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设计师/他,真香——潇湘碧影
时间:2019-06-23 09:09:50

  陈钧杰走到了十字路口,呼啸的寒风更烈,耳边传来了沙沙的声音。声音很快变大,天空落下的小冰块劈头盖脸的对着他砸。这是沙粒子,气象学称之为“霰雪”。天气不够冷的时候,落地即溶。跟大冬天里遭遇了暴雨没什么区别。陈钧杰眼泪都要出来了,MD,老天爷都要跟他作对!
  拔腿跑回家中,父母已经被沙粒子敲打遮雨棚的巨大动静吵醒,见到从外进来的儿子,惊讶的问:“你大清早的去哪了?早点摊子没出来吧?”
  陈钧杰垂下眼:“去送盼盼了。”
  爸爸陈泽远震惊:“送?她走了?”
  “嗯。”
  妈妈王月也是难以置信:“她怎么就走了?她的事还没完呢!”
  “我昨天晚上,跟她一起去‘一家人’吃了顿饭。”陈钧杰组织了下语言,“那个店,你们知道吧?”
  一家人是最近阳县比较有名的私房菜馆,当然,这个私房菜馆跟大城市里的不是一个意思,借了个新鲜名头而已。但因为是新概念,即使没去过的,多少也听说过一些。于是陈泽远夫妻点了点头,但又有些莫名其妙,顾盼不声不响的提前走,跟昨晚吃饭有什么关系?
  陈钧杰问:“那你们认识那家老板吗?”
  王月皱眉:“你问这个干什么?那家老板不是好人。听说以前是混黑社会的,在街上砍过人。警察要抓他的时候,他跑了。隔了几年才回来。”
  陈钧杰忍住对亲妈普法的冲动,表情严肃的说:“我知道他是黑社会,但你们知道他是大姐的小弟吗?”
  陈泽远和王月惊呆了!
  陈钧杰继续恐吓:“昨天那个老板,哦,对,他叫李玮峰。他看到大姐有些不高兴,拍着胸脯说,谁惹大姐,他揍死谁。不但他,沿河街岁岁发烟酒批发的老五,赶场卖货的幸福车队里的东东、老鼠子、齐师爷,都不会坐视不管,保证随叫随到!”
  阳县统共屁大点的地方,拐弯抹角的不是亲戚就是熟人。谁家孩子是学霸,谁家孩子没出息,这帮家长心里大致有个数。陈钧杰每念一个名字,陈泽远夫妻的表情就难看一分。等陈钧杰念完,他们脸色已经黑如锅底,并且后背已经冒出丝丝凉意了。
  这几位大爷虽然不像沈三哥那样威震江湖,但的确是混子无疑。混子是最难对付的,他们清楚的知道法律的底线。把你闹个天翻地覆,他最多是个拘留。他们没有正式工作,不准备考公务员,完全不受档案清白的约束。拘留怎么了?出来依然是条好汉!他们甚至不用做什么违法的事,带着一帮兄弟,往夫妻两个的单位上骂街,堵着领导的门告状,两个尚未退休的基层员工就能吃不了兜着走。顾盼的父母更是,小混混们往摊子前一蹲,你还做个屁的生意!有人敢买你们家油条才怪!
  小老百姓没有那么深的城府,陈钧杰觑着父母的脸色,在心里比了个大大的V字,再接再厉:“大姐家的事你们别管了吧,又没什么好处。你们总催我找对象,但没房子怎么找?现在省城的房子贵的飞起,你们给的起首付吗?”
  买房子最愁的就是首付,通常而言,只要首付凑齐了,月供不是太大的问题。但对普通人家来说,往往卡在首付上动弹不得。
  被儿子暗戳戳的指责,陈泽远脸上有些挂不住,没好气的说:“别人家的孩子,自己就能赚首付了!你没出息还好意思说!?”
