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临近情人节, 街上大小商铺都挂满了腻歪的粉色气球横幅, 校园里也满是如胶似漆的情侣,她一个人在画室从早待到晚, 再一个人孤零零地吃完饭回到公寓,心里难免有点小情绪作祟。
乔伊洗好澡躺在床上,抓着手机玩了会儿,忽然觉得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叹气把手机扔到一旁, 趴在床上发呆。
月光越过窗棂,洒在书桌流莹剔透的玻璃小熊上。
里面的糖果她很早就吃完了,但这只罐子她还一直留着。
她想起什么,看看时间, 晚上十一点半。
纠结几秒, 她还是拨了通电话出去。
那头估计在忙,隔了好一阵子才接起。听背景声, 他应该在研究基地,会议室的声音被玻璃门阻隔, 隐约听见有人在讨论数据处理的问题。
封彦说:“Joey?”
男人的声音隔着遥遥一万多公里的距离,再加上电流过滤,听起来虚幻而不真实。可听到他的声音,乔伊就会觉得有安全感。
乔伊故意不说话,唇角却忍不住扬着,怀里抱着枕头,在床上欢快地滚了一圈。
她那边声响细细碎碎,封彦知道她在听,故意逗她道:“拨错电话了?我挂了?”
“你敢!”乔伊一骨碌从床上坐起,语气凶巴巴,瞪圆了眼威胁。
封彦说:“怎么这个点数还不睡?”
乔伊坐在床边,手指戳着那只玻璃小熊的肚皮,有一阵子闷闷没吭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咕哝问:“你周末能回来吗?”
“周末……”
那头似乎有几秒停顿,听声音,像是在用指尖点着屏幕,不知道他在干吗。
乔伊心里有点小情绪了,知道自己不应该因为这种事跟他闹脾气。她比谁都清楚他那密密麻麻全年无休的工作安排。况且7G上市在即,这半个月他都会留在洛杉矶,没有意外,他应该不会提前回国。
可这周末情人节,她就是忍不住想问问。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和他的工作较什么劲,有点幼稚,就好像揪着他的衣领逼问他风向和她同时掉下水,他会先救哪一个这样无解的问题。
乔伊默不吭声地等他回答,暗暗在和自己较劲,又像是给他的考验。封彦目光落在手机日历显示的节日,唇边淡淡一弯。
“你想我回去?”他说。
乔伊脸颊微红,又不肯轻易承认,抱腿盯着自己的脚趾头,细声嘀咕:“那你回不回来嘛。”
封彦笑意更深,故意道:“现在还不能确定,得看到时情况。”
答得这么模棱两可。
乔伊心情郁闷,一时很有挂电话的冲动,噘嘴道:“哼,爱回不回。”
“生气了?”封彦问。
“没有,我哪有生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搞siao哦。”乔伊使出了否认三连,没留意电话那头刻意压低的轻轻笑意。
她说:“算了,工作重要,你还是别回来了。我很懂事的,能理解,真的。”
语气几分嗔怪几分闷气,听起来一点不像是字面上的含义。倒更像是:你回不回来?你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了。
封彦觉得好笑,故意慢悠悠地道:“小孩儿长大了,懂事了,我也觉得很欣慰。”
乔伊:“……”
乔伊心情更加郁闷了。
乔伊不想跟他讲话了,听到有人来提醒他等下的会议安排,便说:“……你去忙吧,我睡了。”
“嗯,行。”封彦愉快地说。
乔伊挂断电话,心情很沮丧。
她扔掉手机,愤愤盯着书桌上那只小熊糖果罐,用手指戳一下它:“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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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当天,乔伊忍不住每隔五分钟就看一下手机。
始终没收到他的消息。
是她自己让他不要回来的,可……他居然真的就一点反应都没有,估计泡在工作的海洋里不亦乐乎,把她忘到九霄云外,根本连今天是什么日子都不知道。
这样一想,乔伊心头那点小情绪更忍不住闹腾了。
她躺在床上纠结来纠结去,横竖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可又拉不下脸主动给他打电话。气得把脸埋在枕头里哇哇叫,小腿一直踢蹬着床板。
心里又涌起一股把他拉黑删除一条龙的冲动。
手指头刚把他微信摁到拉黑键呢,乔伊忽然醒悟。
她盘腿从床上坐起,神情怨念:不行,凭什么就她一个人在这里生闷气。像上次那样,她觉得自己把他拉黑是够潇洒了,可封彦比她还潇洒,她躲在家里闷了大半个月,他就真能忙于工作,大半个月都不主动找她。
乔伊在心里想,她这回才不那么傻呢,她就是幼稚不懂事了,要把他拉黑,怎么也得先折腾他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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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彦下了飞机,和深圳研究中心边通电话,“最新的7G网络测试报告,晚点你们发给我。”
他走到停车场,老刘已在车旁等候。封彦把公文包递过去,边道:“行,暂时这样。”
挂断电话,老刘给他拉开车门,问:“我送您回公司?”
