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花琉璃捂着额头道,“我只是想让太子开心一点,又不是对他图谋不轨。再说,太子心中有不可替代的人物,哪会因为一点小事,轻易喜欢上别人。”
如果不是喜欢,又怎么会亲自来到这座山中道观,只为她点上一盏灯。
这是何等缠绵悱恻又悲情的爱情啊。
“罢了,你若真喜欢上皇家……”
“娘亲。”花琉璃握住卫明月的手,“女儿跟皇家子弟不合适,皇家也不会让一个体弱多病的人做皇子妃,这样最好。”
卫明月看着女儿:“我儿,你要记住,花家不会因为一段婚姻走向辉煌或是衰败,你不用顾忌我们。”
“女儿知道。”花琉璃笑,“只是做一个完美的女人又有什么好,柔弱有柔弱的好,我还要做世上有名的病弱美人呢。”
“说不定等千百年后,还有文人书生为我作诗,形容后世美人的词汇是什么貌若琉璃,赛琉璃,琉璃再世等……”
“走吧,回家。”
“回家?”
“回去早点睡觉,梦里什么都有。”
母女二人回去时,太子还在等他们。
“将军,郡主,山路崎岖,我们一道回去。”太子笑看着她们。
“殿下请。”卫明月没有半点顾忌,当即便点头答应下来。
到忠勇侯府门口时,花琉璃站在门口,扭头看骑在马背上,瞧着有些孤零零的太子,开口道:“殿下,要不在鄙府用过晚饭再回去吧?”
主人说“吃了饭再走”,客人说“不用了”,基本上是民间客气礼貌的标准配置。
“那孤便厚颜打扰了。”太子从马背下来,脸上还带着笑。
显然,自小生活在宫中的太子,并不懂民间虚伪的客套礼仪。
见妻女带着太子回来,花应庭虽然有些意外,但并没有诚惶诚恐。他让下人准备了一大桌子菜,招呼着太子落座。
“上一次与殿下同桌吃饭,还是十五年零四个月前。”花应庭端起茶杯道,“内子不让我饮酒,我只能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谢谢将军。”
花应庭趁卫明月不注意,朝太子眨了眨眼,小声道:“我这不是怕她,只是我们做男人的,怎么能让娘子生气,对不对?”
“是啊。”花琉璃凑过来小声道,“娘亲若是生气,您今晚就别睡觉了。”
“咳。”花应庭干咳一声,“太子在这里,给为父留点面子。”
太子忍着笑道:“孤方才没听清楚,郡主说了什么?”
花琉璃笑着挑眉,没想到太子也这么会说话?
太子温柔地笑望回来。
“殿下如今的拳脚功夫练得如何?”花应庭把女儿隔开,对太子道,“当年末将只教了殿下几个月剑术就去了关外,不知殿下有没有落下?”
“将军走后,父皇便让其他人来教孤的剑法,只是那些人比不上将军。”太子开口道,“将军现在回来,可愿意继续教学生?”
“承蒙殿下看得起末将,只可惜末将在战场上伤了根骨,现在连酒水都沾不得,更别说提刀动枪。”花应庭遗憾地叹息一声,似乎为自己不能再上战场而难过。
有丫鬟端着一碗汤药进来,花琉璃接了过来,仰头一口气喝下。
花家其他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花琉璃吃药,连表情都没有变。太子皱了皱眉,却没有立场说什么话。
用过晚饭,花应庭叫住太子,让他把一盒东西带进宫。
“这些是末将在青寒州收到的有趣玩意儿,陛下年轻的时候对这些感兴趣。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陛下爱好有没有变。”花应庭挠了挠头,“末将不好意思拿给陛下,就拜托太子帮末将捎进宫。陛下向来疼爱你,就算不喜欢,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会收下的。”
“将军送去的东西,父皇定会喜欢。”太子身后的随侍从花应庭手里接过木盒,太子道,“将军虽不在京城,但这些年您与父皇的信件却从未断过,这份情谊自与其他人不同。”
小时候他不懂事,偷偷看过花将军给父皇的信。信里什么都写,比如女儿可爱乖巧,卫将军对他多好,或是吃到了什么边塞美食,可惜不能给陛下带一份云云,比那些千篇一律的请安折子有意思多了
父皇发现他偷看,干脆把信大大方方地给他看,还说花将军这样的,是良臣益友。后来他便得知,每年花将军都会写信回京,言语朴实诙谐,逗得看信的人忍不住发笑。