  “我想自己凑啊。”陈泽远顺势从兜里掏出刚得的红包,递给了亲妈,“大姐夫给的。”
  今天陈泽远说话跳跃性太大,王月一直有些懵逼。本能的接过红包,打开数了数,整整2000块,更摸不着头脑了。陈钧杰是顾盼的表弟,按阳县规矩,表姊妹能捞个三五百已经算大方,出手给2000是什么情况?
  陈钧杰瞥了亲妈一眼,对昨天赵永康的话来了个现学现卖:“大姐是土豪,我巴结着点,到时候买房正好开口借钱,我才不想惹她生气。”
  夫妻两个再次目瞪口呆。他们不知道,自己家的傻儿子,经过一天一夜的暴风雨袭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这一套恩威并施的组合拳,把他们夫妻两个打的险些找不着北。
  最后,陈钧杰总结陈词:“大姑想顾盼嫁给沈锐,是因为怕顾盼飞走了,将来老了没人伺候她。站在她的角度,留着顾盼是有好处的。但是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她留在阳县,你们病了,她可能照顾你们吗?你们跟着她爸妈算计她,她不一定记亲妈的仇,但她过的不好,掉头找你们的麻烦怎么办?她本来就有小弟,再嫁了沈三哥的堂弟,把我们家砸个稀巴烂,谁能拦着她?反倒是她在外面赚大钱,我们手头紧了,她随手漏点出来,能解我们的燃眉之急。怎么看都是她嫁在外面划算啊!”
  陈泽远心里蹭的窜起了火苗。传统的家长,是很难听进子女劝告的,尤其是儿子指责他拿不出首付的当口。哪怕子女说的对,他们也要起逆反心理,觉得毛孩子懂个屁,老子才是人情世故第一人。
  看着亲爹越来越差的脸色,陈钧杰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吃过很多次亏了,以前不懂事,只知道顶嘴,往往事没办成,反倒跟父母吵的火冒三丈,再被亲戚们围攻,说他不孝。不过今天他开窍了,见亲爹又要犯老毛病,眼珠子一转,抢在前面说:“爸,你真不觉得二姑父有些不对吗?”
  陈泽远的一口怒气被儿子打了个岔,卡在了喉咙里,憋的脸色发青,咬牙切齿的问:“什么不对!?”
  陈钧杰丢出疑问:“大姐留在家里,对他有什么好处?”
  王月愣了愣,扯了扯丈夫的袖子,示意他别说话,自己开始思考起来。她是个色厉内荏的中老年妇女,别看平时说话凶,但心里其实很没主见。这一类妇女,还遵循着过去那套出嫁从夫,老来从子的习惯。假如陈钧杰是个女孩子,今天一番表演,她可能大巴掌直接呼过去了。但陈钧杰是个儿子,还是个成年工作的儿子,说的话,她会下意识的听两句,显得比丈夫更民主。
  “他在嫉妒!”提起糟心的亲戚,陈钧杰也不高兴的了,“他嫉妒自己的女儿没有别人的好,自己的女婿更不如别人的女婿赚钱。所以他拉着你们下水,一起对付顾盼。反正他女儿女婿有单位,没有要求顾盼的事,得罪了就得罪了呗。我可考不进公务员,有求顾盼的时候呢。他是一石二鸟,搞死了顾盼,顾启明又没出息,再害了我,就剩他女儿混的最好了。”
  陈钧杰脸上的表情愤慨而真诚,由不得人不信。因为,这真不是他老人家一夜之间成长到了一击即中的水平,而是多年来家里勾心斗角,父母没少在他面前说类似的话,他也深信不疑,因此话赶话的抱怨了出来。不想,恰好戳中了那两口子阴暗的心理,也不管儿子是不是冒犯他们了,夫妻对望,在彼此眼里都看到了怨恨的光芒。
  陈泽远一拍桌子:“娘卖批!我们被他耍了!”
  陈钧杰差点被口水呛住,合着他前面的坏处好处说了一堆,全是废话,关键点居然在这里!?尼玛!早知道直接挑拨离间了,浪费口水啊!
