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法儿解释他为什么突然调查这些盐商。
“走吧,我们去逛逛,过两日就要见到玉儿他们姐弟俩了,玉儿还好,璋儿我还是头回见,得准备一份重礼才说得过去。”林琅悠悠的道。
清砚和竹墨心领神会,清砚笑着道,“公子若要挑选礼物,郭家、叶家和罗家的银楼都还算不错,公子打算去哪家?”
“听说罗家银楼的样式新颖,我们一起去瞧瞧吧。”林琅撑开折扇,勾唇道。
林琅带着两个小厮出门,一路慢悠悠的闲逛,却目的十分明确的直奔罗家的银楼。
翠缕阁。
林琅带着两个小厮刚踏进门便有人来迎接,“这位公子想买些什么?”
“家中妹妹弟弟快到扬州了,想给弟弟妹妹挑选礼物,店家这里可有什么合适送弟弟妹妹的礼物?”林琅温和的笑着,看着人畜无害。
这店家早在林琅进门的时候就打量过林琅,衣物都是上好的绸缎制作的,样式都是新出的,身上的配饰无一不精,一瞧就是个大家公子。
就是……瞧着眼生的很。
想着家主前两日叮嘱的事儿,店家笑眯眯的道,“公子有些眼生,不知令弟令妹年龄多大了?”
林琅笑着道,“家父是即将到任扬州的巡盐御史林如海,我的母亲妹妹弟弟都会过来,我想给他们都挑选一份礼物,店家只管给我推荐最好的,我三四年前离京游历至今未归,怕父亲母亲妹妹弟弟怨我不归家,你可得给我挑选最好的。”
一听林琅的身份跟巡盐御史有关,店家的脸色微微一变,强颜欢笑的道,“小店好东西倒是有不少,但就怕配不上御史大人的身份,林公子不妨去郭家、叶家的银楼瞧瞧,他们两家的头面首饰都是扬州一带出了名的好,小店刚开没几年,实在比不上这两家的底蕴。”
这是想把他推到郭、叶两家去?
林琅笑着道,“你这店家倒是有意思,我是来你们店买东西的,你不说给我推荐,反倒把我往郭家和叶家的银楼推,这是个什么道理?”
林琅的声音不算小,顿时把店内的客人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刚才店家跟林琅说话的时候,都是刻意压低了声音的,那些顾客都没有听到店家对林琅说的话,这会儿林琅的话一出,如何不将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他们都是来翠缕阁买东西的,这店家却将客人往郭家叶家的银楼推,莫不是有问题?
店家没有想到林琅不但不走,还反问他起来,声音也没有刻意压低。
虽然林琅的声音没有压低,但也没有刻意抬高,所以店家也没怀疑林琅是来找麻烦的。
“哎哟,我的林公子诶,小的不是要把您把郭家和叶家的银楼推,实在是您要的东西小店没有啊!”一下子把自己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反倒叫人听起来像是林琅故意在为难他这个店家一样。
林琅眯了眯眼,冷哼道,“我只是要给弟弟妹妹准备一份礼物,怎么你们店就没有了呢?店家,我上门是来挑礼物的,可不是来让你耍我玩的,把话说得这么棱模两可,是想让人误会我故意刁难你吗?”
你不想要脸,爷就不给你脸!
店家脸色顿时黑了,他没想到这位林公子竟是个棒槌,这么直接的。
林琅这话一出,店里的客人便开始犹疑起来,不知道谁说的才是对的。
这时,门外响起个林琅熟悉的声音。
“琅弟?”
林琅扭头一看,竟是贾琏。
虽然三四年未见,贾琏的轮廓却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毕竟三四年前,贾琏也有十五六岁,轮廓已经开始定型,林琅却不同,三四年前林琅不过十一岁左右,三四年过去,林琅不但长高了,脸也长开了,因为这三四年习武的原因,林琅看着并不瘦弱,反而看着比正常的十三四岁的少年郎要大一些,看着像十五六岁的少年。
若非如此,贾琏也不会半响没认出来,若不是认出了林琅身边跟着的两个小厮,他还真不敢认这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就是昔年的林家大爷,林琅。
“琏二哥?”林琅有些意外会在扬州看见贾琏。
贾琏成婚刚半年吧?这就跑扬州来了,不怕被王熙凤打死?
“好你个林琅,离京游历便是三四年,还真打算一去不回了?你哥哥我成婚你居然都不赶回来,太不够意思了,有没有把我当兄长啊?珠大哥的婚事你都去了,真叫哥哥我伤心。”贾琏在扬州碰见林琅,实在是心里欢喜无限,但也忍不住埋怨林琅心狠,居然这么多年都不会回去看一眼。
林琅心里苦笑,真是不凑巧,居然碰见了贾琏,看来今儿是不能找麻烦了。
“琏二哥,我四处游历,你也不能来信给我,我又不知你成婚,你成婚的消息还是后来我自己听说的,我不是派人送了贺礼去京城吗,你难道没收到?”林琅苦笑道。
贾琏搂着林琅的肩膀,道,“当然收到了,若不是收到了你补送的贺礼,我今儿可跟你没完,”说着想起什么,“诶,你刚才跟着翠缕阁的掌柜争执什么呢?出什么事了?”
