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面临危险的情况,人的条件反射不就是避开吗。
为什么不躲……看着地上红色的血迹,苏轻焰的大脑嗡嗡作响。
“我以为你不会动手。”夜阳侧首扫视一遍那个浸湿衬衫的伤口,神情没有太大变化,只不过刚才捏着她头发丝的手慢慢垂下了。
还是疼痛的。
不然手放下的动作不会这么轻。
一个以为他会躲。一个以为她不会下手。
苏轻焰发怔好长时间。
“你发尾打结了。”他似乎在轻飘飘的解释自己刚才无理的行为,又自顾自地嘲笑,“你现在对我警惕得,连头发都不让碰了吗。”
“疯子!”
扔下两个字,苏轻焰扭头就走。
等人出来。
陆与快要望眼欲穿,好不容易看到平安无事的苏轻焰,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忙迎过去。
“总算出来了,看把哥给担心的……”陆与一边说,一边随意看了眼室内的情况。
血。
鲜亮的颜色让他眼前一震,顺着方向继续上看。
瞬间呆住!
那把刺入肩头的刀和男人,同样一动不动。
昏暗中,雕塑一般,无血无肉,感觉不到疼痛。
陆与那颗已经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嘴巴惊愕地张开,既合不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什么情况?
他感觉自己快眼瞎了!
“慌什么?”江行宁递了个淡漠的眼神。
陆与的两只手胡乱地指着,眼睛里像是刚刚见过鬼似的,浑身发毛,又开始原地打转。
看清里面情形后的江行宁,没有陆与这样的反应,只是眉眼还是蹙紧了。
从房间里出来后又往前走几步的苏轻焰停下来了。
回头的眼神平静如水:“陆与,叫救护车。”
“好……救护车电话是多少来着……123?”
陆与淡定不了。
江行宁提醒:“是120。”
“我知道……”陆与颤抖着手拨号码,“卧槽,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这就是你说的连刀都握不住的小仙女?”
她那小手,连刀都握不住——江行宁原话。
这么快就打脸了?
…………
医院。
清创手术结束,夜阳暂住院观察。
这件事的影响不小,毕竟是在公司,公众场合,之前在会议室里的那帮老狐狸略有耳闻后便纷纷凑来看热闹。
拎着大包小包的水果和补品,进贡老太爷似的来病房探望。
而罪魁祸首苏轻焰,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老狐狸们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他们如愿的画面。
“夜少……”一只善于巴结的老狐狸对人家嘘寒问暖过后便是直言不讳地询问,“夜少你怎么好端端地受伤了,是不是有人故意陷害?”
除了这帮老狐狸,还有娱乐,金融块的记者。
他们怎么能错过这么重大的新闻。
苏家破产以来,尽管外界风声四溢,但是内部并没有传来特别轰动的矛盾。
甚至连苏轻焰的□□都没有。
等到她有的时候,人家已经是江太太了,记者们更是抓不到合适的话柄。
这一次,当然不能错过。
苏大小姐因仇恨而出手,夜少是继续心狠手辣送她蹲局子还是出于旧情网开一面?
比起后者,他们更关心前者。
如果夜少计较这一刀的话,那必定会有一场官司,江行宁自然也不会让新任太太卷入风波,那双方务必得斗一场。
最好斗得你死我活才有看头。
只是,当记者们举起摄像头和话筒时,侧卧在病床上的男人眼皮也没抬,口吻淡漠:“看到我受伤,你们很开心?”
老狐狸立刻否认:“怎么会,夜少,我们只是想为你出头罢了,现在是法治社会,谁要是故意伤人,务必要给她一点教训。”
“我自己伤的。”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什么?”
“怎么,听说是我不小心伤的自己,很失望?”