封彦说:“我等下有私人安排,自己开车去就行。”
“是。”老刘应。
封彦刚坐进车内,手机提示音响了。
是乔伊给他发的消息:
【封先生,我发烧了[大哭][大哭][大哭]】封彦拿起来看,还没来得及点开,对方又连着发了两条。
【烧得好厉害[大哭][大哭]】
【刚才量了一下,吓死我了,四十多度![大哭][大哭][大哭]】看见第一条的时候封彦不由皱了下眉,紧接着后面两条……他唇角淡淡弯了下,不慌不忙地把安全带拉好,倒车出去,给她打了通电话。
那头很快接起来,气息蔫蔫沙哑,听起来像是重病在床命不久矣:“喂,封先生?”
封彦问:“怎么发烧了?”
乔伊说:“昨晚家里停电,被迫洗了个冷水澡。今早起来就发烧了。”
前边拐弯,封彦手搭在方向盘上,抹着划了个大圈。唇角止不住地上扬,顺着她的话问:“烧到四十多度?”
那头顿了一下,然后说:“是呀!”
他声音关切,确认细节:“四十几?”
乔伊底气虚了几分,咕哝了一下,说:“四十一。”
封彦点了下头,焦心道:“那是挺严重的。怎么办?”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乔伊问。问完她又马上大方懂事地补充道,“没事的,你别担心我,我吃点退烧药再睡一觉就好了。真不碍事的。也就四十一点五六度而已。你还是工作要紧。”
封彦唇角微翘,看了眼导航距离,慢悠悠地听她在电话那头念,想看看她还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乔伊突然开始剧烈咳嗽,嘶声喘息,顿时把重病在床垂垂危矣的形象塑造得鲜明生动。
封彦:“……”
乔伊憋着脸用力喘了几口,哑着声,用尽毕生的演技说:“我吃药睡觉去了,你先忙吧。”
封彦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手搭在车窗,指尖抹了下扬起的唇,眼里笑意已是藏不住。他说:“行,那你好好休息。你等等我,我开完会就回来,加上机程大概就二十三四个钟头吧。”
“……”
那头有几秒安静如鸡的静默,随后很是沮丧地“噢”了声,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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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伊原本还在心里打算着,他要是回来得早,两人还能去看个电影,吃个晚餐,再压压马路。
结果一听他还得二十三四个钟头才能回来,乔伊顿时连吃晚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没心思外出,挂断电话便喊了外卖,心情极度不佳,像棵被人踩了一脚的狗尾巴草,没精打采地趴在书桌上。
她默默在心里记恨他,咬牙切齿地折着幸运星。
折好一颗,扔进那只玻璃小熊的糖果罐里。
外头有人敲门。
她门没关死,只是半掩着,以为是送外卖的。她头也懒得抬,蔫蔫地说:“钱放那边桌上了,你自己去拿吧。”
对方没出声。
过了会儿,感觉那人进屋了,但不是朝餐桌方向走。她下意识转头看过去,突然被人从身后整个儿抱起。
她眼睛倏地睁大了,双腿在半空徒劳地划了个圈儿,轻飘飘落进那人怀里。她手臂抱住他的脖子,惊得连话都说不清:“你……你怎么这么快就……”
封彦垂眸看她,“你是想看见我呢,还是不想看见我呢?”
乔伊脸倏地红了,“我以为……”
封彦把她放床上,见她身上就穿着件及膝的睡裙,一双小腿光溜溜地露在外边,也没穿鞋。花城三月虽然已经回暖,但夜晚寒气重,一件单裙是扛不住的。
她像只软绵绵的小玩具一样,一整个儿被他揽在怀里。胸膛宽阔坚实,覆盖着她的,长腿包裹,给她温暖。
封彦问:“冷么?”
乔伊愣了愣,这下感觉到他抱着她温实的力度,脸颊更烫了。
“不冷。”她说。
封彦静静瞧着她,眸光很深,有半月没见的思念和关切。乔伊忽然心虚自责起来,觉得自己欺骗了他,他这段时间工作确实很忙。可心头在见到他时又忍不住欣喜。
她轻声问:“你就这样回来了……洛杉矶那边怎么办?”
封彦没应她这个问题,身躯稍稍向前倾,额头抵上她的。他鼻梁高峭,两人离得近,鼻尖几乎触在一起,眸光深深交缠,叫她更加面红耳赤。
他亲身探了道她额间温度,微眯起眼:“发烧了?四十来度?”