翠缕阁的掌柜却是认得这位琏二爷,忙苦笑道,“琏二爷哟,这位爷非要挑咱们店最贵的礼物送给弟弟妹妹,您也知道,咱们店最贵的……都不适合送给同辈的弟妹,这事儿给闹的,您看……”
贾琏挑眉,疑惑的看了林琅一眼。
他认识的林琅不是个专挑贵的礼物买来送人的俗人啊,他别是搅和了林琅的好事。
林琅扯了扯嘴角,很想对贾琏翻白眼,但贾琏这三四年来已经练出了火眼金睛,如何看不出林琅的笑容有些勉强,当即道,“这是我表弟,林琅,林大公子,你们扬州即将到任的巡盐御史府上的大公子,他游历四方三四年,要挑一份贵重的礼物送给父母弟妹有什么问题?你们店的镇店之宝是不适合送给弟妹,但送给父母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吧?”
掌柜的顿时傻眼,“这……琏二爷……这东西已经被预定了……”
“刚才你没说预定,这会儿突然就预定了?你打量着我是傻子,好骗是不是?”林琅没想到三四年未见贾琏变得如此精明活便,当即顺着贾琏给的梯子就找茬起来。
第204章 林公子 34
“诶哟, 林公子, 小人怎么敢骗您啊,”掌柜哭丧着脸道,“小店的镇店之宝,乃是一尊送子观音的玉石雕像,前些日子东家从京城回来, 便吩咐小的不能卖这尊玉石雕像,东家要送给京里的贵人,前两日这玉像已经被东家的长公子取走了,便是少东家没将玉像取走, 这送子观音玉像, 也不适合公子您送给父母弟妹啊。”
林琅冷哼了一声, “胡说八道, 打量着本公子刚到扬州,便可随你糊弄了?翠缕阁的镇店之宝,分明是一尊观音玉像,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送子观音玉像了?”
掌柜闻言一惊,打量了林琅一眼, 心中一凛, 彻底确定这位林家大爷就是来找茬的。
难道老爷的计划被他知道了?
心思暗转, 掌柜的面上却不露分毫, 苦笑道,“这位爷有所不知, 东家从京里回来就令人将这玉像改成送子观音,为的就是要送给京里的贵人,小的不敢有任何欺瞒,林公子还是选别的礼物送给令尊令慈吧。”
贾琏这会儿也瞧出不对劲了,心思一转,便道,“琅弟,依我看这翠缕阁的掌柜也不敢欺骗你,不如就挑点别的东西送给姑父姑母?”
“算了,扫兴。”林琅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贾琏见状,也跟了出去,“琅弟等等我。”
出了翠缕阁,贾琏跟着林琅来到林琅的落脚处。
“林家在扬州又不是没宅子,自己家不住反倒住客栈,你想什么呢?”贾琏打量着客栈厢房的陈设,撇撇嘴不理解的道。
林琅倒了杯茶,不答反问,“我乐意住客栈,”顿了顿,“这刚过完年,你怎么就跑扬州来了?琏二嫂也肯放你一人离京?”
“这你可冤枉我了,你离京前劝我不要沉迷商贾之事,你我是嫡亲的表兄弟,难道还会害我不成?因此我早早捐了官,又向姑父请教了三四年,我来扬州是任扬州府同知的,可不是来玩儿的。”贾琏如实道。
话至此,贾琏看向林琅,“我的事儿说完了,该说说你了吧?”
林琅挑眉,“我有什么好说的?”
“嘿,你还跟我装蒜?”贾琏拉下脸道,“当初你离京,敢说不是为了躲避北静王世子?”