男人总算抬起的视线却透着凉意,像是要把所来的人都要记在眼里,回头再一一算账。
这谁顶得住。
“夜少……”老狐狸很不甘心,还想说些什么。
这些人是夜阳这些年来养的狗,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有他们反驳的机会。
一个凌厉的眼神扫来,连同记者在内,看热闹的老狐狸们纷纷散去。
这段时间来,光提夜少的名字,就让人闻风丧胆,谁还敢和他对着干。
赶走这些无关紧要的看客。
夜阳视线落在苏轻焰身上。
她正从老狐狸送来的果篮中挑了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把玩在手心。
看起来挺无聊的,好像身边的事情都和她没关系。
也无视他刚才为她做的辩护。
夜阳淡声陈述:“把它削给我。”
她抬头看了眼。
“我刚刚说的话,不值一个你削的苹果?”他说得理所当然。
他确实为她着想。
毕竟是她动的手。
苏轻焰不是那种因为说几句话就接受命令的人。
她拿起水果刀,是因为她自己觉得,他没必要承受她那一刀。
她只是拿出来吓唬吓唬他,谁会想到这个疯子不躲开呢。
何况,如果他真的只是在帮她整理头发的话,那就更屈了。
“我不会削。”苏轻焰扔下四个字后,一本正经地摸了摸光滑的苹果面。
先给他提个醒,她不会削苹果,要是削不好看或者不好吃的话可不要怪她。
夜阳当然知道她不会削。
可以说是故意为难。
他也只能故意为难到这个份上了,仗着自己现在还带着不重的伤,抽出几分钟的时间,静静地看她一会。
不一会儿,护士来了。
除了护士,还有江行宁。
“给你叫了两个护工。”江行宁公事公办地陈述,“全天伺候。”
夜阳冷冷地看着他,“我不需要。”
“和我客气什么?”
“……”
他需要个狗屁护工。
别人大病大症的都没有全天护工,更何况他这种的。
把护工请来,算是江行宁表示的一点心意,毕竟自家老婆把人给捅伤了。
见苏轻焰在那儿坐着,白炽灯下,是平时看不到的安静美,江行宁走过去,好像无视这里的人,语气温柔:“不高兴?”
她懒散抬头看了眼,把苹果最后一点皮削掉,“没有。”
夜阳既然说没谈成功,证明是她多疑了,秦绾的话纯当放屁。
“没有就好。”江行宁顺手把她削好的苹果拿走,看着上面的坑坑洼洼,浅笑道,“第一次削苹果?削成这样可以了。”
说着,咬了媳妇第一次削的苹果。
“夜少你不要乱动……”
突然,病床那边传来护士的急促声。
江行宁回头看了眼。
夜阳眉目拧紧,眼里溢满阴鸷和冷漠。
江行宁:“怎么了?”
夜阳捺不住话里的暴躁,“那是她削给我的苹果。”
“……”
江行宁沉默了会,看向苏轻焰。
苏轻焰点头,耸肩,表示自己刚才其实想阻止的,但他作为老公,看到媳妇削苹果可能有点激动,直接一口咬上去。
导致她没有阻止的机会。
这是无法挽回的局面。
“抱歉,我不知道这是给你的苹果。”江行宁歉意一笑,“你想怎样。”
夜阳:“你说呢?”
江行宁把咬了半口的苹果递过去,“那,还给你?”
