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府的妻子看见,恨恨的瞪着周知府道:“人家绑走了你儿子,你还去敲门?怎么不带点礼物过去当客人啊。”
说完对管家道:“给我砸开了,我看看里面到底住了什么牛鬼蛇神!”
管家看了看老爷,只好举着木头要去砸门,力气刚用上,木头还未碰到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管家一个踉跄,直接摔到地上。
开门的是一个健硕的年轻男人,看着是个练家子,腰间配着剑,手长脚大,不好惹的很,更别说这男人眼神锐利,气质突出,周知府心头跳动,这就是小厮说的高大男人?
这气势,竟然跟都城的大家公子有些像,难道还真的是谁家的少爷夫人?
周知府赶紧上前,脸上不敢带别的表情,只是道:“犬子无状,不知何处冒犯了您,这次我周某特意登门,想了解下何故绑我儿子?”
谁知道这开门的人脸上似笑非笑,直接道:“既然知道是冒犯,那我家老爷自然有绑他的理由。”
这人竟然不是小厮口中的男人?下人都是这种气势,主人又是什么样子?
周知府也并非没有见识的人,就连陛下他都见过,陛下虽然年轻,但一身气势压的他根本不敢有什么动作,就算经历过面圣。
可此刻也有些腿软,周知府又转而一想,自己连陛下都见过,还怕这家什么主人,当下给自己打气,直接走了进去。
开门的男人也不拦,让周知府还有两个女眷,并带着数十家丁,走了进去。
周知府一进门,刚走几步看着里面的水榭曲径,江南一带,最不缺的就是精致的园子,可跟这个一比就显得俗气了很多。
单单这个园子,就已经非比寻常,再看园子里不管小厮还是婢女,皆是训练有素,走路时听不到半点声音,裙角的弧度似乎都十分相同,脸上皆是妥帖的笑容。
这种婢女,也只有大家族里面千挑万选,才能选出。
周知府等人都有些提不起胆气,等人领到院子里,见里面影影绰绰坐着一个女子,似乎在跟对面的人说些什么,脸上显出些冷淡。
周知府看不太清,但总觉得有些眼熟。
身后的苏夫人则在暗恨,果然是她!生了一张好脸就会勾着别人家的男人。
可公婆都在,她也不好说什么,苏夫人看了看婆婆,小声说道:“那个女子,就是惹祸的。”
周知府夫人一听就来气,她也知道自己家儿子什么样子,但她看来,不过是个女子,怎么就配不上她儿子了。
想到都是因为这个女人,让她儿子被抓起来,真是可恨,女人好好在家待着不行吗,要走出去给别的男人看?
越想越气之下,周知府一个没看住,自己夫人就冲了过去道:“快把我儿子给放了,他可是本地知府的儿子,你们敢抓他,就不怕我们让衙役把你们都抓起来吗?”
周知府赶紧拉过夫人,还未说什么话,只见背对他的高大男人缓缓转过身来,看了周知府一眼。
那一眼里包含了太多情绪,周知府都没有领会到,只是本能的扑通跪下,嘴唇抖的厉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上身趴在了地上。
以前周知府也是个体面人,他这个举动让知府家人惊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这下哪还有不明白的,但这年轻男人到底是谁,能让周知府这么怕?
晴虹跟晴云也是一脸疑惑,她俩只知道来的男人似乎是小姐的夫君,可具体是做什么她们俩也不知道,这并不重要,反正她们的主子是小姐就对了。
可此时周知府跪在下面,让她二人也惊的很,但看了看小姐身边的茹姹一脸淡定,也只好装作坦然,其实心里惊讶极了。
但纵然是晴虹不爱争强好胜,也不想在茹姹面前露怯。
稳了稳心神,这才把目光又挪回到周知府身上。
这周知府一跪,园子里的小厮婢女神色如常,但他带来的人都不淡定了。
茂承给严清悦剥了几个桂圆,声音冷淡道:“听说你要把我们抓起来?”
周知府浑身激灵,赶紧道:“臣,臣不敢。”
别的话竟然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茂承看了看清儿没什么反应,心里叹气,这来的也算是巧。
昨天刚到这园子,便看着程叔领着家丁要出去,茂承奇怪的很,知道了事情经过,气的脸色变的漆黑。
拦着不让请大夫?
