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其实并没有真正的眼泪。
暗紫色的双眼猛地瞪大,满腔怒火此刻像是被划破了一个口子,呲呲呲的从破洞漏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翻涌而上的巨大委屈和不甘,一阵酸意袭上鼻头,本来根本就没哭的她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却有种掉眼泪的冲动。死死地咬住牙,倔强的瞪大眼睛将那种冲动压下去,恼怒地低吼,“你眼睛瞎吗谁他妈哭了?!”
“抱歉抱歉,是我说错话了!”绿谷连忙讨好的笑笑,“那小雷鹰怎么了,能和我说说吗?”
绿毛兔子眨巴着眼睛温柔的看着暴躁炸毛的老鹰,用软软的爪子轻拍雷鹰的发顶。
虽然其实他更想直接伸出手搂过雷鹰的脑袋安慰的拍一拍,但苦于身高要比雷鹰矮上个十厘米,强行抱抱的话总感觉会很奇怪,绿谷就放弃了这个让人十分心动的决定。
唔……看来每天两瓶牛奶还是不够啊啊啊!!!要快点比小雷鹰高才可以!!!!
而雷鹰一顿,像是受了伤后不相信人类的野生动物,张开翅膀呲着牙,露出一副凶相企图把人吓走,她猛地甩开绿谷的手,“烦*屏蔽的关键字*和你没关系不用管我!”
被怒吼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更甚至不如说有些习惯……绿谷突然想到这莫不是天意如此,幼驯染是个暴躁老哥,在意的人也是个暴躁老哥,他早就被吼的没脾气了……
不过若是被爆豪吼他可能会下意识的瑟缩后退一步,可如果是小雷鹰的话……
那就绝对不能置之不理啊。
会议上雷鹰质问夜眼更像是要哭而不像是单纯愤怒的样子在绿谷脑海里挥之不去,面对雷鹰怒瞪向他闪烁着凶狠光芒的眼睛,他也只是感到胸口越发闷痛。
为什么那么生气又像是要哭的样子呢?是因为小坏理的事情想起了糟糕的回忆吗?是因为和夜眼先生之间发生的他并不清楚的矛盾吗?为什么小雷鹰坚定的认为夜眼先生一定能看见未来呢?
原本因为错失拯救坏理机会而沉重自责的心此刻又活跃的跳动起来,将更加澎湃的力量送往绿谷的全身。
英雄就是如此,不能一蹶不振,不能因为被一件事打击就不顾另一件事。他已经犯过错,不能再次犯错。陷入困难中的人就在眼前,他怎么可以继续颓丧视而不见?如果总是不能及时的帮助陷入困难中的人,要英雄又有什么用啊?
绿谷叹了口气,抬起双手,胆大包天地“啪”的拍在雷鹰的脸颊,微皱起眉毛,一副严肃认真又执拗的表情:“我大概能猜到小雷鹰讨厌的人就是夜眼先生了,我不清楚小雷鹰你为什么那么生气,如果是因为坏理小妹妹的事情……我也很难过,很难受,就那么错失了拯救她的机会、明明触之可及、却还是让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她又主动走回了黑暗……”
绿谷抿了抿唇,他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坚强不在意,正相反他快要被浓浓地自责压垮,只不过因为更加担心小雷鹰才把那些负面情绪压下去,他安慰着雷鹰,也像是在开导自己:“但是一味地沮丧和发脾气是没有用的,英雄们一定能够想到更好的解决方案。小雷鹰如果担心坏理妹妹的话,就更要留下来等待会议的结果啊。”
“最重要的,都说了小雷鹰不要逞强了,受了委屈要说呀!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帮你。就算是夜眼先生,如果他欺负了你!我也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绿谷眨巴了一下眼睛,继续说“所以小雷鹰,不要哭了啊……”
“*屏蔽的关键字*才哭了呢……”
白发少女垂下头,微长的刘海遮住她的双眸。
满腔的委屈和怒火都在绿谷软软的如同哄孩子一样的语调中平复下去,像是有一双温柔的手遮住了胸口的漏洞。雷鹰咬着嘴唇,她知道刚才的自己的确有些太冲动了,坏理的遭遇勾起的回忆、夜眼【做不到】的回答,一下子就像点燃*屏蔽的关键字*的引子,轰的一声在胸腔里炸开,连黑衣组织的事都他妈扔在了脑后,只想不管不顾的质问夜眼,凭什么当初能留下那样的预言现在又他妈装模作样说做不到?!