“琏二哥何出此言?我离京是为了游历,哪里是为了躲避什么人?琏二哥多虑了。”昔年他离京之时尚不足十二,古来离京游历者不知凡几,但如林琅这般不足十二便出去游历的,却是十分罕见,恰逢当时林琅惹出的些许麻烦,又事涉北静王府的小县主,他那时候离京,免不了会被有心人认为是刻意躲避北静王府。
贾琏与林琅是嫡亲的表兄弟,说不上对此事知之甚详,但也清楚其中内情,林琅离京前那段时间明明整日无所事事,却待在府里足不出户,甚至不久后以游历为名离京,至此一去不返,行踪不定,连林如海这做父亲的都逮不到林琅半根毫毛,这跑得也太干脆利落了些。
不怪贾琏误会。
“且随你怎么狡辩,你总归是要回京的,看你到时候怎么跟世子解释,世子这些年可没少派人离京寻你的踪迹呢。”贾琏哼笑着透露出这个消息。
林琅:“……”
闻得贾琏这番略带幸灾乐祸的话,林琅不禁苦笑。
他有时候不知该谢多出的那一世记忆,还是该怨多出的这一世记忆,总归逃不过十个字。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托这一世记忆的福,他早早考中了小三元,可也是因为这多出的一世记忆,他毫无顾忌的将那盏灯送给了小县主。
水溶这些年寻他,估摸着也是为了他那妹妹水珂钰。
林琅一点都不觉得水溶有什么错,他也有妹妹,若是有人在灯会送灯给他妹妹,撩得他妹子倾心相许之后还跑了,他只怕会怒不可歇的将人找出来千刀万剐。
这般想来,水溶的气度还真是比他强了太多,毕竟一直没对他做什么……
“我要回京也得等明年乡试过后,”林琅并不担心,毕竟小县主如今也不过十二岁罢了,便是等明年他进京,也不过十三,不管他与水珂钰有没有结果,目前都耽误不了小县主的婚事,“茂生的事儿且先不提,你怎么会外任扬州?”
扬州知府虽说没有如巡盐御史那般接连暴毙在任上,但却被罢官了两任知府,现任知府还是今年刚刚走马上任的,还不知其下场如何,不过皇上既然决定要清理扬州,想来扬州知府一定是当今的心腹,就如巡盐御史是他爹一般。
若非听闻林如海被钦点任扬州巡盐御史,林琅何至于马不停蹄的赶来扬州?
茂生?
贾琏微微一愣,旋即才反应过来,林琅口中的茂生就是北静郡王世子水溶的表字。
“你与世子倒是亲厚,竟能直呼其字,既然你与世子如此亲厚,怎得游历这些年也不曾去信一封?”
林琅哼道,“你我乃嫡亲的表兄弟,我不也没给你去信?”说这一顿,不等贾琏追问,便道,“你哪儿来这些废话,你怎么会外任扬州?别说你不清楚扬州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跑来送死吗?”
扬州接连死了几任巡盐御史,问题就已经很明显了。
扬州形势严峻,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丢掉性命,贾琏可不是个悍不畏死的人。
贾琏苦笑道,“皇上的旨意都传到了荣国府,我还能抗旨不成?”
“皇上?”林琅意外的道,“你外任扬州是皇上的旨意?”
不过是个扬州府同知,五品的官儿,哪儿轮得到皇上亲自下旨?
林琅瞬间想到自己的父亲身上,莫不是他父亲向皇上推荐的?
除了他父亲,林琅还真想不到谁会说得动皇上来给名不见经传的贾琏下旨到扬州任个同知。
“若不是皇上的旨意,我何至于跑来这里冒险?”贾琏无奈的道。
林琅:“……”说的也是,若非皇上的旨意,贾琏才不会跑来送死。
“我这里倒是有两个人,你一会儿带走吧,有他们在,保你性命无虞。”
到底是嫡亲的表兄弟,贾琏又疑似是被他父亲坑到扬州来的,林琅哪儿能不管?正好贺子云和曹弈被他招了回来,这两个都是好手,保护贾琏应当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贾琏闻言,因林琅这些年不联系他产生的隔阂感也消散了许多,“你还是老样子。”
能帮忙的时候,从不推诿。
林琅笑了笑,“扬州的水深得很,便是我都不甚清楚,你自己小心些吧,我顶多送你两个人保护你,再多的我也不能插手,我毕竟不是朝廷官员,有些事儿我不能干预。”
“我明白的,”贾琏笑道,“不过话说回来,你离京游历三四年,行踪不定,怎么悄无声息的就出现在扬州?连姑父他们都不知道,莫非扬州这边出了什么大事?”
“扬州这几年出的大事儿还少吗?”林琅哼笑。
贾琏摇摇头,“你明知我问的不是这个,今儿你在翠缕阁找那掌柜的茬,分明是故意的,你到底想做什么?今上欲清理扬州,你今日这番作为,进了有心人的眼中,还不知如何揣度,到时候打草惊蛇,还得姑父帮你收拾收尾。”
“我要的就是打草惊蛇,这阴毒的蛇若蛰伏起来,反倒给了他机会咬你一口,可你若是惊动了这蛇,让他自己跑出来,要抓住他可就容易多了。”林琅淡淡的道。
闻言,贾琏恍然,“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顿了顿,想到姑父林如海,便笑了,“你离京三四年不回,不曾在姑父姑母跟前尽孝,可有不少人以此为由抨击你这个小三元,如今你来这么一出,看那些小人还有什么理由恶意揣度你。”
扬州巡盐御史接连暴毙三任,林琅不过是个少年郎,却敢孤身来扬州,以自身为饵,引那些毒蛇出洞,为的不就是帮助自己的父亲立功?