一想到程叔四处找大夫,清儿还躺在病榻上,茂承眼神变得十分危险,又听说清儿要设计报复。
当下茂承就带着人去扬州接人,这才有了昨天那一幕。
坐了下来,才细细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茂承觉得恼火,不过是几块破布,还值得那什么人这么惦记。
莫说只是给两个婢女做衣裳,就算给未央宫全部宫女都做,他也是做得起,竟然让清儿平白受这种气。
当下再看这个周知府,自然是觉得全是怒火,抛开别的不谈,就说这纵子行凶,指鹿为马的罪过,他就不够格当这个知府。
而这些事,恐怕是周知府一家所做恶事的冰山一角。
茂承原本要说话,但严清悦不满他打扰了自己看戏,按住茂承,对羽林军招手道:“把周二公子请上来。”
见清儿要做主,茂承便不再说话。
严清悦一开口,周知府的腿更软了,喃喃失声道:“皇,皇后娘娘。”
见这周知府认出自己,严清悦看过去,并没什么表情,晴虹晴云则有些站不住。
皇后!
自己家小姐是尊贵的皇后!?
佯装的淡定再也撑不住,晴虹跟晴云看向严清悦的眼神都有些委屈,严清悦看的好笑,推了推桌子上的果子:“这是宫里带过来的果子,你俩也尝尝。”
说完给两个丫头塞了一盘子果子,让她俩坐后面吃着,也好不那么心惊。
可刚坐下,晴云却小声对晴虹道:“晴虹姐,咱们小姐是皇后娘娘,那他就是皇帝啊!”说着小心指了指茂承。
晴虹刚塞到嘴里的果子突然有些咽不下去,这丫头,心里知道就可以了,还说出来。
羽林军们皆是耳聪目明,刚刚在开门的羽林军将士王峰则差点笑出来,扭头去看说话的丫头,只见她两颊塞着果子,眼睛瞪的浑圆,实在是像个小动物一般可爱。
这边等周知府喊出了皇后二字,周家人就知道完了。
自己家这是做了什么事?
苏夫人更是瘫软在地,原本在衣裳铺子自己出言嘲讽也就算了,茶点店里又跟皇后发生争执。
这些皇后原本也懒得跟她计较,但接下来拦着不让扬州的大夫给她看病,想一想,苏夫人就觉得眼前黑暗。
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事啊!
说话间,周二公子被带了上来,脸上还是不屑的很,觉得凭自己爹的本事,还能不救自己出去?
可到了院子里,羽林军把他往人家一带,见周家人都是面色灰败,没人敢说一句话,就连自己的父亲都是跪趴在地上。
周二公子有些不敢相信,再看向那把自己拎起来的高大男子,则一脸坦然的给貌美夫人剥桂圆。
纵然蠢笨如周二公子,也知道人家,自己是惹不起的,可想到自己做的事,周二公子不敢承认。
严清悦见此问道:“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今日便是因织娘刺绣一事,问你一问。”
周二公子一听,马上想到,他们发生冲突,不过是因为织娘的绣品,若是自己咬死了这绣品就是那个孤女偷盗自己家的。
自己昨天做的事也没有大错,要是认下他们周家要巧取豪夺别人家的财物,那纵然是父亲大人,也不好给自己脱罪。
周二公子眼珠转动,赶紧道:“这位夫人,您请问。”
周家人有心想提醒,但根本不敢开口。
只有苏夫人刚想说话,脖子上便被驾着一柄利刃,只能看着自己夫君开始作死了。
严清悦问道:“你将此事原原本本的道来,为何要抓那孤女去监牢里。”
这个问题正中周二公子的心思,他赶紧叫屈道:“贵人们您有所不知,织娘的绣品一直是我家所有,那个小贼不知道从哪偷来的,竟然要卖价到两千两白银,不过要不是她太大胆,我跟我夫人也不会知道我家的绣品不见了啊。”
没想到这个时候周二公子还是咬着这事不放,周知府等人却明白了,这里还是他们的地盘,不管那个孤女的绣品从哪来的,只要他们做好人证物证。
再给孤女些利益,总会把这件事先平息了。
想必若陛下跟皇后知道那孤女确实是个贼,虽说直接拉到衙门有些仗势欺人,但事情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苏夫人欲言又止,她是周家唯一知道皇后娘娘跟他们家早有些恩怨。
这织娘的绣品一事,不过是其中之一,可只要先撇清此事,另外的事另外再说吧。
苏夫人低着头,周家人似乎也默认了周二公子的说法。
严清悦却不打算放过他们,若这事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个周家的人,还会这么服服帖帖吗。
按他们做事的样子,恐怕这种事绝对没少干。
严清悦有心想惩治他们,故意问周家其他道:“你们可知道家中有织娘绣品这事?”