  王月也气的不轻,絮絮叨叨的数落起他们家二姐夫的丰功伟绩来。两口子你一言我一语,短短几分钟,陈彩云就从亲戚沦落成了仇人。
  陈钧杰肚里笑开了花,溜回房里摸出手机,十指如飞的跟顾盼发起了微信。噼里啪啦说了一大段,分享着此刻愉悦的心情。
  然而,五分钟后,顾盼的回复让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顾盼:“他们几姊妹最晚两周能和好,你敢跟我打赌吗?”
  陈钧杰:“……”
  顾盼把手机揣回兜里,看着窗外的景色深深叹了口气。这帮傻逼互坑是日常,明明恨的咬牙切齿,转头能为了面子假惺惺的“和好如初”。假着假着把自己骗过去了,又当真的处。再重新开始互坑,周而复始,永无止境。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掰过来的?小子,你还是太嫩了啊!
 
 
第131章 下雪了
  私家车的速度很快, 个把小时, 足以驶出阳县的地界了。两县交界的界碑从眼前掠过,刘思宽没来由的松了口气。上岳父家拜访, 他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但他没想到, 事情的发展,远远出乎他的意料。凌晨的落荒而逃, 昭示着他并没有取得岳父母的认可, 与顾盼没事跟刘昌源先生互相插刀的好成绩相比,他的表现可谓是惨不忍睹。不免让从小顺风顺水的他产生了强烈的挫败感。
  尤其是看起来很怂的顾启明,从昨晚到今天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先是带着姐夫给的红包回家, 哄高兴了父母, 又借口说有同学跟叔叔车去省城,他可以搭顺风车,能省100多的车费。习惯精打细算的顾志刚夫妻当然不反对, 还夸儿子越来越懂事, 知道替家里省钱了。然后凌晨5点的时候, 他大大方方的跟爹妈告别,背着个双肩包就出来了。操作简直稳的一逼,一看就是跟他姐一样, 战斗经验巨丰富的品种。
  刘思宽不得不感叹,人民群众的生活中,简直处处闪耀着智慧的光芒啊。
  暗渡成仓的顾启明心情不错,先喋喋不休的跟顾盼聊学校里的趣事。聊的没意思了,又问顾盼花城的情况。顾盼笑眯眯的拿些跟荆南不同的风俗来说, 连司机都竖起了八卦的耳朵,时不时跟顾启明一起发出惊叹。
  等SUV穿过收费站,开上了高速之后。顾盼才慢条斯理的对顾启明说:“对了,我们是先去省城,正好送你回学校。”
  以为自己能跟着姐姐姐夫出省浪的顾启明震惊的张大了嘴:“不是说好的去花城吗?”
  顾盼:“骗他们的。”
  顾启明:“……”
  顾盼摊摊手:“现在即使他们知道了,我们已经上了高速,追不上了。等到了法治社会的省城,就是我们的主场,他们再别想掀起风浪来。”
  司机开车的手一抖,颤声问:“那个,顾小姐,你……是不是得罪了人?”
  顾盼没兴趣恐吓司机,言简意赅的解释:“我爸妈不同意我嫁外省,喊了一群亲戚围追堵截,烦死我了。”
  司机松了口气,他可不想无意中掺和进什么江湖恩怨里。随即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你该不是昨天在阳县大酒店被抓私奔的那位吧?”
  刘思宽扶额,消息太快了吧喂!
  县里能住的起阳县大酒店的人屈指可数,顾盼又是从那里出发的,只要昨天的八卦传了出去,锁定当事人实在太简单。因此顾盼只好叹气:“是我姨父,想让酒店帮他们开门,故意在走廊里大喊大叫的。”
  司机有些同情的说:“被人拍小视频上朋友圈了,估计得被人八卦好久呢。”
  顾盼呵呵:“我不介意他们顺便把酒店里随便开客房门的事也八出去。我挑最好的酒店住了,还是半点法制意识都没有。昨天要不是我长辈,而是仇家,我岂不是死翘翘了?”
