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半天对面的人都没有回应，阮若男望过去只看见女生低着头吃饭，仿佛说的人都和自己没有关系。
神经大条的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她咬着筷子犹豫地问到。
“景言，你怎么了，最近好像都见你不怎么说话？”
景言微抬起头，弯了弯唇。“没什么，可能压力有点大吧。”
阮若男没多想。
的确，现在待的1班和高一时的4班截然不同，班里的同学都很努力地在学习，你追我赶，她这个在班上吊车尾的压力也很大。
“咱们一起加油，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心态最重要。”
“嗯。”
开学不到一月，兰溪市某所中学发生一起性质恶劣的命案。
因口角争执，一个同学拿水果刀把另一人连捅数刀，又刺伤班上多个同学，被捅的同学在送往医院过程中抢救无效。
事件引起教育部的重视，全市范围的中小学都在严查学生私带管制刀具。
周三下午正上着第一节 课，学校广播突然响起。
“通知通知：为增强我校学生的法制观念，加强对我校学生的法制教育，学校特邀请兰溪市中级人民法院孟辉法官和静安区派出所副所长王平安来给全体师生进行法制教育讲座，请各班自带凳子，按照周一升旗的班级顺序迅速到操场集合。”
讲台上历史老师将粉笔抛进盒子里，拍了拍手拿起教案。
“今天就讲这儿，班长带你们班同学下去吧。”
广播里的通知播放三遍结束，整个教学楼都鼓动起来，同学纷纷拿着凳子往操场走。
教室前面一堆人挤在门口，景言坐在第四组的位置，刚起身拿起凳子，一只手从她手机接过。
“你在前面走，我帮你拿吧。”
她的同桌，也是在4班时坐在她前面的数学课代表许君。
“我自己拿吧。”
男生推了推鼻梁上厚重的眼眶，提着凳子直接往往外走，她只好跟了上去。
整个操场密密麻麻的都是人，从楼梯上望去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文班的位置在汇报台正下方，他们两走的晚，到的时候前面已经坐满了人。
许君放好凳子看了她一眼说到。
“坐吧。”
“谢谢。”
他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扭过头看向坐在汇报台上。
主持人在上面一遍遍地督促各班尽快找到位置，维持好本班的秩序。
他们班的旁边就是理班，景言刚坐下就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抬头看见了坐在前面扭过头挥手的阮若男，还有一旁同样看过来的陈睦谦。
她弯起唇也朝他们挥了挥手。
身边的人突然出声问到。
“阮若男她现在在理班怎么样？”
景言微微一愣，望向身边的许君，当看见男生脸上的那一抹可疑的红晕后，突然明白了什么。
许君他喜欢若男。
“那什么、我就随口问问。”见她盯着自己，许君挠挠头解释到。
“挺好的。”
“这样……”他又补充了句。“我就是刚看到她所以才开口一问，你不要多想啊。”
景言抿唇点点头。“不多想。”
话音刚落，身边忽然传来凳子摩擦的声响，伴随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钻入呼吸里，一道身影在她旁边坐下。
这气味……
她的身体蓦地一僵，心跳突然加速。
“秦尧，这边太阳大，要不我们两换个位置吧？”
孙雪纯跟在秦尧身后走来，一眼就注意到了坐在他们旁边的女生，眼眸微紧，犹豫了会儿柔声对男生说到。
“嫌晒？请假呗。”
他看都不看她一眼，低头玩着手机，淡淡的一句话就把她堵住。
前面有人噗嗤笑出声，孙雪纯咬着唇委屈地在他身边坐下。
几分钟后整个操场安静下来，法制宣讲会正式开始。
虽然已经9月底，天气依旧炎热，操场上没有遮挡物，阳光直直地投射下来，没一会儿后背和脑袋就被晒的烫手。
宣讲会每年都会听上几场，学生们都免疫了，也就开场安静半个小时，时间久了便熬不住了。
有低头偷偷玩手机的，也有在下面聊的起劲儿的。
从听到他的声音那一刻，景言就埋下头静静地坐在那里，放在腿上的手指悄悄攥起。
她没有扭头去看。