然而满腔的愤怒、满腔的恨意、满腔的委屈和不甘此刻都在此刻这声“不要哭了”里消融,也消融在脸颊两侧温暖的热度里。
白发少女闭上眼睛,长长的睫羽投下一层扇形的阴影。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着“咚咚”的心跳渐渐平静下来,变得沉稳而有力。
算了……
谁知道狗屁夜眼是出了什么毛病看不到……算了吧……当初又不算是他的错,现在也不全能赖他……
没必要为这种家伙冲动,没必要。
雷鹰重新睁开眼睛,冷静下来后一些被她忽视的东西又重新变得清晰,绿谷翠绿的眼眸就像一汪暖洋洋的春水,他关切又温柔的看着她,然而勾起的嘴角和故作轻松的眉眼看起来都有那么些强人所难。
雷鹰感到很烦,搞什么啊,这个家伙明明心里更加难过吧,对于一个疯狂想要成为英雄的家伙来说,错过拯救坏理的机会该多么难受啊……逞什么强啊还跑来安慰她……
雷鹰抬起手报复似的也拍上绿谷的脸颊,皱着眉毛一副嫌弃的口吻:“没用的好听话一箩筐……恶不恶心,管好你自己吧,笑得比哭还难看。”
绿谷无奈一笑:“能让小雷鹰开心就不算没用……那小雷鹰……究竟为什么讨厌夜眼先生呢?”
为什么?
一提到夜眼雷鹰就很烦,不想解释,不想把她和夜眼之间的破事叨逼叨,雷鹰敛下眼皮:“不想说。”
“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们坐下等会议的结果吧。”
任由绿谷牵起她的手带她坐下,晚两个人一步的其他人也下了电梯,立刻围上来叽叽喳喳的吵闹。
“你们两个跑太快了!”
“小雷鹰没事了吗?”
“小雷鹰是想到不好的回忆了吗?”
“不要怕,不要怕,都过去了……”
丽日和蛙吹又是抱抱又是摸头,她们两个只当是雷鹰真的如格兰特里诺说的那样和坏理感同身受,回想起了痛苦的回忆。而百万则心情有些复杂,他一边为没能救下坏理自责,一边又疑惑雷鹰对夜眼明晃晃地厌恶。夜眼是他十分憧憬的老师、前辈,他所认识的夜眼冷静可靠、正直善良,这样的先生,为什么会让雷鹰那么生气厌恶呢?
百万很想问问,但是直觉又告诉他现在不是询问的时机。
“百万……”天喰环拍了拍大个子好友的肩膀,眉毛因为担忧而纠在一起,百万连忙又撑起一个笑脸:“我没事的,我可还要打起精神拯救坏理小妹妹呀。”
而且……
抛开雷鹰和夜眼之间的矛盾,雷鹰也的确是和坏理一样,遭受过不好的对待吧。
他大踏步上前,直接伸手拍了拍雷鹰的肩发顶,加入到安慰小雷鹰的阵营之中,湛蓝的双眼温柔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个爽朗地弧度:“那一定是很不好的回忆吧?放心,不会再有了!”
妈的……
恶心*屏蔽的关键字*……
一下子像是被当做什么易碎体一样被抱来抱去拍来拍去,雷鹰完全不觉得难过了,她特么现在羞耻到要*屏蔽的关键字*,搞什么啊安慰绿谷和百万去啊?!不要一个个围着她打转好不好!!!
于是等会议结束相泽消太出了电梯时,就看到小英雄们围着雷鹰说着话,抱抱拍拍打打,似乎已经重新打起精神,而暴躁老哥一脸别扭憋屈甚至还有些窘迫的被螺卷搂在怀里不停摸头,他无语了一会儿,走上前:“在做什么呢?”
“啊相泽、橡皮头!会议怎么样了?”
“基本上安排完毕了,现在来说说你们的安排吧。”相泽消太走到几人旁边,略显严肃的口吻让众人都不由得紧张的咽了口唾沫。他看了看这几个小家伙们,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今天本打算终止你们的校外活动,毕竟这件事牵扯到敌联盟,已经不是你们能够接触的领域了……尤其是绿谷,你还没有获得我的信任。”
刚才还强打起精神安慰雷鹰的绿谷一下子变成沮丧脸,他刚想说什么,相泽消太又继续说:“但是我100%确信,如果这样将你排除在外,你肯定又要擅自去搞事。本来还担心怎么开导你,但是看你现在的样子,应该是已经振作起精神了。”相泽消太看了一眼似乎也冷静下来的雷鹰,内心感慨难得暴躁老哥还有这样的作用,“所以既然要做,就用正规的方式大放异彩吧。听明白了吗,问题儿童?”
绿谷板起脸,猛地点头:“嗯!”
相泽消太又看向其他人:“那么蛙吹、丽日、切岛你们三个,都不是出于自己的意志来到这里,说说你们的想法吧。”
丽日拍桌起身:“橡皮头!!听了这样的事情我绝对无法放着埃里妹妹不管!!”
蛙吹点了点下巴:“既然老师没说不能参加,我果然还是很想帮忙啊。”
切岛双拳相撞:“既然我们的力量多少还能帮到那个小姑娘,就必须参加阿橡皮头!”
这帮孩子都是善良又热血的家伙,想要当英雄的心都不是作假,相泽消太丝毫不意外他们的决定。
唯一不确定的,只有雷鹰。
他蹲下身子与脸色微臭*屏蔽的关键字*鹰平视,伸出手掌呼噜着她额前垂落地短发:“还生气呢?”