花将军最爱提他的女儿,在他的信里,宝贝女儿即便打个喷嚏,也比其他家小姑娘好看许多。
宝贝女儿的头发比别人家闺女长得好,眼睛比别人家闺女好看,皮肤比别人家闺女白……
所以第一次遇到花琉璃时,他特意掀开轿帘,看了一眼站在宫墙边的小姑娘。
眼睛大大的,嘴唇小小的,确实如花将军信中所说,比别人家小姑娘好看。
“殿下。” 站在花应庭身后的花琉璃探出头来,对太子笑道:“恭送殿下,路上小心。”
“告辞。”太子对花琉璃笑了笑,转身离开花家。
离开暖和温馨的屋子,太子看着被夜色笼罩的大街,心情没有太糟糕。他回到宫里,把花应庭交给他的盒子,呈给了父皇。
昌隆帝打开木盒,里面是一些奇石、木雕、陶人等物。还有一些书法临摹本,有几本还是仿制的假货。
“这个应庭啊。”昌隆帝回忆起几十年前,宫中传出陛下要重立太子的消息,他愁得茶不思饭不想。
花应庭与卫明月知道以后,就找了一堆小玩意儿来逗他开心。还对他说,若是先帝要废了他这个太子,他们就带着他一起逃命,绝不会让他被新太子害死。
没想到转眼几十年过去,他们的儿女都这么大了。
“朕听说你昨夜与福寿郡主出去玩了?”昌隆帝把玩着一个陶人,似笑非笑地看太子。
“小姑娘常年在关外,没见过京城的热闹,儿臣便陪她在城里走走。”
“嗯。”昌隆帝点头,“左右你把她当做妹妹看待,闲暇时也该陪她在京城里多走走,多看看。”
太子盯着墙上的烛台没有说话。
昌隆帝把陶人塞到太子手里:“回去睡觉,明日记得上朝。”
太子捏着丑丑的陶人回到东宫,把陶人顺手摆在桌上,才发现陶人下面刻着几个字。
昌隆二十三年春,小女手制。
摩挲着这几个字,太子轻轻笑了一声。
难怪陶人这么丑,原来是小孩子做的。
洗漱更衣时,一件东西从衣服调出来。伺候的太监捡起来一看,这是……一团草?
“殿下,此物可要留着?”太监小声询问。
太子从他手里把东西接过来,凝神看了一会儿:“你们都退下吧。”
“是。”宫侍们齐齐退下。
太子顺手把草编的蝴蝶压在了枕头下面。
小孩子长大以后,编的蝴蝶也还是丑。
花琉璃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给一群小美人编小兔子,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编不好,然后嘉敏郡主突然冒出来,对她肆意嘲笑。
梦醒后,花琉璃觉得这个梦非常不吉利。
花琉璃眼神忧郁地看着窗外的阳光:“天气渐渐暖和了,我找嘉敏郡主玩会去。”
作者有话要说: 嘉敏:??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第33章 眼见为虚
“驸马, 嘉敏这孩子近来好像不怎么爱出门。”顺安公主有些担心,“是不是上次劫匪的事, 吓着她了?”
逗蛐蛐儿的驸马道:“近来进京的考生多, 她老实待在家里也挺好。”
顺安公主瞪他一眼,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搁:“就知道玩蛐蛐, 信不信本宫把你养的那个大将军……”
“嘘。”姚驸马赶紧坐直身体, 紧张道:“你别乱说,我那蛐蛐已经改名了。”
夫妻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似乎回忆起了什么,齐齐不再提“大将军”三个字。
“公主, 驸马, 花府的福寿郡主递来请柬, 邀郡主出府一叙。”下人带了一张拜帖进来。
顺安公主接过拜帖看了一眼,想也不想便道:“去请郡主出来,就说福寿郡主要见她。”
“你说谁请我?”嘉敏接过拜帖看了一眼, 抖着手把拜帖扔到一边:“就说我不得空,不去。”
“郡主, 这是公主的意思。”传话的丫鬟表情有些为难。
嘉敏抓起拜帖,大步走到前厅:“母亲,您不是跟我说, 离花琉璃远一点吗?”
“是让你远着她一些,可现在是她邀请你。”顺安公主避开女儿愤怒的双眼,“那你就去吧。”
“我不去。”嘉敏不好意思告诉父母,她看到花琉璃就不自觉犯怂, 所以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闺女,今日不同往时,卫将军都回京了,你还是乖乖去吧。”顺安公主站起身,“更何况福寿郡主与她母亲不同,是个娇弱温柔的人,跟她玩耍又有甚关系?”