周知府跟众人面面相觑,咬牙认了道:“知道的,只是这绣品是我儿子媳妇儿的陪嫁,我们也只是听说过,并未见过。”
好个滑头的周知府,苏夫人一直想要这绣品,自然知道这绣品什么模样,他们就不知道了。
这样一说,还免了皇后问他们绣品长什么样子。
知道内情的晴虹跟晴云在后面不屑的很,事情都要这种地步,竟然还死鸭子嘴硬,不承认错误。
严清悦点头又问:“我没问题了,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周二公子赶紧道:“昨天是我无礼了,只是想拿夫人的陪嫁心切而已,我夫人的干爹是当朝的苏首辅,干爹对我们极好,想必他要知道这个事,肯定也会觉得我们委屈的。”
这下变成茂承带来的人面色古怪了,竟然拿首辅的名头压他们。
先不说那苏首辅现在还是不是首辅,就算现在还是,那又有什么用?
周知府也是暗暗叹气,要是遇到别人,这么说也没问题,可坐着的皇帝啊!
严清悦不想因这事跟人纠缠太久,直接道:“那就巧了,织娘就正好在我这园子里,她绣的东西,肯定是认识的,就问问她那个绣品是给谁了吧。”
这是之前严清悦就做好的局,这绣品也算陈年的老物件了,说不上顶好,但拿出去也是值些钱。
正好在这事派上了用场,让小月拿出去做场戏,等周家人要来强夺的时候,严清悦再让织娘出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证据,肯定都织娘本人现身来的确凿。
这就是严清悦做好的局,不用什么权势压人,也能让周家受些牢狱之灾。
但茂承突然出现,这些周家人就瘫坐在地上,半点不敢吭声了。
不管严清悦内心怎么想,周家人则瞪大了双眼,这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不都说那织娘早就不知道在哪了吗?怎么就这么巧在园子里?
周二公子没想到自己的谎话一秒就被拆穿,再想挣扎几句,身后的周知府已经老泪纵横道:“求陛下娘娘宽恕我等,我夫妇二人养了这不成器的儿子,实在是愧对陛下,愧对祖宗啊。”
众人都没想到周知府脸皮这么厚,上一秒还在说什么嫁妆,现在就成他儿子的错了。
周二公子还没反应过来,他纯粹被陛下皇后这两个称呼砸的脑门直晕。
恍恍惚惚抬头看了看美貌夫人跟高大男子,这是陛下跟皇后?
他昨天都干了些什么?
茂承见此,抬手道:“这是只是其一,还有件事,你们还不说出来吗?”
说完,茂承看了看程管家,显然是让他来说。
程管家眼神锐利,看向苏夫人,歹毒妇人,竟然敢拦着扬州的大夫,不让过来看病,这也是小姐没事。
若是有个什么意外,拿她全家偿命都换不回他家小姐!
周知府这是真的双眼迷茫了,还有事?能是什么事?
苏夫人颤抖不止,果然,还是来了。
这时的程管家哪觉得她抖的可怜,只是认为可恨的厉害,直接道:“苏夫人,你有话要说吗。”
下面还有什么好说的,苏夫人跪倒在地,不住的哭泣:“是我猪油蒙了心,那日在茶点店里,背后说皇后娘娘的短话,又觉得娘娘当众给了我难堪,这才回家跟夫君抱怨,大夫,大夫的事,是我不对。”
要说绣品一事,只是谋财,这拦着大夫却是害命了。
听了这事,周知府再也无法说话,他隐约记得,前几日二儿子是拿了他的印章做了些事,当时根本没在意,可谁知道竟然是这种害人的事。
周二眼睛里也没了神采,他知道他完了。
见此茂承冷笑道:“身为朝廷命官,你就是这么做的吗?当年你辛苦求学,幸得严首辅资助,这才有了如今的身家,原本今年考核,你便是过大于功,我看你是手下的老官,这才给了个中等以示警告,没想到竟然不思悔改,纵子享乐逞凶,真的好啊。”
严清悦少见茂承这样的时候,在她面前,茂承多是温和的很,可现在看着倒是气势十足。
这时的周知府早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喃喃半天说了句:“全凭陛下发落。”
茂承此时却不急着说什么,对羽林军道:“将他们一家暂且收押。”
周家人有心想挣扎,可此刻被羽林军塞住嘴巴,拖了下去。
等人走了之后,茂承才又说道:“再去几个人向隔壁城府借些官员来,好好审审他周家到底还犯了多少事。”
又有人领命前去,这一走,院子就空了许多。
严清悦倒是松了口气,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占着她的院子,实在是不爽的很。
可看看旁边的茂承,严清悦更不开心了。
茹姹走过来像在未央宫的时候一样,给皇后递了茶盅,原本顺手就要接过来,严清悦看了看茹姹,身后原本坐着的晴云赶紧过来从茹姹手里端过,递给小姐。
见到这样,茹姹咬了咬下唇,可她也知道,是自己给陛下通风报信惹怒了娘娘,只是这两个蠢笨的丫头,怎么照顾的好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