她知道，他也没有……
身边偶尔传来几句男女生的对话，男生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却也回应了。
许君下来的时候拿了一套英语试卷，领导在上面讲，他则低头做题。
对于很多男生来说，英语都是个坎，许君也不例外。
他别的科目都可以考的很好，尤其数学，每次都是130以上，但英语就只能考70来分，所以平时一有时间都在狂背单词语法，大量做题。
“景言。”
景言回过神，侧目朝他看去。
许君举着试卷放到她面前，指了指上面的一道选择。
“这道题为什么选b，看答案解析没有看懂。还有这里……我也不明白怎么判断用的是过去将来时。”
她审了一遍题，低声讲解起来。
许君身体微微朝她凑近了些，低头虚心认真地听着。
背上突然传来冰凉的触感，他猛地坐直身体，伸手一摸却沾了满手的水。
转过身就看见站在他身后的秦尧，手里还握着只空的饮料瓶。
见他扭头，男生扯了扯嘴角，一脸挑衅地看着自己。
“抱歉，手滑。”
说完，他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
许君皱着眉，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儿得罪这人了？
是要多手滑，才能把整瓶水都倒在他身上。
景言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看了眼身后的那道身影，忙用纸巾帮许君擦掉衣服上的水渍。
“没事吧？”
他摇摇头，压抑着满肚子的愤怒收回视线。
一旁将女生举动看进眼底的秦尧眸色渐深，唇角的弧度消失，抿成一条线，握紧的手背上凸。起根根青筋。
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原本站在不远处的班主任走了过来，看见他湿了整个背的衣服诧异地问到。
“许君，这怎么回事？衣服咋湿成这个样子了？”
“老师，我能回宿舍换个衣服吗？”
“去吧，快去吧。”
目送着许君离开，景言收回视线，却在半途中撞进一双阴鹜的眼眸里。
她微怔，随即挪开了视线。
一颗心却高高地悬起，直到宣讲会结束回到教室才落下。
晚自习走读生上两节就可以回家，景言收拾好东西出了教室，经过理班门口时脚下的步子加快了许多。
实际上，为了不碰到他，她最近都没有等睦谦一起回家。
推着车出了学校，她的脚步蓦地顿住。
不远处路边的灯光下慵懒地站着五六个男生，手上隐隐亮起火光。
而中间的那道身影是下午才见过的秦尧。
显然对方也注意到了自己，几道目光不约而同地投来。
她握紧把手，骑车从那群人身后的车道经过，身后传来男生的声音。
“尧哥，你最近和小景言怎么了？”
过后是漫长的沉默无声……
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景言停下车静静地等待绿灯，脑袋里浮现出他刚刚注视自己的那道目光。
冷漠的形同陌路。
右侧一道强光打来，她眯着眼望去，那道光在她眼中不断地变亮，眼前一黑，紧跟着世界陷入了黑暗。
她隐约听到身后响起男生惊恐的嘶喊。
再然后，没有了意识。
第35章
清醒的那一瞬间， 身上的疼痛密密麻麻朝她涌来，眼睛转动了半天才缓缓睁开。
头顶的白炽灯有些刺眼， 景言皱着眉不适地微眯起眼， 想伸手遮挡住眼前的光， 却发现胳膊动不了。
“言言， 你醒了！”
微微扭过头看见红着眼眶的妈妈坐在床边， 她张开苍白的唇，说话的声音虚弱沙哑。
“妈……”
“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鼻头一酸， 她委屈地憋起嘴巴。
“疼……”
宋娴心疼地摸着女儿的脸，小心避开她脸上擦伤的地方。
“妈知道很疼，乖， 忍忍，过两天就不疼了。”
她点点头，忽地想起什么向病房里望了望，没有见到那道身影， 失落地收回视线。
宋娴以为女儿是在找她爸，开口说到。
“你爸去派出所和肇事司机协商赔偿的事去了。”
刚刚在家里接到派出所打来的电话， 说言言在学校门口被车给撞了， 她急得几近晕过去， 丈夫搀扶着她一路赶到医院。
看到躺在病床前昏迷中的女儿， 宋娴心疼的直掉眼泪。
如果可以， 她宁愿替女儿受这份罪。