他眼里打量戏谑的意味太过明显,乔伊心一虚,迅速朝后挪开一点位置,不让他碰着自己。支吾道:“啊……我刚刚吃了药了,好很多了。”
她赶紧移开话题:“你都回来了……要不我们今晚出去玩吧?”
封彦唇角略略一弯,她那点小心思一眼能看穿。就想看看她还能演到什么时候,“不行,你这烧得太厉害,还是得去医院看看,打个针吃个药。玩什么时候都能玩。”
乔伊见他真作势从裤袋掏手机给张医生打电话,连忙伸手去抢。封彦眼疾手快,把手机举起来,她捞不到,急得蹦了两下,整个人跨在他身上,裙摆也撩了起来,长长白皙的腿全露在外边,还有蕾丝花边的小内裤。
封彦把手机扔了,顺势将她压在床上。女孩子眼睛吃惊地微微睁大,蜷在他身下,一眨不眨的。
他眸色深深暗暗,强烈的情感在他眼底肆意涌动。
封彦拾起她落在脸侧的一缕碎发,别到她耳后,指尖滑过她肩头领口,朝下一带,白皙漂亮的锁骨一览无遗。
“这回聪明了,懂得用美人计了。”他说。
乔伊知道他在指什么,只是他一直都是看破不说破。她也没羞没臊了,承认了,扬起下巴道:“谁叫你偏要上我的当呢?”
她脸颊很红,明明不是个擅长干坏事的人,嘴皮子却始终很硬。封彦垂眸看她,忽而无声笑了下,那笑容里有温柔和疼溺。
他低头亲吻她,“我心甘情愿。”
第39章
两人半月没见, 见面自然是直奔主题。
乔伊双臂环住他的颈脖, 以寻求安全的倚靠。男人的气息熨落在她的额间, 眉心,眼睛,小巧的鼻尖, 辗转落在她的唇,异常有耐心却不容拒绝。封彦深深看着她, 眸光犹如月色下幽暗的海, 凝视她此刻面上的每一丝神情变化。
乔伊对上那双极为好看的桃花眼, 他亦垂眸看着她,将她深深胶在了眼中。她在他的眼里能够清楚看见自己的模样。
她害羞想别过脸, 下巴却被他攫住。
封彦指尖一抬,她便也随之仰头,薄唇噙住她的。
他惯于是占据主动权的那一方,不会给她任何逃避的机会。她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为他声嘶呐喊,甘愿屈服。
夜晚的小区寂静无声,窗外一点月光洒落,越过男人的肩头。
她晕乎乎的, 像是化作了一叶飘摇的小舟, 落入波澜大海,随波逐流, 颠覆摇晃,忽而有狂风扫过, 海面波涛呼啸而起。
她仿佛坠进了一个不真切的梦里,这个梦走过了沧海桑田的颠覆,走过四季的更迭,走过日夜星辰的变幻。
她被温柔包围,久久不愿醒来。整个人像是踏在虚无缥缈的云上,随着风吹浮动。到了天间尽头那段,她看见清晨雨后彩虹架过云端,划出一道瑰丽的弯桥。
她跌宕着,又忽而从天堂掉入凡间,落进身旁浓雾一片。
偶然,她闯入青烟笼罩的丛林,她像一个茫然无措的孩子,伸手拨开眼前遮挡的云雾,云雾被风吹散,逐渐逐渐,抽丝剥茧般地,眼前大地的初貌开始显露。
那是她见过最美的景色。是春风吹拂过荒野不生的高原黄土,青涩嫩芽相争钻出荒蛮的土地,添上亮色。
然后白色栀子花突然大片大片在心间盛放。
她看见山川,看见河流,看见万物磅礴绽开。
不远处海天连接成一片,宽广海平面上有鲸鱼跃起又落回海里。
她双唇无意识地轻轻呢喃他的名字,细细碎碎,声音好听得像是轻灵的弹奏,如同在彼此相拥而眠的夜里,她梦中本能依赖的呓语。
女孩子额间碎发被汗水打湿,鼻尖也凝了一层薄薄细汗,脸颊红绯绯的像三月的樱花。她的长发在枕巾上千丝万缕地铺散开,宛如林间瀑布淌泻。
忽地,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这边是旧式的居民楼,一层四户,左右间隔很近,加上隔音太差,一点点声响都能听得清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邻居开锁的声音明显顿了顿,仿佛像撞破什么惊天大秘密害怕被杀人灭口似的,钥匙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然后手慌脚乱地捡起,噼里啪啦一阵捣鼓后进了屋内,砰地摔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