雷鹰仰头避开,重重地“哼”了一声。
“夜眼还在会议室,你要和他算账吗?”
绿谷和百万瞬间竖起耳朵,十分好奇雷鹰和夜眼之间究竟存在着什么矛盾。然而之前会议上还想跟夜眼死磕的雷鹰此刻只想离那个家伙越远越好,皱着眉头十分嫌弃地撇开脑袋:“不去。不想看见他。”
相泽消太无奈的叹口气:“那这次行动你是怎么想的?你也看到了,这次行动和黑衣组织联系不大,就连敌联盟出现的可能性都很低微。如果再要参加,可以说对于你个人而言并没有任何获利……
“你曾多次说不想当英雄,锻炼个性也只是为了自保。考取临时英雄执照也是为了能够随意使用个性。这是你的选择和决定,哪怕是作为老师也不能强制你改变想法。但在听了会议的全部内容后,我想认真问问你,你还想继续参与这一次活动吗?”
“愿意为了……坏理使用你的能力吗?”
死秽八斋会虽然的确和黑衣组织有关联,但这一次的行动和黑衣组织半点搭不上关系,雷鹰从一开始就想明白了,她要是想在这次行动中继续探查黑衣组织的事情,只能干翻死秽八斋会,直接逼问领头人。
但是现在,性质有了微妙的不同。
这一次的行动,关键点不在【干翻死秽八斋会】,而是【拯救坏理】
虽然两者并不冲突,前者更是行动目标之一,但是于雷鹰来讲,选择哪一个有着重大的意义。
其他人也立刻看过来,微颤的双眼也显露着他们的内心,平时在学校倒还好,无论雷鹰是决定做英雄还是不做英雄,其实都没什么差别,更甚至让他们打心底里觉得“小雷鹰不想当英雄,那就让他们来保护小雷鹰!”的想法存在。
但是此时此刻,在知道有死秽八斋会这么个残害小坏理的混蛋组织的存在,雷鹰的决定又是什么呢?
【英雄无用,人可自救】
雷鹰拥有着力量能够自救,可那个名叫坏理的小女孩呢?
无边的火焰从四面八方涌来,炙热的火苗舔舐着雷鹰的五脏六腑,她突然想起了神野战场上那个抓住她脚腕呼救的女人,热浪将她吞没,黑烟飞向天空,无数得不到拯救的冤魂在空中徘徊哀鸣,在她耳边诉说着枉死的愤懑。
她更加想起同样九岁的她,同样被卷入地下个性实验,同样被残忍的对待……
雷鹰闭上了眼睛。
相泽消太继续说:“如果你决定参加,势必会遇上许多危险,哪怕参与行动的职业英雄众多我也不敢保证所有人都能平平安安的回来,与遇敌后想方设法的逃跑不通,我们是要冒着巨大的危险拼命战斗。参加就一定要全力以赴,不能像平时和同学交手对战那样有所保留,否则这将是对同伴性命的不负责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说说你的最终决定吧。”
雷鹰睁开了眼睛,利芒在她眼中划过。
人体实验的痛苦,被强制使用个性的折磨。
从知道同样有一个九岁的小女孩正在遭受人体实验的折磨开始,也许雷鹰就彻底避不开这次行动了。
那肮脏恶臭的垃圾,那混蛋该死的臭虫们……
满腔的怒火总要有一个发泄的去处,为了黑衣组织的消息也好,为了拯救坏理也好……
雷鹰死死地攥住拳头,头一次有着如此强烈的、想要参与而不是逃避的心。
“我会参加,无论是为了我自己,还是……坏理。”
*
“原来如此,之所以把绿谷送到我这里来是为了让我和欧尔麦特和好……”
“毕竟人老了,只能想到这样的办法。除此之外,你呢,对于今天来听会议的万间雷鹰你有什么想法,不可能在看到她,你那张扑克脸背后也无动于衷吧。”
之前开会的会议室里,其他人都已经离开,只剩下夜眼和格兰特里诺背着手站在窗边闲聊。
听到格兰特里诺的话,夜眼那如扑克般的表情终于有一些变化,将最里的茫然和愧疚浮现出来:“我……说实话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听到她会议上质问我的问题,我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看向窗外的无数高楼大厦,太阳渐渐隐没于地平线,零星的几颗星星点缀在漆黑的天空。
他注视着那黑夜之中闪烁的星星,沉声说:“我看过无数未来,做过无数预言。七年前正是我初出茅庐血气方刚也不知所谓的时候。说实话,若不是神野事件之前*屏蔽的关键字*的大爆,我甚至都想不起来我曾经还给一个孩子留下过那样的预言。”
“回想起一切,知道我给那个孩子造成了多么巨大的伤害后,更加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设想了许多种我们见面的情况,该如何向她道歉,但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在这次会议上。行动的目标坏理,又是和她有些相似遭遇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