  这事闹的!司机不胜唏嘘,又问刘思宽:“你到底哪里人啊?弄得女方反应那么大,不会是外国的吧?”
  刘思宽哭笑不得:“花城的啊。”顾盼家反对的理由,其实跟远近没有太大的关系,不过这话没必要跟陌生的司机说了。
  司机:“花城都叫远?你爸妈也太舍不得你……哎呦卧槽!”
  车里的人齐齐吓了一跳,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响声。挡风玻璃瞬间被迎面袭来的小冰块敲的噼里啪啦的乱响,眼前顿时一片迷雾,雨刮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司机骂了句娘,对后座上的顾盼和顾启明说:“下沙粒子了,路上打滑,你们系好安全带。”
  刘思宽看着窗外,不确定的问:“是冰雹吗?冬天也会下冰雹吗?”
  “不是冰雹,”司机飞快的回答,“是沙粒子。下冰雹就惨了,我这破国产车不够给冰块砸的。”
  刘思宽不耻下问:“沙粒子是什么?”
  “霰雪。”顾盼笑着回答,“我记得学名叫这个。”
  刘思宽眼前一亮:“白居易里的‘夜深烟火尽,霰雪白纷纷。’的那个霰雪?”
  文盲顾盼:“……”
  文盲顾启明:“……”
  MD,《秦中吟·重赋》是神马玩意!?
  刘思宽半点没察觉自己随口一句,对学渣们造成的惨重打击,转过半个身体,兴奋的问:“是不是下雪了?我没见过雪呢!”
  这个顾盼倒是知道,摇摇头:“霰雪吧,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雪。山尖尖能白一点点,但跟你想象的鹅毛大雪不是一回事。”
  司机心情很不爽的说:“下沙粒子的天,地上容易结冰,搞不好要堵车,你们带吃的了吗?没带的话,等下到了服务站,我们得备点干粮。去年冬天也是下沙粒子,我在路上被堵了好几个小时,饿死了。”
  顾启明心有戚戚焉:“去年我放寒假回家的路上,也被堵住了。”
  顾盼看了看外面哗啦啦的霰雪,仔细的叮嘱司机:“你放慢速度,我们不着急。”
  司机苦着脸说:“我也不敢快啊!”
  刘思宽蔫哒哒的坐在副驾驶上,还以为下雪了呢,白高兴了一场。不过霰雪四舍五入也算雪了,在司机停在服务站补充干粮的时候,他拍了个小视频发到了朋友圈,聊胜于无。
  买好东西后,司机接着开车。离开了霰雪密集的区域,能见度有所提升,但地面依然有些打滑。他不敢再跟乘客闲扯,专心致志的开起了车。为了不打搅司机,顾盼几个人干脆闭上了嘴。反正有外人在,很多话不方便说。等到了省城,有的是时间聊天。
  车厢内安静下来,刘思宽昏昏欲睡。昨晚担心有人破门而入,他一夜没睡好。兴奋劲儿过去之后,更加疲倦,眯着眼很快睡着了。昨晚一番闹腾,就没几个人能睡好的。陈彩欣他们还凑在一起出谋划策到半夜呢,不然不可能让宝贝儿子在天没亮的情况下独自出门的。路程过半的时候,顾盼和顾启明姐弟也依偎着睡着了。
  司机撕开了个槟榔,放嘴里嚼着提神。讨生活不容易,他今天起的太早,也有些困了。
  私家车从阳县开往省城约5小时,但今天天气恶劣,司机放慢了速度。直到12点多,才抵达了高速出口,排队缴费。即将下高速,司机放松了有些发僵的后背。恶劣天气跑高速,精神真是太紧张了。交完费,车子再次启动,随着车流,慢慢的进入了市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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