悉的消毒水味,在鼻尖缭绕。
孟定脸上的笑容渐渐浅了下来,他犹豫着,拉开被子,捏上自己的腿。
许是打了麻药的原因,腿上的疼痛感比以往要稍微浅一些。
事实上这样的疼痛感,他已经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天。大概是时间太久了,他已经懒得去想。
可是如果能多活的久一些,是不是就可以看到白朵嫁人,看到哥哥成婚。
他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合上被子,随手掖着几下,端起茶杯喝着温水。
渐渐的,他听到了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孟定的脸上,适时的挂上一抹笑容。
窗外的风儿敲打着窗,卷着帘子悠悠的吹着。
白朵的精神有些不太好,一路上神情恹恹的。
贺景明有些担心,只是在她不注意被台阶绊倒的时候,扶住了她。
“你今天怎么心神不宁的。”
疼痛让白朵及时回了神,她下意识的低头看着脚尖,微微松了口气,“没什么,就是孟定在我眼前倒下,心里有些难受。”
贺景明开了灯,“他小时候身体就不好,都是趴在窗户那看着我们玩,他能活这么多年,我也很惊讶。”
他语气平淡,似乎再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白朵无端的就想发火,“你什么意思?怎么就不盼着他好起来。”
什么叫也很惊讶他活了那么多年。
孟定今年不过二十四,正值一个男人最好的时光。可他现在受限于身体,不能工作,不能跟女生交往,甚至不能进行自己喜欢的运动。
他已经那么可怜了。
贺景明轻轻叹了口气,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你们关系好,我心里也开心。他性子冷,能跟你玩一块去我也很惊讶。”
“只是你可能不知道。”
“孟定骨癌很早就发现了,但是他从小身体孱弱,所以这种癌症,基本上可以要了他的命。”
白朵嘟囔着,“那你也不能这么说啊,他要听到多伤心啊!”
贺景明哭笑不得,“他十四岁那年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前些年又下了一次,他比我们都淡定。所以作为朋友,你最好不要在他面前表露出同情或是怜悯的表情,就跟平常一样。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然两个人都难受。”
“可是他还那么年轻,我总觉得他应该有更好的生活。”
上天给予你什么,便会收走另一样东西,公平得很。
贺景明看着白朵神情恹恹的模样,忽然想起十四岁那年,看着孟定倒在自己面前,看着他在里面抢救,自己哭得昏天黑地的时候。
虽然他嘴上那么说,可是后来也对孟定多方迁就。
他不过想着,如果孟定事事顺心如意,也许能够多活几年。
贺景明回过神来,拍拍她的头,“好了,我去做饭。”
这一拍,白朵忽然想起了自己忘记说的事情,“天呢,我好像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男人顺口问道:“什么事?”
白朵默默看了他一眼,磨磨蹭蹭憋出一句,“就是,我舅妈打电话,让我告诉我妈妈,我父亲找过来了。”
“我忘记告诉我妈了。”
贺景明一怔,颇感几分意外。“你…爸爸。”
白朵也很苦恼,“我也不知道,我妈什么都不跟我说。”
让贺景明意外的是,“你…不难过么?那么多年没有出现。”
他知晓女孩内心敏感,所以平常也很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对于一个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出现在生活里的血亲,她就没有一点想念,或者说怨恨么?
白朵一愣,后知后觉的解释道:“就是觉得,跟我无关吧。”
她侧头想了想,“我其实更在乎是哥哥。”
女孩又笑起来,眼睛里像有着一闪一闪的小星星,“我哥哥找到了呢,多亏了孟定。”
贺景明是知道的这件事,所以这一季度的合作中,他多让了几分利。
只是没让白朵知道罢了。
他神游之中,忽听白朵喜滋滋的来了句,“照片被我妈妈拿走了,你没有看见,他手腕上的桃花胎记,就跟真的一样,特别好看。”
贺景明忽然抬头,忍不住蹙起好看的眉,“桃花胎记?”
第33章
心绪难平,导致白朵无端做了噩梦。
大汗淋漓的醒来,窗外电闪雷鸣,窗帘被缝隙里的风卷着吹着打着。
她把胸前的手臂放到一侧,坐起来,开了床头灯,手擦着额头,再一看,都是汗水。
其实做的梦有些模糊,只是大概记得她和贺景明上了一辆公交车,后面有怪兽在追赶。
最后的画面落在怪兽猩红的眼睛里。
只是梦里面,是她和贺景明年少的样子。
白朵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待心情平缓,关了灯,又躺会被窝里。
身旁男人的手自然而然的搭在她的腹部,搂着她的腰,温热的身体带来一股暖意。
白朵却有些失眠,翻来覆去睡不着。
没一会,身侧的男人也被他吵醒了。
贺景明眯着眼,伸长胳膊摸索着开了灯,“睡不着?”
她道:“有一点。”
大约是梦到了从前的年岁,白朵想起了从前一直惦记着,却没有问过的问题。
“景明,你怎么认出我的?”
贺景明趴在枕头里,闷声道:“这有什么难认的?”
他看向白朵,掀开女孩的刘海,手指在她的眉头抚摸,“眉眼没变,眼皮上的疤痕还在,怎么会忘记?”
他说起伤疤,白朵的睫毛颤巍巍的,那是大院里调皮的男生骂她是小杂种然后拿石子砸的,留了血缝了几针,便留下了线的痕迹,后来她爱美,便剪了流行起来的齐刘海遮着,到现在也没换过,没想到他还记着。
可那话很钻心,因为她没有父亲,她也从来没有问过。
现在好像是有了,她又已经觉得不在乎了。
贺景明摸了一会,收回了手,“后来我去找过你。不过都没有遇见过。”
白朵盯着上方的天花板,“你说过了,当时大院一直说要拆迁,所以就搬走了,结果那么多年也没拆,也只拆了半边。”
她似乎有些冷,把手放进被窝里捂着,身子也往被子里钻了钻,“其实那地方我还挺喜欢的。”
“那边有几户人家不太愿意搬走,再加上当成政府已经规划改造旧小区,我妈就没折腾。”
唐…阿姨?”
白朵眼前很快便浮现了美丽纤细的妇人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