夜阳:“……”
第四十章 40
看着那东凹西凸的苹果, 正常人是没什么太大胃口的。
也不知这两个男人在争什么。
尤其病床上的这一个。
为了个苹果, 差点扯动伤口。
两个护工操心地摇头, 现在的病人,太不省心了。
当着夜阳的面,江行宁把苹果吃完。
吃完后, 评价一句:“幸好你没吃,这苹果一点不好吃。”
得了便宜还卖乖。
夜阳冷眼瞥去:你不装逼会死吗。
夜阳本来有出于愧疚苏轻焰在这里陪着他。
偏偏江行宁叫来两个中规中矩的护工。
有两个护工就算了, 他自己也没有要走的打算。
比起厚脸皮。
夜阳是比不过他的。
虽然某人表面上儒雅斯文得要命。
“你们走吧。”他没有让苏轻焰继续留下来的心思, “我一个人静静。”
这么说, 正和江行宁的心思。
作为男人,自然清楚对方想的是什么。
确实是苏轻焰先动的手, 但这种苦肉计未免不够惨,他要是因为救人而受伤,可能更有底气提出让苏轻焰留下来的要求。
苏轻焰跟在江行宁的身后出了门。
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刚才她完全可以说“那我再削一个给你”,可是她没有。
正如陆与所说, 狠起来确实狠。
说无情就无情,说下刀子就下刀。
上了电梯,苏轻焰安静地站在男人身侧,睫毛微微低垂。
安静得不像话。
江行宁突然问:“你有喜欢过他吗。”
“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喜欢过的话, 怕你有一天, 也对我这样。”
一点点留恋都不给。
转过身,什么都没留下, 过往云烟,不挥就散。
苏轻焰抿唇, 不知怎么笑了出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能帮我查一下当年的事情吗,关于他母亲的资料。”
“想要做什么?”
“他说我没有证据证明他母亲的死和我无关,那我就找给他好了。”
找给他……让他知道真相?
然后,自我懊悔死?
“真相是……”江行宁一顿。
他好奇心不重,只不过涉及到她的事情,多知道一些没坏处。
“真相就是,我会游泳,我在自家的池塘落水,不需要别人救。”
会游泳的话,又怎么会因为别人为了救她死呢。
上回夜阳把她推入泳池。
她是会游泳的。
只不过当他发现后,她又不动了。
因为不想让他知道真相。
他不配知道。
“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他呢?”江行宁微微蹙眉,“也许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来不及了,爸妈第一时间就出事,就剩我一个,说了的话,让他愧疚然后弥补我吗?”
她还是那样的笑,不到眼底的笑,“当我知道他所有的好都是假的,深情都是伪装,有目的地接近我……我想折磨他久一点。”
好一个折磨久一点。
让自己也遭了那么多罪。
尽管她说得轻描淡写,江行宁听了后,开始觉得陆与的脑子可能有所好转了。
竟然被他说中了。
苏轻焰之前所遭受的罪,会在夜阳知道真相那天,十倍奉还给他,以愧疚懊恼致死的方式。
电梯门开了后,苏轻焰突然想到什么,拍了下额头:“呀!我的包好像忘拿了。”
“我帮你——”
“不用,我自己去吧。”
她没从电梯出来,直接上去了。
后面还有人要进来,江行宁便不占用公共资源。
病房里。
苏轻焰再次推门进去,发现里面多了个人影。
秦绾。
双方互相对上视线。
“东西忘拿了。”苏轻焰简单解释一句,走到沙发前,将落下的包包拿起。
身子还没转过去,秦绾横手拦了过来。
“苏轻焰,你真有本事啊,发现真相后恼羞成怒了吗,那是你老公做的事,和夜阳有什么关系?”
语气暴躁野蛮,和原先的小白兔气质完全不同。
苏轻焰抿唇:“失手而已。”
“失手?你能再给个荒唐一点的理由?自己不喜欢的男人就不能离得远一点,知不知道他为你吃了多少苦?你一点回报没有就算了,还想杀了他?”
“所以呢。”一下子,苏轻焰变了脸色,挥开她挡路的手,“我说了失手那就是失手,我不屑也没必要说谎,你爱信不信,挡我的路是把自己当什么了?夜太太?”
最后三个字,简直比刀子还犀利。
秦绾脸色煞白:“你!”
尽管觉得她们很吵。
可是能在这里听到她的声音,夜阳竟然觉得自己还能在忍受下去。
他有预感他的以后只会更糟糕,所以能捕捉到的,她的样子和声音,对他来说比什么都珍贵。
“夜阳——”秦绾知道自己没名没份,没资格也吵不过苏轻焰后,开始找男人评理。
可是当她看见他的视线自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苏轻焰。
那样凉薄冷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