“卫将军回京是好事,但也不代表我要去哄她女儿开心。”嘉敏猛摇头,“我不去。”
“听话。”顺安公主抓了一叠银票塞给女儿,转身往门外走,“中午厨房不准备你喜欢的饭菜了,你跟福寿郡主好好玩。”
嘉敏:“母亲……”
“父亲,母亲这是什么意思?”确定母亲不会改变主意,嘉敏扭头问姚驸马,“我真不想出去。”
“年轻不知命珍贵,老了徒后悔。”姚驸马叹息一声,“乖女儿,听你母亲的话,跟福寿郡主好好玩,银子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
说完,他也塞了一把银票给嘉敏,提着装蛐蛐的笼子,匆匆溜走。
捏着这叠银票,嘉敏脸色变来变去,最后还是咬牙往大门方向走去。
刚走到大门口,她就看到花琉璃穿着浅色束腰裙,细细的腰肢如柳枝般柔软。嘉敏忽然想到一句诗,叫“盈盈一握若无骨,风吹袂裙戏蝶舞”。
可是想到这个柔弱无骨的女人,能够提剑刺翻十几个男人,还任由他们尸首被野兽拖走,嘉敏脑子就只有“会咬人的狗不叫”这句话不断地循环。
“嘉敏姐姐。”见嘉敏出来,花琉璃朝她甜甜一笑,轻声软语,似水如烟,听着让人骨头都要软下来。
嘉敏大步走到花琉璃身边,小声道:“你找我想干什么?”
“嘉敏姐姐,我只是来找你玩,你不要这么紧张。”花琉璃眨了眨眼,“难道姐姐不想见我?”
见花琉璃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嘉敏郡主深吸一口气:“你不用来试探我,你的事情我没有告诉别人。”
“我知道郡主是信守承诺的人。”花琉璃伸手挽住嘉敏的手腕,轻轻一拉,“不过我们是有生死之交的姐妹,谈这些多伤感情。来,我们边走边玩。”
嘉敏绝望地回头看了眼公主府大门,不知这一去,她还能不能手脚俱全地回到公主府?
“姑娘,刚才从我们马车旁边经过的好像是嘉敏郡主与福寿郡主。”
杜琇莹听到丫鬟这句话,掀起车窗帘子看了一眼,远远看到嘉敏驾着花琉璃的胳膊往一栋茶楼走,两人的丫鬟垂首跟在身后,看不到表情。
放下帘子,杜琇莹翻了一页书,可怎么都看不进去。
京城不少人都知道花将军的女儿体弱多病,受不得惊吓。嘉敏自小习武,性格骄纵,又与花琉璃性格不合,她把花琉璃带到茶楼,想干什么?
“君子重义避利……”杜琇莹放下书,开口道:“马夫,调头去刚才经过的茶楼。”
若是没看见便罢了,若是见到不平之事,却不愿挺身而出,与小人何异?
花琉璃带嘉敏来到京城里最受贵女欢迎的茶楼,伸出手指头戳了戳嘉敏臂弯:“嘉敏姐姐,你平日里喜欢待在哪个厢房里?”
嘉敏拍开她的手,对穿着干净的女堂倌道:“还是老规矩。”
“郡主您请。”女堂倌面上带笑,引着两人上楼,“最近小店新得了一些春芽茶,贵人们可要尝尝?”
见嘉敏点头后,女堂倌连忙让人去准备,躬身把两人引到包厢,便安静地退了出去。
“郡主,你忘了?我不喝茶。”花琉璃让堂倌换了壶白开水,挑拣着桌上的瓜果吃,“有些日子不见,郡主近来可还好?”
“你到底想干什么?”嘉敏怀疑地看着花琉璃,她可不相信花琉璃是在关心她。
“我在京城里没什么朋友,就想找郡主玩一玩,消磨时光。”花琉璃拨了两粒花生放到嘉敏面前,“并没有其他意思。”
花琉璃往窗外看了一眼,发现这个位置十分有意思,可以看到街上来往的行人。街头对面看起来有些眼熟,上次田锐栋与陈家公子发生矛盾,差点被小厮用匕首杀死,好像就在那里。
她甚至想,真正的幕后黑手,会不会在事发时,就坐在这座茶楼里,冷眼看着这一切发生。
因为她的突然出现,不仅破坏了此人的计划,还影响了他看戏的心情。
所以他恨她这个计划之外的人,想要把她活捉回去,慢慢折磨致死。可惜田锐栋那件事后,朝廷开始清查各个身份可疑之人,所以他不得不提前离开京城,留下那些杀手来执行他的计划。
如今真如她设想的这样,那么幕后之人是个十分自负的人。他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万无一失,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被自己的设想恶心得打了个寒颤,花琉璃扭头望向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的嘉敏:“嘉敏郡主,听说京城的花朝节特别热闹,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