不幸中的万幸，言言被撞到了一旁的绿化带里。
因为有缓冲，身体没有大碍， 左手骨折和身上多处擦伤。
“妈，我想喝水。”
嘴里苦苦涩涩，景言像小时候生病时那样向妈妈软软地撒着娇。
“妈给你倒啊。”
倒完水宋娴把床头往上摇了摇，扶着女儿靠在枕头上。
喝过水喉咙里的不适缓解了很多，但身上还是疼的让她皱起眉，整个身体仿佛散架一样。
宋娴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着女儿，想想都心有余悸，如果言言真的出了什么事，她怎么撑得下去。
“还多亏了你的一个男同学把你送到医院，让警察联系到我们。”
景言的眸光蓦地一亮，她想起昏迷前听到的那声呼喊。
“他人呢……”
“在这儿待到10点多，我看太晚了过意不去就让他先回去了。”
“哦。”她轻轻应了声，盯着病床上的红字。
原来她没有听错……
医生说还需要在医院住几天，来的匆忙什么东西都没带。
等到最后一瓶的点滴打完，宋娴让她躺床上休息，自己则关上病房的门，下楼买洗漱品。
景言闭着眼躺在床上，听到门把转动的声音以为妈妈又回来了，扭头就看见秦尧站在门口，动作一顿。
男生的眼底划过一丝惊喜，迅速走到床边俯下身。
“你醒了。还好吗？”
她轻应了一声，迟疑地问到。“你……不是走了吗？”
“想等着你醒，待在这里太久阿姨会多想。”
所以一看见阿姨坐电梯下楼，他就迅速进来了。
病房里异常的安静，只听得见门外传来的响动，和两人起伏的呼吸声。
秦尧注视着女孩儿脸上的擦伤和打着厚重石膏的手臂，眼底里尽是懊悔，他滚动着喉咙，垂下视线涩涩地开口。
“阿言，对不起。”
“那天是我太生气了，不该对你那么凶，说那么重的话……”
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的面前被撞，那一刻，悔恨、害怕、自责通通涌上心头。
他发了疯地跑过去，抱起昏迷的女孩儿时双手都在颤抖，脚底脱力了一般。
她的血沾在了自己的衣服上，大脑里一片空白，他颤着声喊她的名字。
可怀里的她一点反应都没有给予。
还好……她好好的……没有大碍。
一只纤瘦的手指轻轻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女孩儿轻柔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中响起。
“我不是故意的……”
秦尧微微一怔，抬起了头听到她继续说到。
“最开始选理是因为我爸希望的，但我想了想还是想学文，就说服了他。我也……没有想到你选理是因为我……”
“对不起。”
女孩儿的话砸在了心上，溅起一圈圈涟漪，他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人。
“那天为什么不告诉我？”
景言张了张口，闷声道。“你没有给我说的机会。”
回想起那天的情景，秦尧神情涩然地咳了咳。
大概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在瑞士的两个月，没有一天不在想她，所以当他发现她改了分科表意向后才会愤怒地失去理智。
“是我的错……”
“阿言，我那天可能抽风了，说的话不能作数，你忘了它好不？”
景言咬着唇，转了转眼睛。“唔，你说的是哪句？”
“哪一句都不要记得。”
见她犹豫地不说话，秦尧又往下凑了几分。
“嗯？”
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脸上，暧昧的气息在两人对视的目光中游走，她别开视线，缓缓点头。
“嗯。”
瞬间，男生开心的像个小孩，露出一脸傻笑。
而她原本苦涩的心上仿佛掉进了一颗糖，糖意一点一点地渗开，把整颗心都沾染成甜甜的。
景言出车祸的事情第二天就在学校里传开了，陈睦谦是到校后才知道这件事，急忙向老师请假去了医院，同行的还有阮若男。
在医院见到胳膊打着石膏，苍白的脸上好几处擦伤的景言，两人脚步一顿。
阮若男心疼地红了眼眶，走到她床边憋着嘴说不出话来。
“怎么好好的弄成这样……是不是很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